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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雨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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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雨前
舒淼背着奶奶从山里出来,到马路上拦到出租车的时候,已经是大汗淋漓,气喘吁吁。
司机下来帮了一把手,把奶奶扶到车里,舒淼在车里扶着奶奶,把人送到医院去。
“林奶奶,你低血糖要自己注意呀,我给你孙子打电话。”没想到镇医院里的医生认识奶奶,看上去还很熟稔的样子。林奶奶听不见医生说的话,但是她瘪着嘴,应该是猜到了医生的意图。
医生给注射了一管葡萄糖溶液,对舒淼说:“小弟弟,林奶奶他孙子一时半会儿的来不到,你注意看着点儿老人哈。”
于是舒淼就陪着人,坐在医院的观察室里,林奶奶温暖干燥的手紧紧抓着舒淼的手,笑得有点不好意思,还有感谢。
大约十来分钟后,一个少年跑进来。他跑得很急,脸上还挂着晶莹的汗珠,却不见他怎么急促的喘息。
“奶奶!”他喊道。
舒淼认出了他,那是在汽车站从垃圾桶里面翻水瓶子的大帅比,昨天舒淼还在网吧门口看到他了。
因为天气变化无常,感冒的患者多,观察室里面人有点多,那个大帅比一时之间没有看到他们。
舒淼举起手,用力的朝着大帅比挥了挥,说:“这里。”
少年看到他露出一点惊讶的神情,他快步走过来,对舒淼说:“多谢你了。”
“不……不用谢。”舒淼有点发愣,虽然之前自己已经在对方不知道的情况下,见过他两次的,但这还是第一次,舒淼这么近距离看到他的长相,非常有攻击力的浓颜系长相,五官分明,凌厉俊美,当他专注的看着人的时候,眼珠黑沉沉的,有一种野性的性感。
两个不熟的人之间有一点尴尬的氛围。舒淼是这么觉得的。
少年说:“我叫秦樾濋。”
舒淼说:“我叫舒淼。取自淼淼舒如罗带的那个‘舒淼’。”
秦樾濋点点头,表示已经认识了,他问:“你在哪里看到我奶奶的?”
“在你们附近的那个温泉,外面有个大石头。”舒淼边想边说,“奶奶好像是去采的什么草药,当时情急,我捡了放到路边了。”
秦樾濋肉眼可见的变得不高兴,林奶奶几乎是小心翼翼的样子,像是很怕他的孙子生气。老小老小,越老越小,看来林奶奶这是妥妥的老小孩。
“你要去把草药拿回来吗?”舒淼试探着问,“刚好我还得回去找我朋友的,他还在那里。”
秦樾濋点点头,说:“我先把奶奶送回去,你先在医院门口等我,等会儿我载你上去吧。”
出门后,舒淼看见秦樾濋扶着林奶奶,向一个小三轮车走去,三轮车车兜四周用钢筋加固,高出来一截,里面放着一个小凳子。
秦樾濋在旁边搭一把手,林奶奶就熟练的跨进去了,奶奶转过头对舒淼慈祥的笑,比了一个吃饭的动作,应该是在邀请舒淼到他家里吃饭。
“等我。”秦樾濋跨上车,对舒淼说。
他们奶孙二人离开以后,舒淼坐在医院门口楼梯的角落,这才惊觉天空阴沉沉,黑压压的,像是要下大暴雨。
糟了,范朝白还在山里。那里根本就不像有专人管理的样子,也根本就没有什么避雨的地方。
他着急得坐也坐不住了,爬起身来,头勾进医院值班室里,急得脸都有些发红:“医生姐姐,能给我借个电话吗?我有急事!”
值班室的医生看他着急,立刻掏出手机给舒淼,叮嘱说:“喏,几句话的事儿啊,话费贵着呢。”
舒淼接过手机,礼貌的道了一声谢谢,他火急火燎的给范朝白打电话,但是无论打几遍,对面都是关机状态,舒淼满头大汗,担心范朝白出事。他又打自己的电话,没想到居然也是关机状态。这下舒淼更是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眼看着天上豆大的雨点都落下来了,估计不一会儿暴雨就会来。
舒淼再也待不下去,他把电话还回去,脚板底着火的要跑回去找范朝白,不过他才刚跑了几步,前面的路就被人挡住:“不是让你等我,很着急?”秦樾濋问。
“快下暴雨了,我朋友还在山里的温泉那里!”
“上来。”秦樾濋说。
舒淼坐上小三轮,有些不习惯,他只知道有的地方会用三轮车拉人,但是在海市那样现代化发达的大城市,他还没有亲眼见到过,更别提亲身体验了。
“抓稳了。”秦樾濋说,踩三轮车的腰身随着动作有节奏的摆动着,健康有力,像是一条柔韧的鱼。
他的速度很快,舒淼坐在后面,感觉到冷风刮得他头皮都疼。
雨点已经越来越大,但是星星点点的往下落,像是老天爷刻意憋着的恶趣味,就等到雨水蓄到最大值,最后时刻猛地倾天倒下来。
不一会儿,三轮车就拐进了那条崎岖的路上。秦樾濋显然不是第一次在这样的路上骑车,他速度不减,蹬得飞快,舒淼觉得自己的小屁股被快被癫得散架了,不过他咬着嘴唇,一声也没吭。
终于来到坡脚下,秦樾濋的三轮车停了下来,“坡太陡。”他说。
舒淼应了一声,这一看这坡就不是这小三轮能上去的,他扶着三轮车上的钢筋站起来,有点着急的跳下去,这里地上的石头有点大,他跳下来脚被硌得生疼,他嘶了一声,后知后觉发现手掌上传来酥麻的感觉,他一看,原来是下来时一个不注意,手被钢筋划了,这会儿血从手掌冒出来,那种火辣辣的疼也涌上来了。
“啊。”舒淼疼得眼眶瞬间就红了,血顺着手掌滴到地上。
秦樾濋抓过他的手腕一看,掌心的血触目惊心,衬着舒淼白皙的皮肤,有一种极致的破碎感。
“别怕。”秦樾濋说,他说话总是这样,似乎没有特别多的感情色彩,有时显得过于冰冷,但是却很沉稳。
他几大步走到路边,弯下身急切的找什么,很快他就找到了,他蹲下身去,用手薅了一株绿色的不知道什么植物回来。
“这是马齿苋,能止血的,现在情况紧急,将就一下。”秦樾濋说着,已经揪了一把马齿苋,他手劲儿大,马上就揉碎了马齿苋的叶片。
秦樾濋看了一眼舒淼,这人已经一副快要泫然泪下的可怜模样,但是还憋着眼泪,再加上着急,挂念他那个朋友,白皙的脸蛋都憋得白中透粉的,秦樾濋声音软了一点:“忍着。”他话音刚落,抓过舒淼的手腕,把揉碎的马齿苋敷在了伤口处。
他已经尽量把动作放温柔了,但是还是感觉到那截细瘦的手腕在无助的发抖,这让秦樾濋在心里面生出一种怜惜,想要给他吹一吹的冲动。
“血暂时止住了,我们上去。”秦樾濋说,放开了抓着舒淼手腕的手。
爬到坡顶,秦樾濋第一眼看见奶奶的那个小背篓了,他走过去拾起来,然后才看到不远处在石头上蹲着的人。
“范朝白!你怎么不接电话!”舒淼走过去,有点着急,语气也有点冲。
没想到石头上那个人脾气更冲,他“蹭”地一下站起来,梗着脖子吼:“舒淼你几个意思啊,你把老子一个人扔在这儿?!要下暴雨了!你知不知道!老子特么的就是故意的不接电话,老子不想接你电话!有种你就别回来啊傻/逼!”
“你!”舒淼被气得浑身都发抖。
那人本来就比舒淼高,现在站在石头上就更是衬托得舒淼只有一小只。
秦樾濋皱了皱眉,说:“快下雨了,动作快点。”
“你这傻/逼又是哪来的?!”范朝白现在就是一整个易燃易爆的危险品,逮谁祸害谁。
可秦樾濋也不是什么善茬,他眉宇轻轻一拧,周身便涌起一股阴沉来,散发出一种地狱修罗的气息。
舒淼看情势不对,生怕两个人在这儿打起来,连忙跑过来拦住了大步流星的秦樾濋:“不好意思,我替他和你道歉,他一生气就犯病。”
“他犯病,凭什么你来道歉?”秦樾濋盯着舒淼问,冷冰冰的语气。
舒淼不知怎的,瑟缩了一下!:“对不起,等他不犯病了,我让他来和你道歉。”
秦樾濋沉默着,黑漆漆的眸子盯着舒淼的头顶,不知在想些什么。
看局面暂时稳定下来,舒淼短暂的抒了一口气。说起来,他也是头疼极了,平时范朝白也爱使些小性子,但是那都无关痛痒。问题是他会使小性子,那也会使大性子,这家伙驴脾气上来了是六亲不认的。
而且今天他的确也有不对的地方,舒淼尽量耐下性子来,走回去和范朝白道歉:“今天是我做的不对,对不起。老范,先回去,回去你想怎么发脾气都行,行不行?”
话音刚落,压得很低的云层中传来轰隆轰隆的闷雷声,舒淼浑身僵硬,像被人扼住了呼吸。
范朝白也像是脑中想起来了什么,神色微变,他从石头上跨下来,高贵冷艳的哼了一声:“那还不快走。”
淼淼舒如罗带,鳞鳞皱似縠纹。谁道卧龙不起,须臾变化风云。
——《锦堂四景图·其一·春水满四泽》 金朝 李俊民
“这几句诗的意思是:江水浩渺,舒展流淌像柔软的罗带,水面上波光粼粼,泛起的皱纹就像绉纱的纹理。谁说卧龙不会飞起,转眼间就会变幻出风云。
前两句以生动的比喻描绘出春水的形态,展现出春水舒缓、柔美的画面。后两句则笔锋一转,由眼前的春水之景联想到卧龙,暗示即使是看似平静的事物,也可能在瞬间发生巨大的变化,蕴含着一种对变化和机遇的思考,有世事变幻、风云莫测之意。”
——来自豆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