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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程氏私印 ...

  •   程隐在主位坐下,宋准才看清他的模样,四十多岁的男人,模样周正,穿着一身素色的宽袍大袖,系一黑金玉带,坠了一块白玉禁步,身材挺匀称。

      那衣裳样式虽素,可那料子却不简单,宋准瞧着,像是几十金一匹的散花绫。

      宋准说:“是前几日一绸缎庄失火失窃,抓住的嫌犯称,是程氏的人指使他为之,是为了将布匹私贩给金人。”

      程隐一捋胡子,笑了起来:“大人真是说笑,我程氏自己就有绸缎庄和织锦坊,为何要去抢一小小赵氏的绸缎庄呢?若真想私贩给金人,用自己的不好吗,何必大张旗鼓又是放火又是雇人抢劫的。”

      顾云问按住宋准的胳膊,对程隐道:“员外说得不错,我等也是担心是有人栽赃,此次也是询问一下程氏最近有没有得罪什么人?我们也好去细细盘问,还程氏清白。”

      “大人这么问,我却不知道要如何答了,程氏乃世家大族,记恨程氏的人从临安排队都能绕大宋疆土一圈了,要说得罪什么人,倒不如说是旁人记恨我们。”

      “根据嫌犯的供词,是程氏船上的船工告诉他要如何做的,还说,旁人上不了程氏的船。”

      “哦?大人可有再问过,虽然平常旁人不能随意上程氏的船,但在装卸货品的时候,码头上雇来的散工也是需要上船的。”

      宋准闻言,侧过头和顾云问对上眼神,两人便都起身道:“多谢员外告知,事情我们已经了解,就不多叨扰,先告辞了。”

      “请。”

      出了程府,宋准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便问顾云问:“仲卿兄,依你看程氏家主是否有所隐瞒?”

      顾云问摇了摇头,说:“我觉得应该不会,他说得有道理,程氏有自己的绸缎庄,何必舍近求远去赵氏放火行窃?还让凶手被抓住,这不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吗。”

      “说得也是,可我总觉得哪里不对……”

      宋准还在思索着,不远处有个子城的胥吏急匆匆跑过来,见到宋准和顾云问就说:“参军,通判,可算找着你们了,大事不好,边境又出事儿了!”

      “什么?!”宋准喊道,“出什么事儿了?”
      胥吏说:“边境驻军发现有人走私,发响箭警告,歹徒没停下来,便射杀了一人,其余的已经四散奔逃,不知所踪!”

      “先回去找仵作,给我把马牵到城门口,即刻去边境查看。”宋准吩咐道。

      胥吏行了礼跑走了,顾云问说:“我与你同去吧,边境驻军射杀歹徒,难免要和他们交涉,你初来乍到摸不准守将的脾气,别激怒了他。”

      “好,多谢仲卿兄。”

      一路上没敢耽搁,去茶馆把令狐朝叫出来,把他拎上了马,马镫让给他踩,一路狂奔到了边境。

      白日里这边境处与上回夜里来时看到的全然不同,目之所及都是残垣断壁,不远处的淮河水卷着泥沙枯枝,浑浊不堪,风从倒塌的城墙缝隙间穿过,发出鬼哭一般的嚎叫。

      远远地就看见河边围着些兵卒,宋准翻身下马,又把令狐朝接下来,冲着那群人问:“我是楚州司理参军,带仵作前来查案,被射杀的歹徒在哪儿?”

      那些人中间站出来个高高壮壮的,看装束,大概就是守将副将一类的人物。

      顾云问走到宋准身边,小声飞快地说:“你带仵作去验尸,他交给我。”

      “嗯。”宋准答应了一声,顾云问立刻就端起副笑脸,迎到那人面前说:“诶呀叶将军,许久未见啊……”

      他一边奉承那个叶将军,一边用手在身后打手势,意思叫宋准带令狐朝快过去。

      宋准会意,拉着令狐朝的袖子就往那尸体旁边去,旁边围着的兵卒们见将军没拦着,他们也识趣儿地躲开了。

      令狐朝把自己的药箱放在一边打开,对宋准道:“被射杀的有什么好验的?还这么着急。”

      “因为是走私的探子,得格外仔细些,不知道身上会不会有什么线索。”

      “好。记簿你拿着,老规矩。”令狐朝把记簿扔给宋准,自己戴上手套和面巾,开始细细检查尸体。

      “记,死者男,年龄约二十七,背部中箭贯穿前胸,此为致命伤……”

      待他一一唱报完,宋准手上也记完了,走近了瞧瞧,却没发现什么特别的,衣裳令狐朝都给扒下来了,身上也没有刺青一类的痕迹。

      宋准合上记簿,和令狐朝一起翻看从尸体身上脱下来的衣裳,各处翻翻找找,就有些铜板碎银子,翻到鞋袜的时候,令狐朝摸到了个像是印章的东西。

      令狐朝抬起头看着宋准,给他使了个眼色,把摸到的东西递到宋准手里。

      宋准接过,拿近了些看,确实是一个白玉印章,下面所刻的人名,姓程。

      “程氏的印?”宋准压低声音问了句。

      令狐朝也看了一眼,说:“看着像是私印,平日里不拿出来用的那种。”

      “这东西为什么会在这歹徒身上?”

      “不好说,但我感觉,有点像是被刻意放在这儿似的,等着我们发现,然后找到程氏头上去。”

      “我和通判刚从程府出来,程氏的态度看着不太像是会做这种事情的。”

      “尸体没有什么问题,先抬回衙门再说吧。”

      宋准点点头:“好,回去我还有事情想与令狐兄商议。”

      说完他便站起身,走到顾云问和那叶将军身边,行了一礼道:“叶将军,顾通判,仵作已经验完尸,没有什么问题,尸体便要先抬回衙门停尸房了。”

      叶将军上下打量了一下宋准,转头对顾云问说:“这便是新调任来的宋参军?这么年轻,应付得了楚州的案子吗,啊哈哈哈……”

      顾云问垂眼笑笑:“是,不比将军资历高,若不是您在这儿,边境哪能这样安定呢。”

      “哎,你们这些文官说话就是好听,行了,这事情也结了,尸体你们就抬回去吧,我也要带弟兄们回营操练了。”

      “叶将军辛苦。”顾云问行了个礼,看着叶将军带人走了,才拉着宋准到那尸体旁边问,“怎么样,有发现什么吗?”

      “有一枚程氏的私印。”宋准说。

      顾云问点了点头,看了眼令狐朝,两眼一亮问道:“诶,惟衡,这位仵作先生是你的好友?怎么称呼?”

      令狐朝一拱手道:“见过顾通判,鄙姓令狐,单名一个朝字。”

      “令狐仵作啊……可有表字?”

      “没有表字,通判随便称呼什么都好。”

      “好,真是好性情。惟衡,把尸体抬回去吧,我们回去再说。”

      回去的路上还是宋准和令狐朝共骑一马,令狐朝问宋准:“这个通判什么来头?看起来对你这么感兴趣。”

      “张子初说他是婺州顾氏子弟,说是自己人。”

      令狐朝笑了一声:“我瞧他挺喜欢你的,这人可用啊,你也该在官场里交些朋友,往后你做官,要是只和我和稚言这些江湖人厮混,你的仕途也不好走啊。”

      宋准闻言也笑了:“令狐兄这话怎么听着倒像是拈酸吃醋了似的,我出仕交的第一个朋友不就是你和稚言吗,我这仕途也没坎坷到哪儿去啊。”

      “再说了。”宋准又道,“我没有你和稚言,才走不到如今这一步呢。往后,若是你们还能在我身边,我的仕途才好走。”

      令狐朝的头微微低下去了一点,没再说话,但宋准知道他肯定是在笑,抓紧了缰绳夹紧马肚子,加快了速度往内城去。

      马停在子城东南角门口,宋准指挥胥吏将尸体抬回司理院,顾云问在边上看着,说:“惟衡,剩下的事儿就交给你了,我今日的公务还没处理完,就先回去了。”

      “嗯,多谢仲卿兄今日相助。”宋准向他行了一礼,目送着他走远了。

      令狐朝也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那我也走吧,尸体也验完了。”

      “令狐兄别走!”宋准拉住他,“跟我去一趟停尸房,有事儿要和你说呢。”

      “唉,好吧。”令狐朝作出一副无奈妥协的模样,跟在宋准后面去了司理院,又拐进了停尸房。

      停尸房里上回抬回来的那两具探子的尸体还放在靠近墙边冰垛子的位置,这个新的放在另一边,屋子里一股子寒意。

      令狐朝进来就打了个冷战,说:“你要说什么,快些说,这里面冷得要命。”

      宋准拿出那枚程氏私印,还有之前捡到的那枚玉蝉,一起放在手掌上问:“令狐兄觉得哪个是真的?”

      令狐朝看了宋准一眼,有些疑惑地问:“什么意思?”

      宋准把今日山阳县递上来的那个案子,还有去程府查问时程氏家主说的话都转述给了他,又问道:“令狐兄,你觉得这两个东西,哪个是真的?”

      “玉蝉。”

      这个答案是宋准和令狐朝同时说出口的,在话音落下的一刹那,表情也同时变得凝重起来。

      “令狐兄,我想,虽然程氏也不是什么好人,但是这个局,恐怕背后有人在操控。”宋准说,“我甚至觉得,就连我的一举一动也像是有人盯着。他们在利用我,推进这件事的进程。”

      “谁会这样做?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会不会是九曜?张子初说,九曜与程氏面和心不和,这么做是不是为了削弱程氏的根基,好让自己掌控楚州的命门。”

      令狐朝垂眼思索了片刻,道:“那么也是九曜的人在利用官府,或者说利用你?他们故意用那些线索引导你一步步往程氏身上查,虽然程氏不承认,但若是事实清楚,他们的解释只会被认作负隅顽抗,这么一来,并不需要他们对程氏做什么,这一支程氏还是会……”

      “令狐兄,虽然程氏也并不是什么好人,但这一局他们恐怕是被算计了。”

      “但如今线索都指向程氏,说不定后面还会再有指向程氏的线索送到你面前来,慢慢就坐实了程氏走私和通敌的罪名,这一局要怎么破?”

      “我想,若是稚言找到的那个人能有用,或许他就是那个突破口,在此之前,不能让这事情背后的人知道我究竟想干什么,否则他们一定会出面搞事情。”

      “我明白。我回去告诉稚言,让他尽量快些,到时候给你递消息进来,我们去茶馆商议。”

      宋准点点头:“嗯,多谢令狐兄。令狐兄急着回去吗,我送你出去。”

      “不用,就这么几步路我自己回去就行。你可以去和张子初说说这件事,他说不定有办法。”

      “我也是这样想的。我还是送令狐兄出去吧,看着你走我放心。”

      令狐朝把药箱往上掂掂,笑笑说:“好,真是犟得像头驴。不如直接送我回茶馆,和稚言打个招呼,叫他也放心放心。”

      “也好。”

      宋准把令狐朝送到茶馆门口,正看见柳晏在二楼雅间探了个脑袋出来,他看见宋准,很开心地挥了挥手,打了个手势问还顺利吗。

      宋准给他比划了个:“一切顺利,先回去处理公务了。”

      柳晏点点头,又笑着挥了挥手。

      回了子城,宋准直奔便厅去找张惠,却没找见人,问了胥吏,说他夫人身子不适,他回州宅去查看情况了。

      宋准又去州宅门口,叫他的仆人进去通传,让张惠腾得出时间就出来听他说几句话。

      不一会儿张惠步履匆匆地就来了,问宋准:“怎么了这是,有话快说啊,我夫人要生了。”

      “要生了?这么快?”

      张惠得意一笑:“是啊,看来老天爷还觉得我是个好人,没让我断子绝孙。”

      宋准翻了个白眼儿,把他拉到旁边没人的角落,道:“嫂嫂生孩子要紧,我就长话短说,走私这个案子我怀疑有人在背后做局,连我也被算计了进去,我怀疑是九曜所为,不知道你怎么看。”

      “我怎么看?”张惠有些疑惑,问,“你怎么怀疑有人做局的?”

      “今日边境射杀的走私贩子,身上有程氏的私印,但那天夜里的那个伏击案,我们在现场捡到了九曜的玉蝉。你说,哪个是真的?”

      “玉蝉?”张惠试探地挑眉问。

      宋准没说话,定定地看着张惠,他眼珠子一转,道:“此事先不要声张,我晚上闲下来派人叫你,跟我去家里说话。”

      “好,那我就先走了,你回去照顾嫂嫂吧。”宋准冲他摆了摆手,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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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第七卷将于11月29日上午10:00开始更新(这次没有拖更哦吼吼吼哈哈哈哈哈……) 看到的就给我留个什么评论吧,吱一下也可以,说不定会收到一句莫名其妙的回复。 (没有人对莫名其妙的回复感兴趣吗?!) PS:给主页新文《万事胜意》求个预收!感兴趣的也可以看看免费小短篇《雪落常安》,未来可能会掉落番外什么的也不一定哦(话又说回来,现在哪一篇不是免费呢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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