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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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灰白的建筑群屹立在夜色之中，塔尖与穹顶相互掩映，彰显出宏伟的气度。
深夜的王宫依然亮着数盏灯火，门前的护卫站得挺拔，走廊里的侍者来来往往，一切事物都在有条不紊地运转，看起来和白天没有任何区别。
但夜晚毕竟与白天不同，它为潜行者提供了绝佳的掩护，帮助他们达成一些隐秘的目的。
一队卫兵正沿着花坛边的鹅卵石路巡逻，四周一片寂静，只有他们的鞋跟碰撞石子发出脆响。
“啪嗒。”他们身后传来一个短促的声音。
“谁？”领队迅速转身，将手按在腰间的佩剑上。
一只通体雪白的猫从灌木中跳出来，张开嘴衔起路中央的皮球，冲领队摆了一下尾巴，轻捷地向草丛中跳了几步，转眼就消失在卫兵的视线里。
领队将佩剑收回剑鞘，对身后的其他卫兵说：“是陛下的猫。继续巡逻，注意警戒。”
然而，趁着刚才卫兵回头的功夫，梅洛已经用绳索爬上了二楼的阳台。她轻手轻脚地收回绳索，冲楼下那些卫兵的头顶露出得意的笑容。她蹲下来，挪到窗户底下，伸手去推那扇玻璃。
窗户纹丝不动，应该是被人从里面锁上了。
梅洛一向很讨厌宫廷建筑中那些花里胡哨的设计，现在对它们的厌恶程度更上一层。她眼前的这扇窗户上雕刻着繁复的七彩窗花，她根本没办法透过玻璃看到房间里面的情况。
梅洛试探性地敲窗，轻声叫道：“里因，你在里面吗？”
房间里传来一阵响动，梅洛听到由远及近的脚步声，转身紧靠在墙壁上，目光盯着窗户。
窗后出现一个黑发的青年，赤色的眼瞳在黑夜中极具辨识度。梅洛强忍住兴奋，压低声音出现在他眼前：“里因，是我。”
里因被突然出现在面前的人影惊了一下，在看清来者的面容时，脸上的表情又添上几分喜色：“快进来。”
里因向后退让几步，梅洛扶着窗框翻了进去，轻巧地落地，完全没看到黑暗中里因伸出的手。
里因若无其事地轻咳一声，转移话题道：“你有什么事？”
“我想做一项新的实验，但老师不让我进实验室。”梅洛简洁地说明来意，“我想趁夜里人少，偷偷溜进去做实验，所以来找你帮我望风。”
“老师不让你进实验室？”里因打量着梅洛，“你是不是又做了违规实验？”
“那叫创新，不算违规。”梅洛狡辩道，“你就帮我最后一次，这次一定能成功。”
里因摆出一副铁面无私的架势：“不可能。作为宫廷卫队队长，我现在甚至应该把你抓起来。”
梅洛想了想，试图贿赂他：“下周我要出城考察，途中经过哈里德镇，那里的甜点很有名。你也很久没去那里了吧？如果你肯帮我这个忙……”
这个理由已经足以动摇里因的意志，他对梅洛说道：“事先说好，我是看在和你的交情上才帮这个忙的，你不要误会。”
梅洛没有拆穿他，附和着笑道：“我明白。”说完，她抓着里因的手就要再次翻窗出去，却被对方制止了手上的动作。
“等等。”
“怎么了？”
“……”里因短暂地沉默了一会，隐晦地说道，“我还没穿外衣。”
尽管梅洛多数时候都不拘小节，她在此刻也听出了这话中的含义，慌忙松开里因的手，背过身去：“好的，你快穿衣服。”
梅洛很少表现出慌张的情绪，里因看到她这样，刚才的尴尬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生出些坏心思，决定捉弄一下她：“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以前还和我混穿衣服呢。”
梅洛不敢回头，杵在原地咬牙切齿：“多嘴。”
经历了一场风波，两人顺利地绕开卫兵，潜入学会附近的实验室。有里因把守在门口，梅洛安心了许多，将烛台上的蜡烛点燃，绘制炼金术阵。
完成全部的准备工作之后，梅洛将合成台推到法阵中央，将材料一一摆放上去，最后从贴身的口袋中取出一个小玻璃瓶，微微倾斜瓶身，小心抖落其中的晶亮粉末。
做完这一切，梅洛把瓶口塞紧放回原处，开始搅拌合成台上的材料，口中小声念叨着几句咒语。
当她停下手中的动作，屏住呼吸等待时，却没有发生任何事。梅洛皱起眉头，思考是哪一步出了问题。
忽然，面前的炼金术阵发出耀眼的白光，将梅洛整个人都吞没其中。
二
梅洛是塞西瓦王国的公主，但她既不是最年长的也不是最年幼的那个，父母对她的管教并不严苛，这直接造就了她率性洒脱的性格，总是被人们评价为“最不淑女的公主”。
塞西瓦王国最宝贵的财富是知识，最宝贵的知识是炼金术。炼金术在诞生之初还被人们认为是魔法一般的存在，在诸多学者的后续研究中，才逐渐揭开它的神秘面纱。炼金术这种人们一知半解的东西对梅洛有着别样的吸引力，梅洛的好奇心在研究的过程中可以得到极大的满足，因此在升入中学之后，梅洛便专心致志地投入到炼金术研究中，和炼金学会的那些老家伙们也能滔滔不绝地谈论几个小时。
对于升入中学后的梅洛来说，唯一遗憾的事情是不能和里因一起学习炼金术。因为里因表示，他对炼金术没有任何兴趣。
梅洛第一次遇见里因是在她十二岁的时候。那次她偷偷溜出王城独自去冒险，在野外碰到了一只巨大的怪物，它并没有出现在已有的生物目录里，如果不是里因突然冲出来和她并肩作战，她可能等不到卫兵来找她就会被怪物活吞。
按照一般人的逻辑，在遇到这样的危险后总归会留下些心理阴影，不可能再鼓起勇气去探索未知，但梅洛不一样，在经历过这件事后，她总是能梦到那只怪物，她痴迷于搞清楚那是什么物种。
那只怪物的外形和里因霍恩一模一样，只是多出了五官，将花萼和叶片作为手脚进行移动，因此人们赐予它“里因霍姆”的新名号。
里因霍恩是梅洛最喜欢的花，也是塞西瓦王国的国花，生着四片花瓣，从中心到顶端逐渐变尖，从内而外有翘起的弧度，像是正在伸懒腰。它的花语是“真诚、毫无保留”。冒险也好，研究炼金术也好，梅洛喜欢的正是解开谜题，寻求真相的成就感。
里因的名字也正缘于此。他原本只是个孤儿，比梅洛大一岁，小小年纪就在外流浪，为了向他表示感谢，梅洛的父亲在征得他的同意后，将他收为义子，由梅洛给他取新名字。虽然这个名字与他别扭的性格截然相反，但在梅洛的花言巧语之下，他最终还是愉快地接受了这个名字。
不过梅洛很奇怪，里因的身上似乎有种与生俱来的矜贵气度，来到宫里后对礼仪也学习得很快，还格外擅长弹钢琴。就在去年，他凭借过人的实力当上了宫廷卫队的队长，也是塞西瓦王国历史上最年轻的一位。
梅洛有时候甚至会突发奇想，里因才应该是公主。
三
守在门外的里因察觉到身后的闪光，连忙推门冲进实验室：“梅洛！”
梅洛因为突如其来的强光刺激而短暂地失去了视觉，只能闭上眼睛回答：“我没事。合成结果怎么样？”
“你现在还关心什么合成结果，我送你去医生那里。”
“不用，我休息一会就好。”梅洛执着地问，“你和我描述一下合成物的外形。”
里因望着合成台上躺着的别致小东西，笼统地描述：“很像里因霍恩。”
“不好意思，原材料就是里因霍恩。”
里因重新组织语言，这一次他描绘得更加细致：“它长出了眼睛和嘴巴，而且看起来像是在抠脚。”
梅洛努力压住笑声：“那它会动吗？”
“不会。”
“嗯，意料之中。”
里因察觉到梅洛语气中轻微的失落：“毕竟里因霍恩是植物，想让它动起来应该很难。”
“是的，直到现在，生物炼金都是最神秘的领域。已经过去六年了，连首席炼金术士——伊诺教授都没有得出结论。”梅洛的视觉逐渐恢复，她起身和里因一起擦掉地上的炼金术阵，将实验物品放回原位。
正在梅洛说话的时候，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里因迅速拉着她躲进桌下。
“谁在这里？”
里因和梅洛都屏息凝神，没发出一点响动。
来者端着烛台进门巡视了一圈，桌后的隔板阻断了他的视线，他没有发觉里因和梅洛。
但是他还不放心，似乎是想要将每个角落都检查一遍，径直向桌前走来。
梅洛盯着那双脚向自己这边移动，心脏跳动得越来越快。
当他快要绕到桌前时，一道闪电适时地划过天空，他转身去检查窗户是否锁好，回头时便忘记了刚才的路线。
“这鬼天气，又要下雨了。”他为刚才的白光找到了原因，满意地转身离开，关上门后将钥匙插进门上的锁孔里，“那群小混蛋又忘了锁门。”
梅洛听见他的脚步声渐渐远离，起身跟在里因身后，悄悄走到门口。
里因用力拉门，木门发出破碎的响声，但并没有被打开。
梅洛也试着拉门，冲里因摇头：“不行，门被锁上了。”说着，她向后退了几步，打量着面前的门：“这门看起来不是很结实，我应该能一脚踹开。”
“这有什么，我也可以。”里因早就习惯了和梅洛拌嘴，而后又很快反应过来，“你认真的？”
“我倒是挺想试试。”梅洛跳上桌子坐到桌边，“但考虑到你的清白，我还是等到雨停了再从窗户回去吧。”
在这个王宫里，除了里因的队友们，能把窗户当门走的人可能只有梅洛一个人。
里因无事可做，随手拿起梅洛的图纸端详：“你的炼金术学习到什么程度了？”
“大概刚摸到高阶的门槛。”梅洛回答，“要是你能来当我的助手，我现在肯定学得更快。”
“那可不一定。”里因坐到梅洛身边，看她好像正在画些什么，“我和你一起做实验，说不定实验还没成功，咱们先打起来了。”
里因这话说得没错，梅洛天性不安分，在里因来到王宫以后，她有事没事就去招惹里因，恐怕也只有梅洛见过里因大喊大叫的模样。
但是里因很好哄，说几句好话，给两块点心，他又会一边说着“别想让我原谅你”，一边帮她写作业，或者替她打掩护。
“画好了！”梅洛说着，将手中的纸递到里因面前，“能看清吗？”
蜡烛发出的光芒太微弱，里因努力凑近梅洛，这才勉强看清画面的细节。
从梅洛这个角度可以清晰地看到里因利落的下颌线，高挺的鼻梁，以及那双燃着烈焰的眼瞳。她记得很清楚，与里因冷淡的外表相对，他的发质出乎意料地细软，让她想起里因霍恩的花瓣。
不知道里因嘴唇的触感是什么样，是不是也像花瓣一样柔软？
梅洛正望着里因出神，当他的肩膀几乎要和她碰在一起时，她才忽然意识到应该和他拉开一点距离。
“你画的是什么？”
梅洛恢复平时的那副笑颜：“当然是你了。”
画面上的青年身着一袭婚纱，头上还别着一朵里因霍恩，是很常见的女性结婚时的打扮。
里因对梅洛的这种恶作剧早就习以为常，用开玩笑的口吻反击道：“把你最喜欢的花和我画到一起，你该不会是喜欢我吧？”
“怎么可能，少自以为是。”梅洛佯装镇定，但心里早就慌了神。
意识到自己喜欢里因也是最近一年的事，在那之前她只是将里因作为自己的玩伴来看待。在里因的授封礼那天，当里因的双手托举佩剑时，她才发现里因和她都已经长大了，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亲密无间。
国王的话也证实了她的想法，他多次询问梅洛有没有意中人，想要尽早为她订下婚事。
虽然梅洛很想知道里因的想法，但因为两人认识的时间太长，随意说出口的话很有可能被当成一句玩笑，所以她下定决心，要选一个庄重的日子向里因坦白心意。
那个日子近在眼前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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