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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良雀 ...

  •   他略有嫌恶地握着佩剑,在那蚁守卫的白衣上面蹭了蹭:“人死蛊虫必出,看来这是能跟人融为一体的新东西,人在虫在,想要叫人驱蛊很困难了。”

      韦棋将刀收回身侧,忽然弯下身子行了一礼,以近臣的口吻认真劝诫道:“大人,下官认为,既然古厉邪术发展到了我们难以想象的地步,上京局势初定,为了江山社稷着想,我们必须尽快撤离。”

      “不。”

      李灵濯摇了摇头,目光投向那间被承重柱挡住的房间,抬手指向那里,对韦棋说道:“那人定在里面,他能瞧见这里的一切,否则这些守卫不会出现得这样恰巧。更何况,人数看起来比方才少了许多,总不会是因为他大发慈悲。”

      韦棋继续劝说道:“虽是有藏羽那一路人分担兵力,但对方是何种来头我们尚且不明,大人,我们不妨先撤到安全地带,与另一路会面后一同再来。”

      “韦棋,你且看看四周,可还有能出去的地方?”
      李灵濯抬剑一扫祭台大殿之中的八扇门,语气波澜不惊道:“你再看看,那土道里面都是什么东西?”

      这间祭台大殿宽敞得快要赶上两座宫殿,韦棋早年伤了眼睛,格外仰仗听觉判断周遭情况,眼下只得眯起眼睛往远看。
      这才留意到,那甬道里面竟堵满了白衣人,诡异的是他们毫无呼吸、心跳,无数双眼睛只无声地盯着他们,这也是他早先并未觉察的原因。

      “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目光所及,换句话说,他在用这些守卫观察我们,人数有变动他便会及时补上,这不对,人实在是太多了,青州山谷所有村落加起来,未必有今日斩杀之数多。此地必有古怪,不能照常理推测。”

      “不按常理?”韦棋咂摸了半天,“梦?幻觉?有鬼?”

      李灵濯不置可否,继续说道:“况且号令百虫为己所用,调动这些傀儡守卫源源不断发起进攻,这等庞大的操纵力,这世上仅有一人能做到,不可能是这幕后之人。你觉得我们进了错误的房间,我倒是觉得,另一路人也未必是对的。”

      韦棋百思不得其解:“那他的目的是什么呢?”

      “起先我觉得是食物、是灭口,现在我觉得不止。”

      李灵濯抬起头,盯着空无一物的白色屋顶,眼里不知是何种意味,却缓缓涌起一种前所未有的凛冽寒意。

      “搞出引人救援的阵仗,慢慢消耗猎物,却不置人于死地,分明是想拿我们做饵。
      “他们,是想夺枭。她定然在赶来的路上。”

      -

      “从前我被父亲带去上京,先帝得了滋补人参,父亲得了保命凭借,只有我成为了牺牲品。”谢晦已的声音回荡在地道中,众人原本喧闹的交谈声,在此刻戛然而止。

      “如今搅浑青州的水,让这些看着我长大、入宫、死亡的故人们瞧我再度出现,为我的存活感到惶恐不安,丑态百出,向死者谢罪是我的目的。

      “可你们却故技重施,妄图让我再度屈服于你们的交易,我看你们是在做梦。那样的日子,不会再有了……”

      她忽然起身,面对着空无一人的坑道,拔出了腰间的刀,并对着前方狠狠一劈,“李良,你这个东躲西藏的鼠辈,我总有一天会把你揪出来!”

      刀气震在土墙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痕迹,声音回荡在空旷的甬道,传得极远。

      “嗯……小主子,我们都知道,你……”

      魑有些担忧地看着她,试探性地伸出一只手,刚准备拍在谢晦已的肩膀上,却在这时,被素秉死死攥住了手腕。

      她疑惑看去,只见对方摇了摇头,一脸“你信我的”的表情,认真劝告道:“夫人在忙呢,别去打扰她。”

      “可是小主子从房间出来就自说自话,不去阻止的话,出了意外怎么办?”

      “可能夺枭身都喜欢自言自语吧?万一她这是在忙什么大事呢?之前操纵蛇虫的时候,那些话叽里咕噜的我们也听不懂啊。”
      素秉若有所思,“方才那铁门房间烧了,你没瞧见那群蚁守卫跟疯了似的,一个个飞蛾扑火,非要往火堆里跳?或许这也是他们在沟通呢。”

      说罢,他一本正经地对其他官兵们命令道:“该忙什么忙什么去,去去去,别打扰夫人搞这群蚁东西的学问。”

      魑将信将疑,再度看向谢晦已。
      却见谢晦已忽然蹲下身子,将自己抱成一团,面露怀缅,像是一个渴望重新长大的孩童。

      -

      “小雀儿,父王带你去京城,好不好?”

      那名身着蟒袍,面容儒雅随和的男子弯着身子,对谢晦已伸出了一只温暖的大手。

      “京城会找到母妃吗?”
      谢晦已头上扎着两个小圆髻,在外面疯跑了一整天,其中有一个已经散了。粉琢玉雕的脸上有几块泥点子,想来是掏鸟蛋时不慎粘上的。

      李良无奈叹息一声,伸手替她解开发髻,并仔仔细细地重新梳理。
      “找不到的。你母妃很讨厌我们,从你出生起,她就把你抛弃了。以后你都不要再提她,好不好?”

      “不好不好,”谢晦已摇了摇头,把头发从他手里挣脱出来,“我要听母妃自己说,她很讨厌我!”

      “你为什么不听话?”
      李良的脸瞬间阴沉下来,“难道父王对你不好吗?是谁带你去踏青游猎?你生病又是谁哄你睡觉,给你读故事?放花灯时,是谁带你飞上朱雀楼,去抓天上的烟火?”

      谢晦已叉着腰,理直气壮道:“就是因为父王对我很好,父王是顶好的人,所以我觉得父王喜欢的母妃也不会是坏蛋!”

      李良的手微微一颤,那张时常保持体面优雅的面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丝裂痕。
      苦涩慢慢占据了他的眼睛,可最终他只是叹息一声,难得流露出一抹真意:“小雀儿,你不该做我们的女儿。”

      “父王又在说什么?”谢晦已没听懂。

      “你母妃其实已经死了,父王怕你伤心才没有告诉你。以后你也不要让父王伤心,好吗?”
      李良温柔地拍了拍她的脑袋,忽然宣读了谢琼芳的死讯,“听话,以后莫要再提她。”

      谢晦已的理解慢了半拍,可她的小嘴瞬间变得皱皱巴巴的,紧接着,瞪着眼睛大喊一声:“父王骗人!父王说过,我可以让人活得很久很久很久,父王为什么不让我去救母妃!”

      李良把她从地上抱起来,一边轻拍她后背,一边耐心解释道:“人都是会死的,父王也是。父王有一天也会离开你,所以小雀儿,好好记住父王教过你的道理,有朝一日,父王会把你送到这世间最尊贵的地方,你要证明父王是对的,你要成为父王一个人的骄傲,好吗?”

      谢晦已用自己的小脑袋想了半天,也不理解李良到底要说什么,但是她一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那父王要事先给我留一把匕首,我要习武,这样才能飞得更高!”

      “匕首想要什么样的?”

      “蛇!”谢晦已不假思索,“上面要有像蛇鳞一样的花纹!”

      “好,等去了京城父王就给你找最好的工匠。”

      李良笑着,将谢晦已举得很高。
      越过他的头顶,谢晦已望着庭院中的那棵尚在成长的桂花树,听说,那是父王同母妃在大婚时一同栽下的。

      父王又在骗人。
      谢晦已心想,他们大婚在九月,而自己又诞生于八月,倘若不是期待这一树花开,期待自己的到来,母妃怎会把树种得这样香?

      不知怎的,那柄匕首她好像知道会是什么样子……不对,她在干什么?是在怀念李良曾经展露出来的“好”?

      谢晦已骤然警觉,下意识地坐直身体,反应过来自己被那枚蚁卵控制了心神,不自觉地渴望亲人的关怀。

      再度吸了吸鼻子,她发觉自己嗅到的味道并非是桂花香,而是一种弥漫在周身的果香,像是蚂蚁觅食的标记,先前被压抑的饥饿感再度涌起,可她稍有这样的念头,地道深处便再度传来一阵紧密的脚步声。

      “怎么又来了?”
      这显然是素秉的声音,他很焦急。

      谢晦已抬头望去,虽然是靠着墙边蹲下,但她好像能听见很远的动静,甚至能瞧见甬道尽头,那一抹忽然飘起的白衣一角。
      是那群白衣人,应她的命令而来?谢晦已将信将疑,打算拿他们做个尝试。

      于是,她迅速起身,将轻功发挥到极致,下一刻移动到那名白衣人跟前,对他说道:“你现在能听懂我说的话?把你的记忆给我,我需要食物。”

      不等他做出答复,手便点在他的额头。
      体内枯竭的念力总算遇到了甘霖,他没有反抗,乖乖站在原地等待他的死亡,可谢晦已进食后又觉察到另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作为死者,他没有此生的记忆,甚至可以用一团混沌来形容他的脑海。

      她不信邪,接连吸食掉几个白衣人,直到将这一整队十人全部吸食殆尽,目睹他们齐齐瘫倒在地没了声响……依旧没有。

      “已经空了。”
      她做出如此评价,转头看向奔向自己的魑,再度确认道:“这些蚁守卫比从前中蛊的人都要麻烦,他们变成了披着人皮的蚂蚁。寻常人一旦粘上蚁蛊,就再也变不回人了。”

      但魑极其敏锐,关心的是另一件事:“这些人方才没有反抗小主子?是不是小主子也吃了蚁卵,在那个房间?”

      “我没有。”谢晦已果断否决,却避重就轻,“我不会拿我自己安危做赌注,我只是留了几颗在身边,准备带回去。”

      “小主子能操纵他们,没有所谓的‘母蛊’滴血认主,你如何能操纵她的‘子’?”
      “蚁蛊是特别的,你没瞧那些蚁守卫拼了命也要保护那个房间?若不是我放的那把火,这会儿我们还没脱身呢。”

      “那你如何解释,这十个蚁守卫突然出现?他们难道不是应你传召而来?”
      “是我传召来的,因为蚁后卵就在我手上,他们不得不来。”

      “卵在哪?”
      “在这。”

      谢晦已从袖中拿出瓷瓶,先前装好的药丸被她倒空,里面装着的确实是蚁卵无疑。
      可下一刻,魑忽然举起瓷瓶要向嘴里倒。

      “魑!”谢晦已大惊失色,一把夺回瓷瓶,“你不要命了!”

      “从房间出来小主子就不对劲。”魑活动了一下手腕,面色严肃:“我身为你的四部之首,排除这些疑因是我的职责。你若不与我说实话,我便把这一切都告诉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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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全文大修,放出来的是已修改好的剧情。 ——2025.1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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