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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突变 ...


  •   奉天派空荡昏暗的地牢中,困住了两位稀客。

      自何月与叶鹿灵将卜言含带回奉天派后,叶鹿灵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命人将罗回扣下,面对弟子们堪称粗暴的动作,不明所以的罗回一路大声叫嚷着激烈反抗,引得周围弟子频频侧目。
      戏演久了也就当了真,罗回也真当自己受了何种天大的冤屈般呼天唤地。直到一行人将其拖入牢中,让他与卜言含两两相对时,罗回这才如坠冰窟。

      四根粗短的铁链子困住两双手,但也给予了他们吃喝拉撒的权利。脚上则是镣铐紧锁,能站能挪,但不能走,更不能跑。

      在这间久不见天日的昏暗地牢里,卜言含与罗回相顾无言,任由死寂将二人吞没。所谓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他们又能有何怨言。

      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听见声响的二人皆是眼眸一动,双眼往牢门处一探,在一阵金属碰撞声后,一名端着食盒的弟子露了面。

      “吃吧。”
      弟子将饭菜往二人面前随意一摆,随即立刻掩鼻想退出这间飘散着酸臭气味的牢房。

      “等等!”罗回又如往常般向这位负责送餐的弟子恳求,“我要见师父,我要见程科!”
      说着,伸手就要去捉对方洁白的衣角,弟子被对方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往后一退,这一来,罗回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顺势扑在石板地上。

      “说就说了,你咋还动手呢?”弟子嗡着声,手指依旧不曾从鼻尖放下,看着狼狈的罗回,他嫌弃地皱了皱眉,“他自然会见你们,不过你们还是盼着他晚些来吧。他一来,就意味着你们离死期不远了。”

      弟子说得不错,如今二人能有这段安然无恙的悠闲时光,全仰仗着卜言含的清泽派弟子身份。清泽派在听说此事后,立刻快马加鞭赶向奉天派,可即便速度再快,奉天派与清泽派依旧有段不小的距离。

      或许,在清泽派赶到之时,卜言含与罗回就真的只剩死路一条。也正因如此,罗回才迫切地想要见到程科。
      奈何他身在牢笼,周围无人能助他。

      卜言含看着眼前堪称滑稽的一幕,依旧不言不语。弟子扭头瞟了他一眼,面上反而有些难言的复杂。只可惜卜言含那双无神的眼也未能将这点难言的复杂收进眼中。当着弟子的面,他大口大口吃着碗里的饭菜,连馒头也不放过。吃完,用袖子将嘴一揩,又默默地挪至角落,与黑暗融为一体。

      而罗回因为胡闹一通,早就失去了大部分吃饭的时间,在弟子收走碗筷时,他只伸手拿了架在米饭上的白馒头。
      在弟子离开后,一切又恢复如常,仿佛方才一切从未发生。

      罗回是恨卜言含的,恨卜言含的大意连累他遭受此劫,即便对方同他一样落入如此地步,同样过得连狗都不如,同样生不如死,罗回也依旧难解心头之恨。但也正是因为恨,他才不愿靠近卜言含,甚至连一个眼神都不愿意给对方。
      如今在此面对着漆黑,他只有一个愿望,那就是见到程科。罗回天真地想,只有见到程科,他才有机会活下来!

      因此,当门外再次响起金属声响时,罗回竟激动得一跃而起。他又忘了脚上的镣铐,以至于在迈步时又一次扑倒在地。
      顾不上身体的疼痛,罗回慌张地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熟悉的脸。

      与此同时,开门之人同样对上罗回那双闪着亮光的眼。

      ————
      纪闻书此次前来奉天派便是揭发程科的恶行,隐忍了十五年之久,一旦爆发便是破竹之势。可在奉天派几位长老眼里,此事无疑是奉天派的平地风波。
      因此,当程科要求见何月时,四人没有任何阻拦的想法,任由程科光明正大地出现在纪闻书眼前。

      曾经欲杀她灭口的程科就这么明晃晃地站在面前,纪闻书先是不可置信地恍惚,而后恐惧迅速蔓延全身
      ——十五年前那一剑,造就了多少个不得脱身的噩梦。可当回忆涌起,仇恨又将恐惧包裹着席卷了纪闻书,程科为己私利,残害了多少无辜性命。纪闻书带着无尽悔恨孑然一身,终是为了这一刻。

      不由分说地,纪闻书抽剑朝程科行云流水般袭去。

      身后有人用急促的语气在劝,可纪闻书早已被仇恨裹挟,一心只要程科偿命。

      “师妹!”这是程科对纪闻书的称呼,看着双眼猩红的纪闻书,程科以剑鞘做挡,连连闪躲后退。
      他原是想借此称呼唤醒纪闻书的理智,可他怕是忘了,十五年前,当他朝纪闻书咽喉划去那一剑时,他也是如此称呼纪闻书。

      果不其然,纪闻书并没有停下进攻,反而因程科的躲闪下手越发狠厉。

      “住手!”
      四大长老终于出手,几人拦下纪闻书,挡在程科身前。

      纪闻书被四人紧紧围住,一腔怒火无处发泄,最后竟颤抖着滚下泪来。
      “你怎么敢……出现,怎么敢……”

      她的嗓音不会再好了,拜程科所赐,她余下的一生都要在泥塘里挣扎,这同样拜程科所赐。她死后甚至无颜面对师父、苏舷行与林静歌,这还是拜程科所赐!
      可罪魁祸首却久居高位,每日享受着左拥右簇,更是盛名在外。他自有众人庇护,就算纪闻书竭尽全力也无法动他一根汗毛。这叫纪闻书怎么能不恨!

      “师妹,我想,我们之间有什么误会……”程科虚情假意地靠近纪闻书,“我们已经十五年没见了,不妨坐下来好好聊聊。”

      纪闻书这才直视程科,一双清明眼里噙着的不是泪,而是不甘与仇恨。

      与十五年前相比,成为掌门的程科似乎已经明白要隐去自身的锐气,再加上岁月对他的柔情,年近不惑的程科反而颇有几分儒雅风流。
      刹那间,纪闻书想起方青和那一头灰白,想起雨天时通往林间住处的那条泥泞。这是多么讽刺啊!连上天都不愿睁眼看看这世间的疾苦,放任恶人逍遥过日。

      “这么多年……你可曾……去师父坟前……祭拜……”

      “师妹,你的嗓子?”
      程科并没有回答纪闻书,也许因为他本就无法回答

      “拜你所赐。”
      纪闻书嗓子的确坏了,不止外人觉得嘶哑难听,她每说一句话更是如同吞针般煎熬。当程科假意惺惺地询问时,纪闻书简直怒极反笑。

      “我不明白师妹为何对我有如此恶意,但你说得我都会记在心上,而后尽早查明。不为别的,只为让师父安心,只为让师妹放下仇恨。”

      当着四名长老的面,程科的确是演得一出好戏。纪闻书自知与程科在此掰扯只是白费口舌,于是,她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只余程科与四名长老在厅中商议。

      既然纪闻书已经离去,程科也就无意逗留。三言两语试探出了四人的口风,他便假借要事离去。

      不论如何,他还是奉天派掌门。只要他是奉天派掌门,四名长老自然无法端平心里的秤。可他是否真的无辜?怕是只有他自己才清楚了。
      想到此处,程科已然隐隐勾起嘴角——谁说做掌门没烦恼呢?此刻的他多想仰天放肆大笑。

      现在,一切都已成定局,就算十五年前纪闻书没有死于其剑之下,现在贸然闯进奉天派也无济于事。

      程科如此想着,不知走到何处,忽然脚步一顿:
      “都准备好了?”

      “都准备好了。”
      一个声音兀自响起,而后地上难以察觉多了一个影子。

      程科不再回话,径直离去。

      ————
      何月一手提着煤油灯,一手捏着钥匙,穿过长长幽黑通道,向关押着卜言含与罗回的牢房走去。
      与时正直寒冬,阴暗狭小的牢房也不会像夏季般潮湿腐臭,但即便如此,这里每一处角落还是飘散着难以言喻的酸臭。

      自卜言含被压入此地后,何月只前来探望过一次。与拼命恳求要见师父的罗回不同,卜言含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无论她询问何事,对方都不说不闻。何月自是气愤,但更多的还是无奈。

      一朝之间,卜言含从众人敬仰的清泽派大师兄沦为人人喊打的叛徒、杀人犯,以至于如今只能蜷缩在阴暗的牢狱,卜言含一时半会接受不了也是正常。可事在人为,当初被他们杀害的弟子就不可怜了吗?如今一切,不过也是因果报应。
      何月一面想着,一面打开牢门。

      牢里无灯,全凭何月手里一盏明灯晕开一片昏黄。光亮所及处,便是何月目光所及处。
      牢房并不大,何月几步便能走尽,可奇怪的是,为何左看右看都不见二人?

      “卜言含?罗回?”何月试着呼唤了一声。

      与此同时,在光亮未肯施舍的角落里,倏然响起一声干草摩擦声。
      何月闻声而去,只见罗回颓然的靠在角落,一双眼将阖未阖地虚张着,透过缝隙,何月看到了对方眼里的哀怨与悲凉。

      “你怎么了?”
      何月急忙放下手里的煤灯,也是这时,她才后知后觉——整间牢房里竟然散发着一种似有似无的血腥味,只是方才在其他杂味的掩盖下,何月才未能察觉。

      “罗回?罗回?你受伤了?回答我!”
      何月徒劳地呼喊着,此时的她并不知道,罗回不是不愿回应,而是他再也无法开口说话了。

      在昏暗的灯光下,罗回眼角划过一滴晶莹,而后,他张了张嘴
      ——罗回被割了舌头。

      罗回已经将嘴牢牢合上,可那残缺依旧在何月眼前浮现,让她挥之不去。罗回在此,那卜言含呢?

      “卜言含!”
      何月顾不得干草上脏乱,摸索着在另一个角落找到卜言含。

      与罗回一样,卜言含同样被割舌。
      他虽不张口,可那个凄凄的眼神,何月一眼便懂。

      “这是谁干的?谁私自动刑!”

      表面上,那人是割了两个该死之人的舌头,但何月明白,这其中怕是隐藏着更大的阴谋。为了让两人开不了口,所以才割了两人舌头,为了最小限度内不引起他人注意,才只割了两人舌头!

      在何月思绪万千之际,原本死气沉沉的卜言含忽然壮着胆子将手攀上何月的手臂。
      何月虽不明所以,却也没有闪躲,任由卜言含动作。

      摊开何月的掌心,卜言含用那只修长却又脏污的手指在何月白净的手心落字。
      何月在心里感受着,当卜言含落字过半时,她立刻心里一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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