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罗马尼·阿其曼的观察报告》云竹松

8、观察报告8

　　【观察报告】
　　观察对象：罗马尼·阿其曼

　　观察对象身份：迦勒底亚斯医疗部门负责人。

　　观察时间：20■■年■■月■■日

　　观察地点：第五特异点北美神话大战合众为一&人理存续保障机构·菲尼斯·迦勒底

　　观察员：■■

　　基本情况：东西战争展开，分为凯尔特、美利坚、反抗军三派。与海伦娜交手后被俘并移动至要塞。谈判失败后，遭到羁押。杰罗尼莫前来营救。回到营地后开始抢救罗摩。尔后前往拉拢Lancer（伊丽莎白·巴托里）和Saber（尼禄·克劳迪乌斯）。

　　初步印象：不会沉溺于某一时刻的绚烂，清醒地独立在外。

　　备注：很容易自责。

　　结语：是个笨蛋。

　　附件一：美利坚合众国现场照片

　　附件二：弗洛伦斯·南丁格尔现场照片

　　附件三：托马斯·阿尔瓦·爱迪生现场照片

　　附件四：罗摩现场照片

　　附件五：库·丘林·Alter现场照片

　　附件六：斯卡哈现场照片

　　【1】
　　天空是绀色的。大地是破败的。景色是荒凉的。

　　荒芜一物的原野，植被密接的深林。

　　仙人掌深深扎根，尖刺向四周延展，根系却拼命地挖掘着水分。周边是一辆报废的马车，木板已然腐朽，白色的篷布就像是死亡降临时的裹尸布一样将残骸零零散散地连接在一起。

　　土地是类似于砂质的黄色，风一吹就会四处飘飞。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夜间的风并不大，不会有沙尘暴出现。

　　与颓败的大地不同，夜幕低垂之时，繁星闪耀。明亮的矿石被镶嵌在黑丝绒的幕布之上，尽职尽责的散发着光芒。千万光年外的热源体的光芒跨越了时间与空间，来到了现在。

　　“你在看么，罗玛尼？”御主喃喃说到，“那些星星。”

　　“示巴的运转正常，能看见你那里的星空呢。”念话那头传来了罗马尼·阿其曼明快的声音，“真美啊，■■。”

　　“那些星光虽然微弱或者说渺小，但是啊，罗玛尼，”她低声说，“千万光年外，它们也是别人眼中的太阳啊……”

　　“……那，”过了片刻传来了罗马尼·阿其曼带着些许雾气的声音，就好像在雨天遇见的一枝栀子花，散发着浓重、缥缈又湿润的气息，“我也是么？”

　　“Of course you are.”

　　【2】
　　“碾碎泪水、击溃放弃。这是人类唯一被允许的行走方式。”御主靠在透明的玻璃窗上，脸颊紧紧挨着冰冷的玻璃。她的眼睛紧紧抓着病房内脸色苍白的少女。呼吸间水雾凝结在玻璃窗上模糊了视线。

　　“这是南丁格尔告诉我的。”她低声说，“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会接受玛修成为我的泪水。”她转头看向身侧的罗马尼·阿其曼，“我曾经梦到过玛修的事情。”

　　罗马尼·阿其曼的动作停顿了片刻。

　　“那个时候她还在无菌室里，”御主的眸光落在罗玛尼·阿其曼身上，“和她对话的那个人就是你吧，罗玛尼？你还允诺当她离开无菌室成为迦勒底的一名研究员时会送给她一份礼物。”

　　罗玛尼·阿其曼移开了自己的视线，转而紧紧盯着房间内的某处。他抿了抿唇，犬齿无意识地互相摩擦着。

　　“玛修……”过了很久很久，罗玛尼缓缓开口，声音有些滞涩，“迦勒底的第六号实验，英灵与人类的融合实验。”

　　“南丁格尔和她对话的时候格外注意到了‘今后’这个词语，”御主长长叹出一口气，“也就是说，她的‘今后’充满了不稳定性，对么？”

　　“是的……通过诊断，她，最多只能活动到十八岁。”

　　那是苦涩的。让她莫名想起烟草的味道。

　　这种味道并不会令人上瘾。留下的只有沉重和折磨。好比冬日里刮过的穿堂风，直直地灌进老旧又破烂的衣衫，让人忍不住瑟瑟发抖。那是一种冰冷的气息。锥心刺骨。

　　“她已经，十六岁了啊……”御主轻声说，“我们才刚刚相遇，你就要离开我了么。”

　　“成为亚从者并没有让她的情况得以好转……”

　　“十八年啊——一定是把魔术回路和御主适应性当做首要目的去考量，所以寿命才会如此短暂吧。”御主用力抓着金属的窗台，指节过于用力以至于开始发白。

　　“……你恨我么。”有人突然没头没脑说了这么一句。

　　“迦勒底的代理所长和首席医生是笨蛋也能当的么？”御主当即劈头盖脸骂了回去。

　　“对不起。”

　　“不许说对不起！罗马尼·阿其曼！”御主的声音拔高了一个八度，“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过了片刻，她的声音又软了下来，“迦勒底如今的情况并不好，别让我后院起火，罗玛尼。”

　　声音轻轻软软的，像是在诱哄着谁。

　　“你没有告诉我是对的——”

　　病房里的少女已然苏醒。在模糊的白色中出现的一片明亮的橘色让她十分欢欣。她并没有强撑着坐起来，而是侧过了头向那片亮橘色的方向俏皮的眨了下眨眼睛——附带一个清浅的微笑。

　　御主起身正对着那扇窗子。

　　手指触碰到冰冷的玻璃让她神游的心思回来了一点。

　　“你也一样，罗玛尼。”

　　“什么？”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有些就可以诉诸于人，有些就不可以。”她轻声说，“秘密之所以会成为秘密，就是因为它会被压在心里见不得光，或者说对于某些人而言，秘密就是一把斩向他人的剑。”

　　身侧的人闻言顿住了。

　　“如果这柄剑一旦出鞘就再也回不了头，我宁可秘密永远都只是秘密——”她望向罗马尼·阿其曼，“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像是一把钝了的锈了的刀，一下又一下磨着。赤红色的血液渐渐氧化成褐色，最后发黑。

　　“……”他选择保持沉默。

　　棉布做的白手套被攥紧最后满是皱纹。

　　御主走进了房间，留下罗马尼·阿其曼一个人在外面。

　　她在玛修身侧坐下，这个位置刚好能看到某个人落寞的背影。

　　“前辈……我已经好多了。”

　　玛修·基列莱特还是很虚弱。声音是中空的，颤颤巍巍，像是某一枝刚刚经历风雨的花朵，此刻还在摇摇晃晃。

　　“是我请求医生不要告诉你的，前辈不要怪他……”

　　“……有感到欢喜么？”御主轻轻握住她的手，“和我一起战斗的日子。”

　　“当然了！”她的声音诉说着她的欢欣，“和前辈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很高兴。”

　　“那就好，”她伸手揉了揉对方浅紫色的短发，“我也很高兴呀，玛修。”

　　“那医生是……”玛修·基列莱特用余光瞥了一眼床外罗马尼·阿其曼落寞的背影，“前辈和医生之间发生什么事情了么？”

　　“……是我以前太过于想当然了，对一些事情，真真正正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才发现事情并非如此。”她轻声说到，“曾经我以为自己做的已经够好了，现在想来不过是在逼迫他而已。”

　　“逼迫……”玛修感到有些许的困惑，“前辈是有希望医生去做的事情么？”

　　“……算是吧。”她的声音轻飘飘的，像是踩在云端上一般不真实，不稳固，不牢靠，仿佛随时都会跌下云端，粉身碎骨。

　　“我总希望自己是特别的那一个，现在想来真是太幼稚了。”她低声说，“总是希望自己在他心里是不同的。”

　　“前辈……”玛修轻轻握住她的手，“是在焦虑自己和医生的关系么？”

　　“是啊，”御主坦然承认，“大概是我们这些人的通病吧，总是希望得到肯定的回复，才敢心安理得的去爱一个人。”

　　“噗嗤。”玛修突然笑出了声，随即因为牵扯到了伤口又止不住的咳嗽，“咳咳咳。”

　　“小心些。”她轻轻拍着女孩的胸口给她顺气。

　　“前辈一点都没有发觉么？”玛修调皮地眨了眨眼，“前辈已经是对于医生来说，最特别的那一个了。”

　　“欸？”

　　【3】
　　“咔哒”一声，病房的金属门自动打开。

　　“■■，其实我……”罗马尼·阿其曼听到动静连忙侧身，“其实我——”

　　“罗玛尼。”御主就站在他的面前，抬起头来直直看着他，“你看着我。”

　　“嗯……”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呢。翠色的，像是春日里一池春水。含着愁绪的，像是雨巷里撑着纸伞而过的行人。

　　她轻轻伸出手遮住他的眼睛。

　　“欸？”罗马尼·阿其曼身子一僵，却又不敢动弹。

　　眨眼的时候睫毛就像是一把细细密密的刷子触动着御主的掌心，微微有些痒意。

　　她踮起足尖，将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

　　罗马尼·阿其曼下意识伸手揽住她。

　　“……■■？”

　　“我到底怎么样做才好呢，罗玛尼？”御主附在他的耳边低声说，“我总是担心你离我越来越远……”

　　罗马尼·阿其曼圈住对方的胳膊又紧了紧。

　　“我害怕自己给不了你想要的，■■。”他低下头，抵住她的肩颈，似是耳鬓厮磨。

　　“你觉得我想要什么？”于是她发问。

　　“你想要的是一个能和你一起长长久久并肩作战的人。”那声音里充满了苦涩，“你知道的，而不是我——”

　　“你就是那个和我一起并肩作战的人，我亲爱的司令官。”

　　“我——”

　　御主在他的耳边低声说了什么，罗马尼·阿其曼紧紧抱着她，没再说任何话。

　　【罗马尼·阿其曼】
　　大概因为这个人是玛修·基列莱特吧，罗马尼·阿其曼心想。他从御主的身上明显感觉到了低落和悲伤。

　　并不是同情什么的。

　　他漫无目的地想着。

　　这太失礼了，对玛修来说。

　　那么，他呢？

　　如果有一天——

　　他忍不住去想。

　　思绪就像是没了缰绳的野马，又像是北地冬日里的狂风呼啸而过，只留下一地狼藉。

　　到了那个时候，她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呢？

　　他原本是这样想的，直到少女这样和他说到。

　　“我不在乎长长久久，我只要这一刻站在我身边的人是你，”少女低声说，“那就够了，罗马尼·阿其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