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风之地》星如阳

5、第 5 章

　　“说话能不能好听点儿？”周遂从后面绕着周晴羽的脖子，想给他一记锁喉。

　　“操，你他妈来真的？”周晴羽一缩脖子从他的臂弯中躲开。

　　开口对他说：“爬一边儿去，满意了吗小遂子？”

　　周遂咬牙切齿地想扣住他的肩膀，奈何手不够长，中间隔了个桌子板，硌得慌。

　　罗晓琴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么个场景。

　　“咳咳。”她站在讲台上咳嗽两声，目光放在还在打闹的周遂身上。

　　“欢迎大家来到一班，以后两年，我就是大家的班主任了。”

　　罗晓琴的表情并不严肃，声音也是细细的那种，没什么威慑力，反倒给人一种很亲和的感觉。

　　周晴羽看着她，老觉得她会压不住班里的某些人。

　　他习惯性地转着手上的笔，但并不熟练，笔老是掉在桌面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响声。
　　“啧。”他被自己烦到了。

　　夏天在一旁观察他，几次都想开口说话，又欲言又止。

　　“咱们现在来竞选班干部，有谁想担任班长一职的？”

　　这话一出，班里陆续有几个人举手，其中就包括许巍。

　　周晴羽眯着眼看他，只转笔，没什么多余表情。

　　“老师好，同学们好。我叫许巍，是之前二班的班长，很高兴和各位同学成为同班同学……”

　　一副老师眼中的好学生模样。

　　周晴羽看着他的模样和表情觉得虚伪，翻了个白眼，准备继续写题。

　　这个白眼被一直偷偷看他的夏天看见了。夏天下意识转过头，看着桌子上的物理习题册，偷偷翻了个白眼。又很快恢复正常。

　　“别什么都学。”一旁的声音突然响起，把夏天手上的笔吓得掉在了地上。

　　桌子下面不算明亮，夏天眯着眼睛低头找了半天，也没看见笔掉在了哪儿。

　　周晴羽看着他的动作叹了口气，低头帮他捡起来，抬头的时候，两个人撞在了一起。
　　发出一声实在的响声。

　　“我去，头挺硬啊你。”周晴羽抬手捂了捂自己的头顶，将笔还给他。

　　夏天捂着自己的额头，低声说：“对……”

　　“打住。”周晴羽及时叫停，对他说：“你能不能控制控制老是喜欢道歉的习惯？”

　　“谢谢……”夏天想了想又开口。

　　“你说来说去就这两句。有其他的话吗？”

　　夏天眨了眨眼，没出声。

　　“算了，你该不会是个社恐吧？”

　　夏天皱眉，但因为眉毛是白色的，并不明显，让人看不出来他的表情。

　　“还真是。”周晴羽咂嘴，没再继续。

　　黑板上写着各个职位的班干部的姓名，周晴羽粗略地看了一眼，没几个他认识的，除了许巍。

　　“诶，你怎么不去试试？”周晴羽往后一靠，对后面的周遂道。

　　“我？你开什么玩笑呢？”周遂一副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屁话的语气，摇了摇头。

　　“平时已经够累了，我才不想到老师面前再显眼。”
　　“有道理。”周晴羽点头。

　　“夏天，你数学卷子的最后一题做了吗？”周遂突然开口问他。
　　夏天愣了一下，转头说：“做了两问。”

　　“太好了！第二问给我看看，我实在是不会改了。”

　　“哦，好。”说完他在桌子里翻找着考试的数学答题卡，慌慌张张的，把一沓纸翻得掉了出来。

　　夏天把答题卡递给周遂，准备弯腰捡起来，被周晴羽抢了先。

　　“这些……都是你画的？”周晴羽看着草稿纸上的线稿。

　　“嗯……嗯。”夏天点头，并不否认。

　　“我去，牛啊。”周晴羽发出一声惊叹：“画的真好。”

　　夏天被夸的有点不好意思，“还……还可以吧。”

　　“这哪是可以的水平？”周晴羽不赞同他的话，“都能拿去参加比赛了吧。”

　　夏天的一张脸涨得通红，加上本来白皙的皮肤，此时在周晴羽眼里显得更加明显。

　　“说真的，你这不考虑走艺考路线？”
　　夏天摇头。

　　“为什么？”周晴羽不解，草稿纸上的画虽然只是线稿，但他看得出来，线条流畅，笔力匀称。就跟他写字差不多，一副好的图无非就是基础扎实。

　　面前的人没说话，只是默默把自己的手稿收回桌子里。

　　周晴羽也不细问，他不是个热衷于深挖某人的人，想说他就听听，不想说他也不多问。
　　保持点距离感挺好的。

　　“艺考，要很多钱。”

　　周晴羽以为他不会开口说话了，就听见旁边的夏天又出了声。

　　“嗯，确实。”他想了想，赞同道。

　　周晴羽觉得夏天这人挺闷的，你找他说话他就回应两句，不找他，他能一整天都不吭一句。

　　一直到晚自习下课，周晴羽都没再听见夏天的一句话。

　　他坐在靠外面的位置上，磨磨蹭蹭地收拾东西。眼睛一直盯着已经收好东西却没走的许巍。
　　夏天抱着书包在里面安静地等着，也不催他，就坐着看他。

　　看着班里的人越来越少了，周晴羽才缓缓起身，拿着书包走了出去。

　　夏天跟着他的动作起身，刚准备往外走，前面的周晴羽转过身来，对他说：“一起走？”
　　“啊？”

　　“快走吧，等会儿教学楼的门该关了。”周晴羽推着夏天的肩膀，让他在前面走，自己走在后面，出教室门之前，还转头看了一眼还在教室的许巍。

　　假模假样地说了句：“班长，记得关门锁窗。”

　　“他经常放学跟着你？”周晴羽走在路上，不经意地问了他一句。

　　夏天没开口回答。低着头，一头白色的头发在夜晚也足够明显，黑暗只是蒙上了一层纱，让他变得灰蒙蒙的。

　　“你老是不反抗，不是长他人志气吗？”
　　“我知道。”

　　“但高中很快就过了，我现在的主要任务是学习，以后都是同学，闹太僵了也不好收场。”

　　他这话回答的倒是让周晴羽没想到。成熟稳重的像个大人。
　　“这话不是你自己说的吧？”

　　夏天又不说话了。

　　六月的南城已经很热了，晚上走在街道上，除了公路上偶尔经过的汽车，最明显的，就是街道两旁的树上一刻不停的蝉鸣。

　　路上不刮风，就闷着热，加上聒噪的蝉鸣，让人心情很难愉悦起来。

　　周晴羽陪着他走了段路，身上已经热出了汗。抬手放在脸的两边扇了扇。

　　“我说，你家往哪走呢？”走到校门口周晴羽才开口问他。

　　夏天听见他的话，用手指了一个方向。跟他家在一个方向。

　　本来周晴羽还担心，从校门口分开后许巍那小子还会缠着他，现在倒是省心不少。

　　“咱俩扫个共享单车回吧？”

　　说着周晴羽就要从包里掏手机。

　　“你带手机来学校了？”夏天听见他的提议还挺惊讶。

　　“偷偷带的，你不会出卖我吧？”周晴羽故意威胁夏天，想吓吓他。

　　夏天看着他的拳头，拼命地摇头。生怕摇慢了，周晴羽的拳头就到自己脸上了。

　　看着他的样子，周晴羽觉得好笑。刚准备拿手机扫码，就听见夏天说了声：“可是，我不会骑自行车……”

　　声音很小，以至于周晴羽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不会吧，你不会骑自行车？”他其实挺震惊的，一个高中的大小伙子，连自行车都不会骑。

　　“嗯，因为平时都不怎么能出门，视力也不是很好。”夏天诚实道。

　　一句话戳中了周晴羽的愧疚心，看着夏天的样子，他恨不得哐哐给自己两巴掌。
　　死嘴，不会说话就别说。

　　“那……我们轧马路？”他对夏天提议道。

　　这人还在犹豫，周晴羽就一秒拍板，勾住他的脖子，说：“就这么定了，好久都没跟别人一起走了，就当是散心了。”

　　不允许他拒绝。

　　夏天顺着周晴羽的力道往前，走的时候还往后看了看。

　　“别管他，我在这，他不会怎么样的。”周晴羽拍拍他的肩膀。
　　夏天点点头，没出声。

　　一路上就只有周晴羽话多，叽叽喳喳说了一路。而夏天一直都是沉默的听，偶尔才回应一两句。

　　也许是很久，或者说是从来没有人跟他说这么多话，夏天被他吵的有点脑袋晕晕。但是心里却很舒畅，第一次感觉自己被人认真对待了。

　　两个人一直走，走到了周晴羽经常去吃的面馆，夏天停下脚步。

　　“我到了。”他指着熟悉的店面，对周晴羽说。

　　“这……是你家开的面馆啊？”周晴羽有点惊讶，原来那个在夏天武装了一身的人就是夏天。

　　“嗯，我妈妈开的。”夏天说。

　　面馆里还亮着灯，夏茵出来的时候看见自家儿子跟另一个大小伙子站在一块说话。

　　周晴羽看见有人出来了，看清之后，主动叫了一声：“阿姨好。”

　　夏茵这才认出来，是这几天都到店里吃面的小伙子。
　　“诶……”她看着两个人有点犹豫，对夏天说：“让同学进来坐坐啊？”

　　“不用了阿姨，我跟小天顺路，就跟着他一起回来了，太晚了，我也要回去了。
　　”
　　说完之后他看着夏天，轻声对他说了句：“再见。”
　　转身就离开了。

　　小天。周晴羽刚刚叫他小天，不是夏天。

　　两个人告别之后，夏茵问夏天：“同学？”
　　“嗯，同桌。”夏天说。

　　“跟人家好好相处。”夏茵拍了拍他的肩膀。
　　“嗯嗯，知道了。”

　　夏天看着他离开的方向，早已经没了人的踪迹，但他还是看了许久。
　　-

　　周晴羽回到家里的时候，家里的灯亮着，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他老妈回家了。

　　周晴羽倒是觉得挺新奇，他妈是个大忙人，几乎每天都住在律所，这几天却每天都回家，像是不放心他，要时刻盯着一样。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李薇坐在沙发上，手里还拿着诉讼材料在看，听见开门的声音，眼都没抬就问。

　　“跟同学走回来的。”周晴羽说。
　　“哪个同学？成绩怎么样？”李薇听见“同学”两个字，开始盘问他。

　　周晴羽有点不耐烦，敷衍道：“夏天，我新同桌。”

　　听到名字李薇就皱起眉头来：“女孩子？”

　　周晴羽叹了口气，说：“男生，这次的年级第一。”

　　听到年级第一的字眼，李薇才略微松了一口气，只跟他说：“跟他好好交流，有什么不懂的也都可以问问人家。”

　　“嗯。”他敷衍了一句，转身往房间里走。

　　回到房里，靠在门上，周晴羽才呼了一口气。
　　打开手机看了一眼，周遂给他发了不少消息，有一条是推荐联系人。

　　网名叫“夏天天天”。
　　一看就知道是谁的账号。

　　周晴羽突然想到他的脸，洁白干净，想跟周围的人隔了一层纱，不在一个图层。

　　想到这周晴羽不由自主地笑了笑，但很快又收敛了笑意，皱着眉打字：
　　[周晴羽：你怎么知道他的微信号的？]

　　对面很快就回了消息。
　　[周遂：跟他要的呗，还能怎么知道的。兄弟要来了就给你了，够意思吧？]

　　看着微信界面的消息，周晴羽心里莫名不爽，怎么什么人跟他要他都给。

　　他把手机关机，丢在床上。

　　过了一会儿，又把手机打开，往床上一躺，点进了“夏天天天”的名片，点击添加到通讯录，发送申请。

　　一气呵成，又关上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