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风之地》星如阳

3、第 3 章

　　周晴羽回到教室的时候，他同桌已经坐在了位置上。准确来说，是整个人倒在了桌子上。他被挡在外面进不去。

　　刚在厕所憋了一股无名火，周晴羽正愁没地方出，现在让他找到个机会。

　　他先拿手戳了戳那人，没什么用。那人抬手晃了晃，但丝毫没有抬头的意思。

　　周晴羽也不想跟他多掰扯，抬脚就在他的凳子杠上踢了一脚。把那人踢得一颤，从桌子上弹了起来。

　　“我操。”那人下意识出了声，转头朝周晴羽看了看。

　　“同桌？”他问站在过道的周晴羽。

　　周晴羽以为他会飙脏话来骂他，在心里已经想好措辞准备大干一场，听见他这个问题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哦，我叫周遂。”周遂一边说话一边起来给他让位置。“你都不知道我盼你盼了多久，我终于要结束单人单桌的苦日子了。”

　　周晴羽坐回位置上，心里的火一下子就被他浇灭了，成了个没气的气球，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你叫什么名字？”周遂趴在桌子上看他。

　　“周晴羽。”

　　“也姓周？跟我一个姓啊！”

　　“晴雨？”周遂疑惑。“到底是要晴天还是要下雨啊？”

　　周晴羽乐了，看着他的傻样，说：“羽毛的羽。”

　　周遂愣了一下，随即又开口：“晴空中的鸟吗？有意思。”

　　周晴羽被他逗乐了，笑道：“你想象力挺丰富。”

　　“嘿嘿。”周遂挠了挠头，“我是憋太久了，你都不知道这个学期我单了一整个学期，幸亏现在你来了。”

　　周晴羽总觉得他这话说的怎么那么别扭。

　　“什么意思？什么叫单了一个学期，我来了你不还是单着呢吗？”周晴羽手肘撑着桌子，调侃道：“我可是直男啊！”

　　“我操？”周遂看着面前这人，还真是比他还没脸没皮。

　　周晴羽和周遂都属于自来熟，没过多久两人都称兄道弟上了。

　　“不过咱俩这同桌也做不了多久，过两天高考学校放假，等再到学校来就分科考了。”周遂按照惯例还来伤感一波。

　　“那就先把这几天过好，管他呢。”周晴羽转着笔，动作不怎么熟练，笔在桌子上摔得啪嗒响。

　　“说得对。”周遂赞同道：“今朝有酒今朝醉嘛。”

　　“哟呵，还挺有文化。”
　　“那是，不然我怎么在这个班？”周遂语调上扬，一副得意样子。

　　“咱们年级都是按成绩分的班？”周晴羽不经意问了句。眼睛看着手上打转的笔。
　　“差不多吧，也不全是。”

　　周晴羽转头看他，“展开说说？”

　　“我们班和隔壁二班是两个实验班，相当于成绩好的一群人打散平均分的，成绩都差不多。其他的就是成绩没这两个班好的，也是打散平均分的。”

　　“所以基本班里什么样的人都有。”

　　周晴羽想起了刚刚在厕所里的那群人。

　　“哦，那还挺好的。”他回答。
　　“好在哪？”周遂问他。
　　“增加了班级的生物多样性。”

　　他说的一本正经，周遂笑着对他比了个大拇指，“你是这个。”

　　周晴羽笑了笑没说话，看着窗外的光景。上午的太阳渐渐大了起来，阳光撒在窗外的葳蕤的樟树上，在墙壁上留下点点斑驳。

　　周晴羽从学校回到家，屋里没开灯，他老妈不在家。

　　周晴羽看着桌上的纸条，没什么反应。他把桌上的剩菜拿到微波炉里热了热，随便解决了一口，就回了房间。

　　一进房间，他就知道他老妈进来过。他下意识朝门框上看，意料之中的，看见了闪着红光的摄像头。

　　他皱了皱眉，最后只是关上了房门。坐在书桌前，把试卷拿出来写。

　　他知道，他老妈现在说不定正在看他，所以他什么反应也没有。

　　手机响了，是他老妈。

　　「晚饭吃过了吗？」
　　「吃了。」
　　「好，学一会就休息，我这几天交接工作比较忙，今天就在律所住了。」
　　「嗯。」

　　他把手机放在一边，拿笔在手上转了转，在卷子上填了个大写的A，又把笔放下。

　　写完一张试卷，他抬眼盯着门框上正对着他的摄像头看了会儿，转头到衣柜里拿了睡衣，走了出去。

　　冲完澡，周晴羽又坐到书桌前，打开了手机，微信有条好友申请，是周遂。
　　网名叫“为了艾泽拉斯”。

　　周晴羽看着这个网名半晌。不想通过。

　　最后还是抵不过他连续几条的轰炸，点了同意。

　　他起身准备上床睡觉，刚在床上坐下，又起身拿了件T恤衫，盖在了摄像头上。

　　没过两天，学校被征用成了高考考场，高一和高二的学生都放了三天假。

　　周晴羽一大早就从家里出来，绕着小区和附近跑了一圈。

　　外面的街道把车辆都管制了，到处都是“高考加油”，“以梦为马，不负韶华”之类的横幅标语。

　　周晴羽跑了一身汗，在街边找了上次吃过的面馆，走了进去。

　　里面的老板娘还在忙碌，来吃饭的不少都是参加高考的学生，手里还拿着准考证。

　　“老板，一碗牛肉面。”周晴羽走到收银台，用手机扫码，准备付13块钱。

　　“今天10块钱。”老板娘从里面对他说。

　　话音刚落，店里的收款提示就响了起来：微信收款13元。

　　“今天高考，高考生来店里吃饭都是10块钱。”老板娘走出来跟他解释。

　　“哦……哦，我不是高考的学生。”周晴羽有点不好意思，用手挠了挠头。

　　听到这话老板娘愣了一下，才笑道：“我以为你是高三的学生，长这么高的个头。”

　　“行，你等着啊，我给你下面。”

　　周晴羽笑着点点头，说了句：“嗯。”

　　他依旧找了个座坐下，店里的风扇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在店里摇头吹着。

　　“小天，把这个给客人端出去。”周晴羽听见老板娘在后面喊道。

　　他抬头向里面张望了一眼，不知道里面什么情况，最后还是老板娘把面端到他的面前。

　　“你的面，慢慢吃啊。还有绿豆汤，送你的，我昨晚才煮的，冰的。”

　　“谢谢老板。”周晴羽对她笑道。眼睛朝后厨的门帘那望了一眼，扒在帘子上的手收了回去。

　　桌上的手机震动一声，把周晴羽的目光拉了回来。

　　「周遂：咱们分科考的考场和座位号出来了。」
　　「周遂：文件.高一一班分科考试考场信息表.xlsx」

　　「周晴羽：？这么快，你哪来的表格？」
　　「周遂：秘密。相信我，绝对准确。」

　　「周遂：他们高考完的考场我们刚好沿用一下。」
　　「周晴羽：学校真是会打算盘。」

　　「周晴羽：朕知道了，退下吧小遂子。」
　　「周遂：[动画表情]中指」

　　周晴羽点开表格看了眼，他因为是插班生的缘故，名字排在了最后一位，四考场4号。
　　……

　　周晴羽走到考场的座位上时，前面坐的人刚好抬头看他。

　　这哥们儿挺眼熟。周晴羽心里想，但想不起在哪见过。

　　那人拿手转着笔，腿在桌子底下还不安分，看见周晴羽过来，眼睛就一直盯着他。

　　周晴羽不喜欢被人注视的感觉。

　　“看够了吗？”他开口问道。
　　那人这才移开眼，说了句：“不好意思啊，兄弟。”
　　“别跟我称兄道弟的，我没你这么大的弟弟。”

　　周晴羽向来得理不饶人，这一点他从小就这样，就是死犟。他知道，但从来没打算改。

　　“不是哥们儿……”前面的人还想说话，看见周晴羽的表情又下意识闭上嘴。

　　一直到所有科目都考完了，那人也没再说一句话。

　　周晴羽回到家，客厅的灯亮着，李薇难得在家一次，正拿着手机在打电话。

　　看见他回来，李薇说了两句就把手上的电话挂断，开口问他：“考的怎么样？”

　　他点点头：“还成。”过了一会儿，又怕这个答案他老妈不满意，又补了一句：“挺简单的。”

　　“那就好。”李薇语气没什么起伏，像是意料之中。“晚饭在学校吃了吗？”
　　“嗯。”

　　“回房间学习吧。”李薇摆摆手，“别遮摄像头。”

　　这句话不是商量，是命令。

　　周晴羽没回答，背着书包往房间里走。
　　“听见了吗晴羽，回答妈妈。”

　　周晴羽没法，回了句：“听见了。”

　　一回房间，周晴羽就把手机掏出来。

　　周遂在微信上问他选科志愿的事。
　　周晴羽回了句“物化生”。

　　「周遂：这么快就决定了？不再多想想吗？」

　　周晴羽看着聊天界面的消息。

　　没什么好想的。他老妈想让他学这个，他就只能学这个。

　　「周晴羽：嗯」

　　第二天周晴羽一到学校，就听见班里不少人都在小声议论。

　　“怎么了？”他走到座位上问正昏昏欲睡的周遂。

　　“你昨晚几点睡的？”

　　周遂跟他讲了两句，精神稍微恢复了点，早上刚来看着书，书上的字都在扭曲爬行。

　　“我睡挺早的。十一点多吧。”
　　他打了个哈欠，又说：“你刚问什么？”

　　“没什么，就问问他们都在讨论什么。好奇。”
　　“哦，隔壁班的呗。”周遂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

　　“他们二班有个得了白化病的，反正就是跟其他人不一样，他们班许巍老是在背后整他，没拿到明面上讲而已。”他小声说。

　　周晴羽闻言皱了皱眉。

　　“昨天考完试之后，好像许巍留他一个人在教室打扫卫生，还把门锁了。”

　　“那个人的家长没来学校闹吗？”

　　周遂摊手摇了摇头，“不知道，好像只有他妈妈在带他，怕事吧。许巍他家挺有钱的，他爸妈都在检察院工作。”

　　“而且也没人肯定就是许巍干的，他不承认，你能怎么办？”

　　“你之前不是说，隔壁班和咱们班差不多吗？还有这种人呢？”

　　“多了去了，那小混混明着整人，许巍那样的，就玩阴的。你跟他对峙还不一定有理，欺软怕硬的货色。”周遂嗤笑了一声，语气里都是轻蔑。

　　“哎呦，别说他了，晦气死了。”

　　早读的铃声响了，班里的人都开始咿咿呀呀地读书。周晴羽想着周遂的话，沉默着没开口。

　　白化病，是不是头发也是白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