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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疯狗 ...

  •   此言一出,满场皆惊。

      不等众人反应,假扮成侍女的魑早已呈上笔墨,递到谢晦已面前。

      谢晦已情绪激动,提笔写下“万民请愿书”几个大字,转身朗声高呼:“诸位不是要平阴王府的交代吗?那就请吧!在此书上留下指印,便算是青州万民共同请愿,由我李雀继承平阴王位,重整家业,替父赎罪!”

      这一番话可谓是晴天霹雳,让那些只想逼她认罪的探子瞬间慌了。

      这和预想的完全不同啊!
      怎么就从“逼她顶罪”,变成了“拥她上位”啊?

      “不……不可!此乃僭越!”他赶紧跳出来反驳,“哪有郡主继承王位的?这合哪条规矩!”

      “怎么就不可?你到底是不是青州人!你是不是跟这个祸害一伙的!”

      魅如同被点燃的炮仗,猛地从人群中窜出,指着谢晦已破口大骂。

      “平阴王是她爹,这是铁打的事实!他造的孽,地宫里那些白骨,青州这些年丢的女人孩子,哪一桩哪一件不是因他们王府而起?你现在想让她撇清关系?我告诉你,门都没有!她必须以平阴王之名替父受罪,以平阴王之名平反冤案,以平阴王之名掌管青州,让整个青州换天改地,这就是她的职责,也是她该有的命!”

      他拔刀割破手指,第一个按下了指印,随后躬身一拜。

      “我愿做这第一人,恭迎平阴王李雀!”

      有魅出头,凑热闹的百姓们也蜂拥而上,在那张绢帛上纷纷按下了指印。

      尚存犹豫的,也被魉推搡着,刻意劝说着。
      “法不责众,不过是按个指印,谁能知道是谁按的?青州要是能出第一个女王爷,那可是载入青史的大事,你不想参与此事,我可急着要见证呢,不按的话赶紧让地方。”

      那人一听立马急了:“你催什么催?谁说我不按?”

      一片混乱中,魅借机脱了身,来到谢晦已身侧。“殿下,这探子还在人群中,不若我先送你回蒙山居?”

      “太早了,且再多留一会儿。”谢晦已说道。
      话音刚落,她的手就被人牵起,借着衣袖的遮掩,与她在人群中十指紧扣。
      她默许了,可这人惯爱得寸进尺,遇上了好时机,他忽然做贼似的吻了一下她的脸颊。

      “成何体统。”谢晦已斜睨了他一眼。
      “不成体统的事也没少做嘛。”魅反驳道。

      谢晦已闻言没好气地笑了一下,目光投向熙熙攘攘的人群,她再度开口道:“地宫的事,总算可以翻篇了。”

      青州从来都没有什么长生梦,只有一群献出血肉之躯的无辜百姓。
      倘若这封万民书不足以令朝廷动容,不足以让青州诞生第一个女王爷,那它亦是一份证据,至少她是平阴王血脉的事板上钉钉。

      只要她还活着,只要京城不会派来新的王侯,以这份声望在,青州这块封地便不会大权旁落。

      可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探子眼见阻拦不成,竟动了歪心思。
      趁着人群杂乱无章,他越过了层层包围,来到谢晦已跟前。

      “去死吧!”他大吼一声,手中的刀子高高举起。

      然而,魅比那柄匕首更快,抢先一步割断了他的喉咙。

      “不自量力。”魅嗤笑一声,擦去了溅到脸上的血,又转头看向人群之中的另一个同伙,提刀欲走。

      “要活的。”谢晦已叮嘱道。

      “你想要活的?”魅转过头,笑得有几分瘆人,“怎么不叫我在外面审一审?别弄脏了蒙山居。”

      “外面人多眼杂。你若想审的话,回了蒙山居随你去。”谢晦已坚持道。

      “好。”魅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身提刀去追人。

      -

      入了夜的蒙山居,灯火自山顶蜿蜒而下,犹如一条盘旋的巨龙。

      谢晦已坐在碧玉台批阅公文,侍女冯冯这时进了屋,悄声与她说了几句。

      谢晦已停下手中笔墨看她,面色凝重。“真的?”

      冯冯忧心忡忡,再度点头道:“千真万确,我亲眼瞧见魅首部取了地宫的巫药。看样子,是打算逼供了。”

      谢晦已叹息一声,略感头疼道:“我知道了,你先退下吧,我等他亲自来说。”

      蒙山居的地牢建在山顶。
      魅走出地牢,第一件事便是将身上沾血的衣服丢去烧了。
      沐浴更衣,反复确认身上毫无血腥气息后,他才去了谢晦已所在的碧玉台。

      一进门,便是细细焚着的伴月香。

      “殿下?”
      他唤了一声,撩起层层朦胧纱帘。
      暖黄氤氲的灯光中,室内一片祥和静谧,屋中唯有倚靠在软榻上,正在翻看四部公文的谢晦已。

      她换了一身碧色罗裙,是晚夏后难得一见的清丽,见魅踏入房门,她随手丢给他一条自己的帕子。“审好了?”

      “自然。”魅只是嗅了嗅,便将它收回袖中,毫无用它擦手之意。“你猜那探子跟谁有关?”

      “张德全?孙万福?还是茶商?”谢晦已笔杆指向身侧,示意他坐下。

      可他却叫冯冯打了盆水,修长的指节搅弄清水,在外间洗得干净才走到她身边,坐下后一言不发,倒是先伺候起了笔墨。

      “还不说?”谢晦已把卷册丢到矮几上,见他唇角微翘,登即有了猜测:“若不是什么至关紧要的人物,你能是这副邀功请赏的德行?人呢?”

      “抓了。”魅移开矮几,双手撑在榻沿,将她圈在一方天地里,一字一顿:“为殿下建功立业,能不能换来殿下多一分青睐呢?”

      看着他快要摇到天上去的尾巴,谢晦已掐着他的下巴,缓缓地吻住了他跃跃欲试的唇。
      可他不是给了一个甜枣就能满足的性子,给了一个甜枣还会再要两个、三个,甚至要从甜枣换成梨,换成西瓜,不同意就一哭二闹三上吊,再不济便寻人撒气发疯,也不知是何时娇纵成这副模样。

      觉察到肩头一凉,谢晦已倏地睁开眼,对上了他略带请求的灼热目光。
      揽着他的脖颈,她顺势翻身而上,俯视着他这张生得浓墨重彩的脸,终是笑了笑。
      “你一天到晚脑袋里就想着这点事?”

      他衣襟松垮,神色迷离,不肯罢休地缠着她,声音滚落在她衣襟间:“我都多久没见殿下了,今天早上只有一次,我……”

      他的吻凌乱而炙热,蔓延在她的脖颈,一个挺坐,又重新埋在她的馨香衣物中,带着意乱情迷:“主子,殿下,我可是最生龙活虎的年纪啊,你心疼心疼我,别叫我做个和尚……”

      “好了,准允你今天在这过夜。”
      谢晦已随手取了一只干净的紫毫毛笔,沾了杯中温热的碧螺春。
      饱满的笔尖吸满了水,圆润地聚在尖头,凝结而未落。“现在告诉我他的名字。”

      她一手执笔,一手搭在他的锁骨上,眼中清明如镜,俨然一副逼供的架势。

      他心不甘情不愿地退开些许,刚要开口,那滴她刻意为之的雨顺着笔尖滴落,冷冷地砸在他胸口,又随着他的一呼一吸,漾开一条清晰可见的水路,不经意间挂在他的腹沟。

      “殿下。”他忍不住闷哼一声,又见她笔尖微倾,一滴、又一滴,茶水次第落下,每一个间隔都漫长而难耐。

      他的肌肉时不时地绷紧,喉结滚动、又放下,任由凉意肆意掠过肌肤,看似轻柔如羽,落在心底却比凌迟还要煎熬。
      偏偏她又来了兴致,非要在他胸膛上作画不可,如研墨般细细打圈,柔中带硬的触感掠过他每一寸柔软的宣纸,白里便透了焦灼的红。

      她始终不紧不慢,声音缓和从容,还带着几分居高临下的笑:“他叫什么?”

      拂过一点时,他浑身绷紧,却又与她赌气似的,咬紧了牙关,那双眼睛终究是荡漾了一汪春水。
      也是这时,他后知后觉,他的好殿下是故意的,一开始便是故意的,故意燃了他最爱的伴月香,故意用茶水撩拨,是为什么呢?

      因为自己未经允许,当街亲了她一口?

      “是……是个茶商,叫王又来,张德全夫人的兄长。”他从紧咬的牙关中挤出这句话。

      笔尖微顿。
      谢晦已眼底的那点戏谑瞬间敛住。

      “是王夫人的兄长啊,”她轻声重复,手中紫毫毛笔却并未放下,反而勾挑抹捻,带起一阵更剧烈的战栗,“我没想这么早动他们,本来打算依章办事,你说是不是?”

      “你下令便是,我这就去杀了……”魅急促喘息着,试图抓住她作乱的手,却被她一个眼神定住。
      于是,他只能任由那湿凉的笔尖继续游走。

      “他想做什么?”谢晦已问。

      “那探子说,王又来不满殿下……一介女流掌控青州,更是想报仇,”魅眼神已然迷离,却仍努力保持着最后一丝清醒,“他认定是殿下杀了他妹妹。”

      “王夫人明明死在张德全手中,是谁这般挑唆?这探子的话,都是真的?”谢晦已终于掷开毛笔,笔杆落在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

      “当然是真的,我急着回来找你。”魅趁机环住她的腰,又将脸埋在她颈间,闷声道:“我用了点东西,很快的,他们不会撒谎。”

      “是啊,你做的很好。”谢晦已轻笑一声,双手捧起了他的脑袋。她的目光越发幽深,许久,忽然扬起了手。

      “啪”的一道脆响,结结实实甩在脸颊上。

      魅倏地睁大了双眸,怔怔地愣了半晌,才后知后觉地松开揽着她腰肢的手,无措地唤了她一声。

      “殿下?”

      这是她第一次打他。

      “别叫我殿下。你长本事了,我可担不起你这一声殿下。”

      她反复摩挲他脸上的浅红指痕,语气平静:“今日玩得还尽兴吗?蒙山居的犯人不够多,我要不要再盖一座地宫,送给你做不夜城?”

      魅意识到她的愤怒从何而来,慌忙摇头:“不,我……”

      谢晦已手上逐渐用力,冷声打断了他的解释:“我说过,地宫里的东西随你鼓捣,但不可用在活人身上,你就是这样听话的?”

      “我做错了。”

      魅向她俯首认罪道:“是我鬼迷心窍,我这就把药丢了,丢进绥江里喂鱼,爱谁吃谁吃毒死拉倒,你别生气。”
      他话音未落,便迅速攀上谢晦已的腰,动作急不可耐,甚至带着几分蛮横,将那张引以为傲的脸凑了上去。

      “你消消气。”

      他刻意敛了平日里的桀骜,将那副受伤又惹人垂怜的模样,完完整整地向她袒露。“随你怎么罚我,别为牢里那群杂碎打我,好不好?”

      谢晦已甩开他的手,连名带姓,再度警告他道:“游夜,蒙山居不会是第二个地宫,别得寸进尺。”

      “我知道了,真的知道了,”魅重新拉住她的衣袖,连声恳求,“我悔不当初,我再也不这么干了,殿下。”

      谢晦已静静望进他眼底,一声未吭。

      鬼话连篇。
      她瞧得出来,他哪里有半分悔改?

      那掩盖在颤抖之下的晦暗杀意,那一闪而过的顽劣笑意,分明是在后悔处理得不够干净,是想将告密之人灭口,叫她永远无从察觉,哪里有半点悔改的模样?

      她最知道他的性子,他这条恶犬不会咬伤主人,却像疯狗一样睚眦必报,一口恶气未得化解,便如同未开智的猛兽,仅凭本能行事。
      是她疏忽了,原以为让他自己掂量着用刑,既能撒气,又能尽快得出结果。

      “要么叫我永远无法觉察,要么就断了这些心思。”她终是移开目光,暂歇了怒火。

      “我知道了。”他的脑袋在她怀里轻轻蹭了蹭,迎着她未散的冷厉,刻意将脸颊贴在她掌心,委屈道:“你摸摸,这儿还疼呢。”

      这个角度,这张惹人心软的脸,混着殿中袅袅的熏香,像极了二人初遇时的光景。
      她终究软了心肠,当做没瞧见他眼底得逞的笑,对他勾了勾手,声音微缓:“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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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全文大修,放出来的是已修改好的剧情。 ——2025.1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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