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独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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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霁立在皇城侧门的檐下，看着雨帘将朱墙青瓦洇成朦胧的水墨。方才江骁赠的那柄旧伞握在手中，竹骨上缠的红绳已被雨水浸透，颜色深得发黯。
她忽然想起那年春雨。十七岁的江骁撑着伞送她回宫，伞面倾斜得厉害，他半边肩膀都淋得透湿，却还笑着说“殿下比奏折金贵。”
马车到来，商霁踏上了路。
青瓦白墙的小院隐在终南山麓的雾霭中，檐角悬着青铜风铃，商霁走进院中，看到了倚靠在案台上的贺雪舟。
“你的头发。”商霁指尖微颤。
十六岁那年，她随他离宫。他说他是云外客，长生不老，。那时她只当是玩笑，可八年过去，他眉目依旧如初，连眼尾那颗淡痣都未曾移过分毫。
直到今日，她看见了他的白发。
“小病。”裴照夜抬手拂去肩上落花，袖口滑落时，腕骨处一道狰狞青痕若隐若现，“不值得你冒雨来。”
窗外辛夷树沙沙作响，恍惚间，商霁又想起离宫那夜，他也是这般立在月下，对她说：
我会帮你。
如何向苍天，偷一盏不灭的灯，贺雪舟知道。
“算了，我就知道你不会说，贺洵野呢。”商霁向周围看了一圈。
雨天也不知道快点回来。
“他今天是不会回来了，他有自己的事，他最近好像遇到了个女孩。”贺雪舟轻笑了一下。
商霁垂眸，伸手接住一片被雨打落的辛夷花瓣。
“挺好的，对了，我会去参加凯旋宴。”
贺雪舟盯着她看了会，低头微微自嘲的笑了一下说道：“我知道，万事小心。”
…
…
转眼便到了席宴的日子，商霁踏入太极殿时，丝竹声恰奏到《破阵乐》最激昂的段落。
她今日未着宫装，反倒穿了件月白广袖袍，腰间束一条玄色革带，长发半挽，素净得与满殿金红格格不入。
江骁坐在武将首位，铠甲已换作靛青锦袍，却在看见她的刹那，无意识攥紧了手中杯盏。酒液晃出，沿着虎口那道疤蜿蜒而下，像多年前梅林中，她射偏的那支箭擦过他掌心时的血迹。
“玄昭公主到”
宦官尖细的唱喏声中，商霁径直走向他身侧的席位。
百官面面相觑，按制，那是未来定远侯夫人的位置。
酒过三巡，礼部尚书正宣读封赏诏书时：
“嗖！”
一支玄铁箭破窗而入，直取商霁咽喉！
席间惊呼四起，她却连睫毛都未颤一下，兀自垂眸啜饮杯中茶。箭尖寒芒映在她唇畔，眼看就要血溅当场。
“铿！”
江骁暴起探手，箭杆在他掌心擦出刺耳锐响，尾羽犹自震颤不休。
茶汤微漾，商霁终于抬眼。
看了一眼江骁的手，再对商昀说：“父王，江将军刚刚中箭，请允许儿臣带他下去看看。”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殿中惊魂未定的群臣，又补了一句：
“刺客自已逃遁，今夜不宜大动干戈，扰了诸位雅兴。”
商昀深深看了她一眼，指尖在龙椅扶手上轻叩三下——这是默许的信号。
“玄昭代江将军谢过诸位体谅。”她向席间微微颔首，金步摇纹丝不动，“明日太常寺会备新酿的蒲桃酒，权当赔礼。”
转身时，她的裙摆拂过江骁染血的指尖，像一片雪掠过灼伤的刀锋。
商霁给了江骁一个眼神，江骁便默默跟在商霁后面离席。
走到一个房门口，商霁的侍女竹钰便打开了门，说道：“公主，你要的东西备好了。”
江骁忽然闷哼一声，血迹已透过帕子渗到袖口。她蹙眉接过药盒，却见他嘴角噙着丝笑，哪有半点重伤模样。
“疼？”她剜了块药膏。
“这毒是西域的，再不解毒，你这手就别要了，所以忍着点。”
“很疼”他答得干脆，却故意将掌心朝她凑近三分，用委屈的表情看着商霁。
“闭嘴，收着你这表情。”商霁冷眼盯着江骁。
被说后，江骁也老实了。空气安静了一瞬，这时他又开口。
“这药到收集药材也要些时候，公主知道今天的事会发生啊。”
商霁朝远处的小桌子指了指，桌上还有着一枚铜钱，正面朝上——乾卦，“今晨卜得‘利见大人’，总该见点血才应验。”
江骁盯着她，药膏抹上伤口的刹那，江骁突然反手扣住她手腕。
江骁的指腹仍扣在她腕间，温度透过肌肤传来，烫得惊人。
烛火噼啪一响，屏风上两道影子倏地交叠。
“真是好久不见”
他嗓音低哑，刻意放缓了语调，“阿霁。”
那两个字被他咬得极重，尾音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喑哑，像是经年累月的思念终于寻到缝隙，从齿间溢了出来。
商霁眼睫一颤，却未抽手。
“现在是叫阿霁，上次是玄昭公主，你倒是爱变脸。”江骁低笑一声，指腹在她腕间轻轻一摩挲。
话音未落，商霁忽觉腰间一紧——
他竟直接将她揽入怀中。
她刚启唇，他的下颌已抵上她发顶，呼吸沉沉拂过她耳畔：
“我真的好想你。”
“我知道。”
再见面的时候应该说一句：“好久不见。”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独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