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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死老鼠。 ...

  •   “噗哈哈哈哈!”

      我抱着那台小型摄影机,笑地停不下来,007像是嫌我吵,坐到了我的头上,我笑不出来了。

      “我难得这么开心,你让我稍微高兴久一点好不好?”我叹了一口气。

      “你可当心点,别玩脱了。”

      刚平静下来,看着他们瞪着电脑的样子,我又忍不住笑了,搜外网基片只是当时愤怒下的报复行为,谁叫他们先监视我的?没想到他们的反应这么好玩。

      等我笑够了,重新端详这段录像:“精神病?原来就是蒋依那个蠢货做的,放匿名信到警察局门口,这可不像她能做出来的事儿,她原来这么正义的吗?”我不再笑了,低声说“真是刮目相看了。”

      至于其他的信息,让我宽慰了一些,他们暂时拿我没办法,也并不确定就是我,但是,我皱眉,那个老警察对我的执着太诡异了。

      为什么认定是我?

      从他们的对话中,我没有找到什么蛛丝马迹。

      也许是那封匿名举报信的缘故……我刚冒出一丝要搞来看看的念头就立马打消了,这太傻逼了,没事也要整出事来。

      我不想戏耍任何人,也不想成什么事,我要的很少的,只要把我仅剩的家人照顾好,我对我的人生就很满意了。

      我丢开摄影机,坐到了书桌前,我的房间很小,但是却有两张书桌,它们拼在一起占了很大的地方,我下床走两步就能撞上书桌沿。

      桌上很乱,乱放的书,在我回家的时候书上还有一堆黑黑的老鼠屎,我废了很大的劲才清理干净,除此之外,房间还很臭,像是尸体腐烂的臭味,还有苍蝇停在我的床上,我赶也赶不走。

      我找了很久,臭味最浓烈的地方是床头那儿,我打开床头柜抽屉,臭气铺面而来,捂着鼻子咳嗽了几声,可里面什么都没有,我关上了它,再拉开了最底下那层抽屉,这下找到了,有两只小老鼠死在了我床头柜第一层抽屉里了。

      可能是最近家里没有吃的,所以老鼠妈妈生了它们之后也没有给它们喂奶,老鼠爸爸则相当于没有,所以它们死在这里了。

      我厌恶的同时又觉得有点可怜。

      去套了两层垃圾袋在手上,把它们拿出来,它们很小,很轻,身体既干瘪又柔软,明明没有伤害性,但捏在手指里的感觉依旧令人恶寒,手臂都失去了知觉的感觉,我肩膀打了个恶心的战,拼命抑制住把它们抛出去的冲动。

      它们被我打包在垃圾袋子里,丢到了楼下的垃圾桶里,这个肮脏的床头柜被我拖到了杂物间里,我打算明早丢了它们,至于还在乱飞的苍蝇,这个不用担心,它们很快会死的。

      妈妈走了,家里的老鼠也变少了。

      妈妈的房间锁是坏掉的,我一般也不会进去,因为里面的烟味和臭味还没有散干净,闻着让人想吐……她死前我尚且少去何况死后呢?

      我在床上坐了一会儿,把家里打扫一下吧,乐乐要回家来了,他最爱干净了,要是脏兮兮地被他看见,我心里感觉到有些不好意思,不论是是以个人为单位还是社会为单位,教化必教知耻真是一件伟大的事,不然很多人连装个样子都会懒得装。

      我妈妈可恨爸爸了,恨到恨不得拿刀砍死他,但是每当爸爸在外地打工要回家前,她都要大扫除一遍,油烟机坏过,也没有再买,她就得把油烟机导致墙壁上积累一年的黑色硬质油污擦掉,把地板拖的一尘不染,把浴室的大理石槽台擦擦的干干净净,窗户也是,楼梯也是。

      我回家的时候进入厕所的时候,总能对上一面久违清楚的镜子。

      可是她在干完这些后也总会怨恨的说“回来干嘛,要钱也没有,死外面得了。”

      那块油烟机的脏污,我曾经尝试过去擦,可惜那块地方实在太大了,大概有三个我那么大,我擦了没一半就上学了,放了学回来那块刚擦干净的地方就又是一块油污,那么我就去把灶台擦干净,去把碗橱擦干净,碗橱的一个门掉下来了,能看见里面生锈的底板,这让我把外面的碗橱门擦的再干净也只能让人一眼看见内部的肮脏,我没有提出过要修理它的要求,要他们出钱修理一个碗橱,那简直是痴人说梦。

      我问过爸爸为什么要把厨房装修成白的,我们的厨房里的每一块瓷砖都是白色的,一点脏污都会非常明显,非常不耐脏。
      “你妈那个神经病当初一定要装白色的。”

      我想在当初的时候,她怎么也想不到这这个曾经喜欢的纯白色厨房变成了这个样子,她曾经也许是抱着每天把家打扫的白白净净的想法装修这个厨房的吧。

      从前家里没有这么穷,一切都是从五年前那场席卷全球的疫情开始的,或者更早,早到我的弟弟出生那年。

      不过,我还是很幸运的,在这个时代,让我虽然穷可看上去却也没有那么不同,也幸好我有健全的四肢,幸好我有正常的智力,幸好我尚有一对不那么称职却知耻的活着的父母,不过现在没有了。

      虽然知耻是个好东西,但在大多数时候,知耻做不到不让人去做,只能让人知道隐藏,因为出轨不是耻辱,嫖、娼不是耻辱,不讲卫生不是耻辱,被人发现出轨才叫耻辱,被人发现□□才叫耻辱,被人发现不讲卫生才叫耻辱,所有糟糕的品行在没有被人看到前,都是以一种日常的方式存在的。驯化人的东西,知耻归根到底,只是让人害怕,耻本身是一种恐惧。
      恐惧也没有什么不对的吧,反而造成了很多好的局面,不少的谦虚是害怕被人指责傲慢,许多的体贴是害怕被人说没教养。

      但要我说,爱才是最好的,用洁身自爱来代替知耻,是会更好的。但是呢,洁身自爱而不是要洁身自爱,爱而不是要爱,否则爱也会沦为恐惧的工具,变成更高级的恐惧。

      所以我想爱其实都是一件有则有,无则无的东西,和修仙小说里的灵根或者灵性很像。
      ……这恐怕有些不公平吧?

      我相信真的有人大道天成,但大多数人都天道有缺。

      所以要修行。

      道家说追求自然,追求无,庸人学成当个伪君子足够了,但要是真把它当真理箴言,每天坐在那儿钻研,我觉得是很可笑的事。
      欲不欲,这话也太疯了。
      道可道,非常道,既然不可道,还要以道求不可道,以欲求不欲,这不就是缘木求鱼吗?
      要不就是逃避现实。

      按理说,你往道追一步,你就离道远一步,口中说一句道,心里的道就少一点。

      要是连欲不欲的欲望都放下了,我才是真佩服,可那样的人绝不会是在道馆里出现的,也不是看书看来的,必须得是经历完全,放下万千之后,入山建自己的道观,那他妈才叫真人,才是仙人,那样的人,在哪都和在山林里一样。

      从来不是真人自从观里出,而是观自真人出,真人则自俗人出。

      我觉得吧,剥离掉那些附加给情感的意义,就是道家追求的,庄子说的无情之情,也就是说我的情绪不是我的,只要看着就好,这太虚了,做到的估计已经精分了,还是想开心开心,想难过难过更自然点。

      不一定家人去世就要难过,不一定中了一百万就要开心,难过就是难过,开心就是开心,某个特定情景下必然要产生某种特定情感?不是这样的。

      世间很多真人在很多人眼里看起来傻傻的,而很多人眼中的真人,都是看似不在意他人的眼光,其实是为了得到更多的利益的大俗之人。

      道家是很实践的,很完整的东西,一个圈,研究起来,像条狗追着自己的尾巴绕圈一样,是挺好玩的。
      但要是沉浸在理论里面还不如去打把游戏。

      下节政治课的内容,问什么是人,人和动物的区别,我拖了了半天地板,得出的回答是历史,这片面了。

      马克思说人是社会关系的总和,生活在人类社会中的才能称之为人,人类社会怎样,人就是怎样,所以描绘具体的人,就得描绘社会,而描绘社会,也必须描绘具体的人。

      人真是一种极富张力的生物,哪怕我还在文学化,艺术化这一切,这挺令人羞愧的。

      擦镜子的时候,耳机里放着歌,我爱用有线耳机,不止是便宜,还因为方便,其次是习惯了。

      耳机里那些唱着“一个穷孩子生活在有钱人的城市”的人,现在大概已经获得成功,成为了歌词中的有钱人,任何诉苦都得留到成功后再讲……这似乎是幸存者偏差的言论。
      不过也还是因为大家喜欢开心轻松的东西,生活都那么累了,在网上消遣一下难道不应该吗?

      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穷孩子在唱歌,有些唱的很不错,有些唱的比较难听,但老实说,我总是能在一些叫不上来名字的rapper身上看到真正的rap的魂,最开始的愿望,rap要为了弱者说话,要说真话。

      果然还是害怕连为弱者说话这个纯洁的愿望也成为一种牟取名利的高尚主题。
      这么说有点好笑,穷人真会把榨菜放进微波炉热吗?

      不是崇古,只是想问现在还有“可怜身上衣正单,心忧炭贱愿天寒。”这样震撼人心的句子吗?
      我的意思是,放在现在,真的还有人愿意去了解寒冬腊月里卖艺老人的心事,身世,并认真的写一首诗或者一段文字吗?
      有的。
      这样的人什么时代都有,只要你愿意去找,有很多。

      我一直很不解为什么人的身影能这么的高大,高大到这个时代所有的低劣都显得那么不值一提。
      但这种想法是对真正伟大的人的另类伤害,如果他们的光辉没有把伤痛照的更亮,反而遮住了伤痛的话,这是一件很悲哀的事,我想他们一定会非常悲痛,同时,我不去想真正要被关注的事情被忽视,而去关注英雄的心理,这也是一件本末倒置的事。

      一个简单的测试,当你看到“可怜身上衣正单,心忧炭贱愿天寒。”时,心里想的是白居易写的太他妈牛逼了,太关注民生了,太伟大了,还是卖炭翁太可怜了?

      以及检测一个社会主题的歌曲或者文学作品它是否真正伟大的标准,是你在看到这些文字时,看到的是无家可归的老人脚上流脓的冻疮,还是作者那份关心社会的心……我可以说的再难听点,还是作者描绘的雪夜多么美丽?

      在看一些真实伟大的社会主题的作品时,比如《卖炭翁》,比如《罪与罚》,这当然也是检测自己是否是个好读者的方法,毕竟景色描写是文学作品常见的手法,写得好不是错。

      但应该关注什么是我们现在该关注的事。

      短视频其实也是很有好处的,好的社会主题的视频,它没有文学的修饰,直观地让我们看到真正的实况,这很白描。

      我相信大多数人是善良的,就和监狱只有囚犯,某个劣迹斑斑的明星的演唱会坐满了人一个道理。

      我看了看干干净净的厕所,撑了下腰,刚刚已经把我自己的房间拖过了,家里并没有多余的房间,十五岁之前我和乐乐睡一个房间,十五岁之后他就住进精神病院了。

      现在的话,我去把妈妈房间收拾出来给他住好了。

      我翻出来了个口罩戴再进入那个房间,第一件事就是开窗通风,妈妈房间其实采光很好,面阳的那面墙有半面墙的玻璃窗,窗帘是紫红色的,光一透,房间就和进了猪肉铺一样红红的,让人犯晕。

      第二件事是…我环视四周,先把那个攒了一幢烟头的玻璃烟灰缸扔到外面,再然后是把整个床铺都扒下来丢到地上,床垫垫了一层又一层,软当然软,但是常年没有换和晒,味道自然不必我多说,令人感到安慰的是地上很干净,她倒是喜欢拖地。

      妈妈的床一开始是妈妈和爸爸的床,这个床很大,而我还没有把要用的床铺洗好,家里没有多余的床垫,我就不给他弄床垫了,而且这个床是弹簧床不铺床垫也有弹性,话说这个超级大的弹簧床垫本身就是床垫吧……

      我洗了要用的床单和床套和枕头套,晒在窗台上,平常省水电,我不会用洗衣机,但这些太多了,我把它们交给洗衣机了。

      把床弄完,我已经累的满头大汗了,坐在床上喝水,看看还有没有什么要收拾的地方时,四处看的时候,看到了挂在床左边墙上的照片,很旧了,有些掉色,那是爸爸妈妈结婚时拍的照片,我曾经也经常看。

      妈妈那时候很美。

      爸爸那时候也很清秀。

      照片是歪的挂在墙上的,在我小学的时候,这个房间是我,弟弟,爸爸妈妈一起睡的,不止有这一张床,还有一块硬硬的长床板放在这个照片和大床中间。

      那个床板就是我睡觉的地方。

      那个硬床板上没有电热毯,冬天的时候很冷,只有爸爸妈妈和乐乐睡的那张软床上有电热毯,爸爸妈妈说“电热毯睡了长不高。”于是不让我睡,我小时候偷偷冷哭过,也许就是那时候养成的习惯,什么时候我都喜欢蜷着睡。

      但其实那时候也有点开心,因为所有人都说爸爸妈妈更喜欢我,但其实不是的,我不可以睡电热毯,但是乐乐可以睡电热毯,爸爸妈妈也很爱乐乐,乐乐也有爸爸妈妈爱的。

      那张我腿那么长,我一臂那么宽,一指厚的结婚照,是在那张床还在的时候,我跳起来去摸,把它碰歪掉的。

      从那以后,它就是一直歪着的了。

      在那张照片里,妈妈穿着白色的婚纱,拎着裙摆,靠在爸爸坐着的椅背上,笑地很温良,很年轻,肩膀圆润,牙齿很白,脸也莹白,眼睛亮亮的,头发又黑又长,像个女诗人。
      和我印象中的样子一点都不像。
      妈妈很瘦小,黑黑的,短头发,眼眶凹陷,皮肤上是老化的黄斑,笑起来是齐整但是抽烟抽的发黄的牙齿,开心的时候,那双大眼睛看起来天真又狡猾。

      不开灯的房间,拉的紧紧的窗帘,她一个人靠在床边抽烟的时候,我就看不见她的眼睛了,我只能看见她满是皱纹的干瘪眼眶。

      我碰歪了那张照片之后,害怕被责骂,忐忑地笑着去和妈妈道歉,但是妈妈没有怪我,她躺在床上和我说拍这张照片的时候,照相馆里的西服太大,爸爸太瘦了,西裤穿着一直掉,所以就让他坐着,大笑着说她拎着裙子是为了遮住他的裤子。
      当时的我也很久没有见到妈妈笑地这么高兴了,所以到现在,每次回忆起那件事的时候,都只有亮堂的房间,她自得的笑容。

      我坐在床上仰着头凝视着墙上那张歪斜照片里的微笑,也许我并不认识你,我的妈妈。

      明天,我要回去上学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死老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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