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花间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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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后，公主府总有人借着箭伤跑来。
…
…
朱雀大街上落英纷飞，玄昭公主府的鎏金请帖，正被各府小厮争相传递。
暮春的风掠过公主府的朱墙，卷着海棠香漫过整条朱雀大街。雾景川站在鎏金府门前，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请帖边缘——那里有一道极浅的指甲痕，像是被人反复打开又合上过。
“雾大人到”
唱名声刚落，满园喧闹忽地一静。
“哟，咱们大理寺的玉面阎罗也来了？”贺家三公子摇着洒金扇凑近，“莫非公主府的海棠，比刑部的血案还吸引人？”
雾临霄淡淡扫他一眼：“比不得贺公子，连验尸房都要跟着伶人逛。”
雾临霄，大理寺少卿，办案多年，无一败绩，天才中的天才。世家小姐盯着这位天才，无一不想认识认识，毕竟是雾家谁不想攀攀。
一片笑声中，竹钰提着琉璃灯走来：“大人请随奴婢来，公主备了今年的雪芽。”
流觞亭四周垂着鲛绡纱，将满园喧闹隔在外头。商霁正在煮茶，炉火映得她眉间花钿格外明艳。
“雾大人。”她推过一盏茶，“尝尝？”
茶汤清亮，雾临霄却盯着水面漂浮的海棠瓣：“殿下今日宴请的，似乎都是未婚配的小姐公子。”
“是啊。”商霁轻笑，“这不也正好给大人相看相看，若是有个心仪的，你还要感谢我呢。”
她指尖在石桌上点了点，一枚铜钱从袖中滑出——乾卦朝上。
“我卜了一卦，今日利见大人。”
“只是不知，大人想见我吗？”
雾临霄忽然抬眸，似乎被这话惊着了。
亭外春光正好，一枝海棠探进来，花瓣落在她肩头，像极了三年前他见她时，海棠花落，她肩头落满海棠的模样。
花掉落时，你恰好经过。
“公主想要什么。”
商霁的指尖正描摹着茶盏边缘，闻言抬眸，眼底映着跳动的烛火。
“我想让你带一个人，锻炼他的能力，越快越好。”
“好。”雾临霄说完停顿了一下，似乎知道了什么，随后又开口，“贺洵野？他确实有天赋。”
会的，只要能帮你。
“吱呀——”
亭门突然被推开。
江骁一袭月白云纹锦袍立在门口，玉冠束发，腰间只悬一枚青玉佩——分明是精心打扮过的。偏那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活像是来捉奸的。
“听闻公主特邀雾大人品茶，”他嘴角噙着笑，眼底却冷得像淬了冰，“本将军倒是来得不巧了。”
商霁抬眸，指尖轻轻搭在茶盏边缘：“江将军今日这身打扮，倒像是来相看的。”
“是啊，”江骁大步走到石桌前，指尖敲了敲桌面，“可惜有人捷足先登了。”
他目光扫过雾临霄月白的衣袍，又瞥了眼商霁的白衣，突然冷笑：“二位倒是...般配。”
雾临霄神色不变：“将军谬赞。”
商霁抬眸，指尖轻轻搭在茶盏边缘：“将军刚来，本该在赏花畅谈，怎么跑到这偏僻处来了？”
“偏僻？”江骁嗤笑一声，目光扫过雾临霄，“我倒觉得此处热闹得很。”
“江骁。"商霁忽然连名带姓地唤他，"你——"
“怎么？”江骁转身就要走，“妨碍殿下相看驸马了？”
“站住。”
这一声不轻不重，却让江骁猛地顿住脚步。
商霁慢条斯理地斟了杯新茶：“将军要不尝尝再走。”
商霁将茶盏往前一推，青瓷底在石桌上磨出刺耳声响。
江骁盯着那晃动的茶汤，突然一把抓过，仰头饮尽。水珠顺着他下颌滚落，滑过喉结，最后消失在衣领深处。
空盏重重磕在案上。
“满意了？”他咬牙切齿，转身就走。
却在推门时猛地收力，那雕花木门轻飘飘地荡开，连风铃都没惊动。
（她该来哄我了吧？）
他梗着脖子往外走，却在门槛处刻意放慢脚步，左脚绊右脚那种慢。
（数到三，她再不开口我就真走。）
一。
（她袖口动了！）
二。
（肯定是来拉我！）
三。
身后只有茶壶咕嘟的声响，还夹杂着谈笑。
廊下。
江骁背着手，开始绕着那株老梅转第一圈：
“谁稀罕喝茶！”虽然这么说，但江骁还是在偷瞄窗子。
第二圈：
“雾临霄那小子泡的茶肯定难喝死了。”说完默默踢飞一颗石子。
第三圈：
“......她以前都会追出来的。”江骁又揪秃了手边所有海棠。
竹钰端着点心经过，默默退回去换了条路。
…
…
“汪！”
公主府的狸花猫被黑影惊醒。
江骁蹲在房梁上，看着空荡荡的闺房气得咬袖子：
（我连油纸包都按她喜欢的纹折的！）
（杏花糕特地买了城南徐记的！）
（还故意把"平安"玉佩露在外面！）
江骁把油纸包往案上重重一搁，生气的说：“三息之内不出现我就。”
“就怎样？”
商霁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
商霁其实就蹲在房梁对角处的「避息阵」里，指尖捏着三枚发烫的铜钱。这个角度刚好能看见他咬袖子时鼓起的脸颊，像极了那年雪地里被她拿雪球砸中后憋着不哭的模样。
“你、你故意......”
“嗯。”她弯腰捡起铜钱，“算准某只小狗会来讨说法。”
“不过，将军夜闯闺阁，不好吧。”
江骁就听着商霁讲，就是不理她，但商霁也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江骁背对着她站在窗边，月光描摹出他紧绷的肩线。他故意不接话，只将手中的青瓷杯捏得咯吱响，杯底还沉着半片她唇上沾过的海棠瓣。
（生气！）
空气陷入静寂，商霁实在困的不行了，便说道：“你不必多想，回去吧。”
他最终只是轻轻带上窗，连脚步声都消融在夜色里。
…
…
赐婚圣旨传到长公主府时，商霁正在调香。“啪”
青瓷香杵断成两截，苏合香的粉末溅满罗裙。竹钰跌跌撞撞跑进来，额角还挂着汗：“殿下！陛下给长公主赐婚贺家三郎，午后就要颁旨了！”
商霁指尖沾着的朱砂粉簌簌落下，在裙摆洇开如血。
“备轿。”
殿门在身后缓缓闭合，商霁的绣鞋踏过金砖，脚步声在空荡的大殿内格外清晰。商昀端坐在龙案后，朱笔悬在奏折上方，墨汁将滴未滴。
“父亲。”她跪在丹墀下，裙摆铺开如雪，“阿姐的婚事，不必这么急。”
商昀的笔尖终于落下，在纸上晕开一团血色般的朱砂：
“商霁。”
“朕让你听政，不是让你坐朕的位置。”
笔锋一转，划破纸面。
“此事与你无关。”
“父亲。”商霁的着一生响彻在大殿。
“好，你姐不听我的话，你也不听，去跪太庙！跪到想明白何为‘公主本分’！”
…
…
太庙前，落花纷飞。
商霁跪在青石板上，春阳灼得她后背发烫。膝下的石砖缝里钻出几株蒲公英，绒毛粘在她汗湿的袖口。
视线开始摇晃时，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妹妹。”和“阿霁。”的声音一起传来
两道身影穿过海棠花雨。
太子商瑜的锦靴沾满泥点，腰间玉佩缠在了衣带上，显然是匆忙赶来。而他身后，江骁的衣摆还卷着几根马场草屑，额前碎发被汗浸得透亮。
“胡闹！”商瑜一把拽下自己的薄纱外袍罩住她头顶遮阳，“春晒最毒不知道吗！”
商霁干裂的唇动了动，却只咳出一缕花絮。
江骁直接单膝点地，手臂穿过她膝弯。他衣襟上还带着马场的青草香，抱起她时，一朵海棠正落在他肩头。
“殿下恕罪。”他喉结滚了滚，“失礼了。”
再次醒来时，江骁正守着商霁身旁。
“阿姐呢？”
江骁见她醒来，轻轻安抚着她。
“郡祁国送来国书，新帝要亲赴我朝求娶长公主。所以现在许多人在大殿商议，你哥也去了。长公主很担心你，不过她被罚禁闭不许出来。”
商霁指尖一颤，猛地起身就要往外冲，衣摆带翻了案上的茶盏，热茶泼洒在裙角也浑然不觉。
江骁眼疾手快地一把扶住她摇晃的身子，掌心稳稳托住她的手臂，低声道：“慢些。”
他知道拦不住她，便索性护着她疾步向前，另一手提前为她拨开晃动的珠帘。他的步伐配合着她的急切，却又在门槛处稍稍收紧手臂，防她被绊倒。
是守护，而非阻拦。
出了院子，商霁一抬眼便撞见匆匆赶来的商御楚。商御楚马上跑向商霁，商霁进入商御楚的怀抱。
“你不必为了我罚跪，郡祁的婚书我答应了，我会很好的，我自愿的妹妹。”
听到商御楚这么说，商霁也不再说别的了。
郡祁国婚书来的突然，不过幸好商昀还没有拟下长公主和贺家的婚书，一切都来的及。
商御楚陪了商霁一会就又被叫走了，商霁看着姐姐的背影一时不知说什么。
忽然，一双温暖的手将她的柔荑轻轻包裹。江骁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侧，掌心传来的温度让她微微一颤。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那样静静地握着，仿佛要将所有未言之语都融进这体温里。
“起风了。”江骁终于开口，声音轻得仿佛怕惊碎什么。
我们终要跨过这一关，路还远。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花间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