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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祈福 ...

  •   谢晦已环顾四周,大声解释道:“有会易容的人混入了我们,这群画皮人的弱点是不会眨眼,莫要认错了同行者!”

      话音刚落,她头上的枝杈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抬起头,刚好与一张人脸对视。那一瞬间,她稍有怔愣。

      因为那张脸,是她自己。

      谢晦已当机立断,一跃而起,将匕首狠狠刺入了那张脸,又不忘叮嘱旁人道:“都别恋战,救人要紧!”
      然而她这句话淹没在一阵争吵声中,众人只来得及听清她第一句话,便自顾不暇。

      天将破晓,林间的惨叫声却此起彼伏。

      “啊!我的眼睛!那东西把我眼睛划破了!素秉大人,您带我回去吧!”
      素秉心有余悸,竭力挣开此人的手,呵斥道:“那你捂着脸是什么意思?松手!别想蒙混过关!”

      “你方才砍了张四,你砍了几个张四?两个!你把真的那个也给杀了!”
      “你瞎了眼了!你没瞧见那两个张四的脸都掉了一层皮?”

      “你一路找人眼睛看,怎么不叫别人看你?你是不是贼喊捉贼!”
      “胡说八道,没听见已经有人眼睛受伤了吗?别离我这么近,滚!”

      “小主子?”眼见场面混乱,魑赶紧赶到谢晦已面前,却也不知瞧见了什么,忽然抬手指向她的身后,“站住!什么人!”
      谢晦已转头看去,只见另一个魑将腰间的短刀拔了出来,一脸气愤地喊道:“离小主子远些!”

      似是想叫谢晦已做出抉择,她们二人的短刀相接于她面前,僵持之中,颇有默契地齐齐看她。

      “小主子,你说,到底哪个是真的?”

      “你们两个倒是可以一起跟着我。”

      谢晦已稍思忖片刻,一左一右,按下她们二人的刀柄,声音清晰地传入她们耳中,说得极为诚恳:“无论哪个是假的,敢模仿魑近我的身,都是个有本事的人。”
      虽是这样说,谢晦已的心神并没有放松,她的双手正缓缓移向她们的腕间。

      其中一个魑目光坚决,“小主子何出此言?倘若悬而不决,不妨将我们二人一并处死。”

      谢晦已闻言摇摇头,故作惋惜道:“我是惜才之人,假的那一个已然启用了古厉秘术,寿命如同蜉蝣,不出一日便会枯竭。死在这里,她只能成为一具无名尸体,可跟我走,用我的血滋养她,至少可以让她活到心愿了结的那一天。”

      闻言,其中一个魑面露了然之色,而另一个眼底闪过一抹动摇:“小主子要爱惜身体,怎么能浪费你的血给这种无关紧要的人?”

      “所以我只打算多养你一个,可别告诉旁人。”
      谢晦已锁定了目标,转头微微一笑,看向第一个在林中找自己的“魑”,抛出了自己的邀请。
      “你既有画皮人的血脉,又自学了蛊虫之术,实在厉害,可以将你的真名告知于我吗?”

      “告诉你又能怎样?你可以让我活多久?”那人无所谓地笑了笑,环抱于胸,“我就是问问,反正过了今日我也活不下去了。”

      谢晦已说道:“要看你想做什么。一月一服,活个八九年不成问题。如果你非要糟践自己的身体,我也不是没办法。你可以自愿成为我的修行养料,让我吃掉你的记忆,届时你想报什么仇,我顺手便办了。”

      “你在供养你所有的部下?你的血有这么多?”

      “不,大多数人没来得及施展秘术,便被我按住了,他们跟寻常人无异。你考虑得如何了?是交代这群人如何解决,还是成为我的刀下亡魂?”
      她晃了晃手中的蛇鳞匕首,其中威胁之意一目了然,“我要救人,很赶时间。”

      “我叫绘生。”

      绘生撕掉了面上的脸皮,另一只手却刻意地指向自己的腹部,冷笑一声道:“收起你那没用的慈悲心怀,奉我主子之命,今日你要命丧于此。”

      “魑,替我守住这里,我亲自解决它。”
      谢晦已看懂了她的暗示,向前一步,以刀划破了绘生的手腕,旋即用自己流血的那只手扣住伤口,嘴里低声念叨着:

      “你在看什么?”

      一石激起千层浪,她的问候通过绘生体内的那只子蛊,径直传达到地宫深处。
      头发披散的男人睁开双眼,面色诡异地泛红,似是竭力压制什么,最终猛地吐出一大口黑血,显然遭受了严重的反噬。

      “有趣。”

      擦掉嘴边的血,他阴惨地笑着。
      “流霞夺枭身,果真名不虚传。若能为培育这些孩子,流干你最后一滴血,倒也无愧‘流霞’一名。”
      说罢,振臂高呼,犹如狂热的信徒。
      “老师,此蛊若成,你一定会承认,我才是你最出色的学生!”

      “啊!”

      绘生捂着腹部瘫倒在地,伤口血流不止,一只鸡蛋大小的凸起在她皮肤下游走着,从腹部到胸膛,从胸膛到脖颈。
      经由脖颈时,她明显呼吸一滞,整张脸都憋得通红,好在虫子没有多做停留,顺着肩膀便来到了手臂,最终迫近出口,迟疑着要不要再进一步。

      谢晦已眼疾手快,一刀将它挑出,随即打开了火折子,将它烧得噼里啪啦响。
      火光中,依稀可以辨认,这也是一只六足甲虫。

      劫后余生,绘生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而后将头重重磕在地面,“绘生这条命日后都是主子的。”

      “别说空话。”谢晦已用布料缠绕手上的伤口,头也不抬地说道:“替我解决眼下的麻烦,就当是证明你的忠心了。”

      “是。”
      绘生从地上爬了起来,从袖中掏出一支短笛,缓缓放在嘴边。
      一面走,一面吹奏不成章的曲调。所过之处,身有蛊虫之人均痛苦万分,接连瘫倒在地,先前的争吵已然停息大半,只余下惊魂未定的士兵们茫然地立在原地。

      混乱暂歇,谢晦已心知眼下就是最好的时机,果断下令道:“杀!”

      “小主子,你知道绘生是他们的首领?”
      魑见状大惊,却又警觉地皱紧眉头:“她不能留了,方才所言不过是想活命,眼下要挟已除,难保对你没有异心。”

      “嗯,方才离得近了,她身上的味道跟其他画皮人不一样。所以我摸了她的脉,发现她体内的那只虫子在挣扎。能掌控他人却受制于人,下面心生怨怼,上面一味施压,不得不为不属于自己的目标出力,只有被上一级丢到前线卖命的小头目,才会有这样的痛苦。”

      谢晦已淡淡一笑,看着绘生的身影渐行渐远,眼中的冷意逐渐浮现:“你放心,她激发了古厉秘术,早已沦为蜉蝣,没了我她活不过今日。更何况,身为画皮人碰了夺枭身的血,余生便只能奉我为主。胆敢背叛,她就会沦为我的食物……说起来,直接吃掉她的记忆,倒也能省去盘问幕后的时间。”

      刀剑声渐息,素秉策马而来,重新出现在谢晦已面前,高声禀报道:“夫人,林中画皮人已悉数解决。”

      谢晦已环顾四周,看着早就凌乱不堪的植被,一时间也难辨黑蛇留下的方向。

      “主子,向北。”

      绘生及时折返,收回短笛,为谢晦已指明了道路,“方才的爆炸只为遮掩地宫入口,您找的人在地宫。搬开半座山的碎石要花费数月,主子不妨前去北侧入口,那里是他们给自己留下的活路。”

      谢晦已思忖后点点头,“素秉,替她备马。”
      林中方向难认,但黑蛇先行,若绘生并未撒谎,他们必能相遇。

      “其他画皮人,亦或是地宫栽培出来的孩子,眼下可都在里面?”
      赶路途中,谢晦已再度询问绘生。

      绘生回答道:“一部人被派出去做死士,他们的下落我也不清楚。留在地宫的都是尚未成年的孩子们,有守卫们看管着,不准交流说话。我们一旦来到地面,就不被允许返回。关押我们的位置更靠近被炸毁的这段地宫,主子从北面走是碰不上的。”

      “守卫是什么人,你可清楚?”

      “不清楚,来路不明,应该是附近村庄的壮丁……不过都很奇怪,”绘生显然不知道如何形容那种怪异感,“看起来不是我们的同类,但是身上有熟悉的死亡气息。”

      魑眼皮一跳,转头看了她一眼,但没说什么。
      死亡的气息啊,那可真是久违了。

      -

      地宫通道两侧点了百年不熄的油灯,十步一盏,昏黄却勉强可以辨认路况。
      李灵濯率人一路前行,除却一开始的地段被人炸毁,接下来的路简直顺畅得让人觉得诡异:所过之处尽是早已损坏的机关,白骨与断箭散了一地,队中有做过仵作的断言,至少有十年。

      目光所及,皆是坑坑洼洼的墙壁与地面,痕迹极新,看来近几年又有人开挖此处,将路拓宽了一半。

      想象中可以透露古厉秘辛的壁画通通不见,只有漫无边际、不知去向何方的昏黄通道,以及一扇扇精致得不像样子的青铜高门,刻着古厉人信奉为神的黑王蛇图腾。
      硕大的蛇身躯铺满整扇青铜门,在它的身上站满了劳作的男女老少、四时游玩的权贵与百姓,空隙处填满了各样植被、香蒙山的层叠山峦,以及青州本地盛产的草药。
      巨蛇脑袋上戴着王冠,嘴里叼着一柄权杖,状似削铁如泥的长枪,枪柄挂着一枚穗子,绳结样式同他碧玉猫眼的柳黄络子极像。

      只一眼,李灵濯便领悟了这幅画的主旨,像是在陌生的国度寻到了最熟悉的亲人,他下意识地摸向那处痕迹:“祈福。”

      算时间,他们已经在这里走了一夜。
      昨夜张全德的人手疾驰而来,列队进入了地宫。他们紧跟其后,刚一进来,外面便传来了爆炸声响,刹那间山崩地裂,最初的那段入口已然坍塌,再想折返绝无可能。
      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他们如今只能前行,越行越深。

      “李大人,那队死士进来便不见了踪迹,眼下后路已断,这一路没有岔路没有机关,只怕前面会有一场恶战。”

      跟在李灵濯身边的,是另一位锦衣卫同知,韦棋。
      环顾四周,他又接着说道:“这里尚有生活痕迹,还有刑具血迹,看来他们仓促间转移走了一批人。”

      “是青州失踪的人。”
      李灵濯沉着冷静地看着前方,眼底划过一抹厉色。
      他腰间的绣春刀不知去向,今日带在身边的是他惯用的长剑,亦是谢晦已先前瞧见的那一柄。
      剑鞘通体玄黑,昏黄灯光下,暗刻的花纹泛着低调的银光,断断续续的线条辨认不出是何图样,乍眼一看像是以北斗七星为轴,铺满周天星空。

      事实上,放远了仔仔细细地看,能拼成一条银龙。
      盛朝唯有一人可用龙,那便是当今圣上景明帝。

      韦棋盯剑不语,缓缓收回目光。
      放在京城,他是绝不敢喊这位一声李大人的,奈何这位铁了心要微服私访,再三告诫不得暴露身份。
      这几日在青州他们只做普通上下属,队里多的是年轻人,又与这位的年纪相仿,说起话来没大没小……嘶,可把他吓个半死。

      也罢,这些新选上来的锦衣卫,之前哪有机会得见天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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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全文大修,放出来的是已修改好的剧情。 ——2025.1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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