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只是爱》星如阳

39、第 39 章（补）

　　苏皓终于明白李沅锁门的原因，也明白沈昭回避的理由。
　　苏皓在医院住了一周的时间，整整一周都是李沅和沈昭轮流着照顾自己。
　　他偶尔想起那天和方医生的谈话，不知道这人用了什么方法和说辞才能天天跑到医院里来，连上课的时候都在医院。

　　但很快他就明白了，大概率是这人又说服了赵阿姨，赵阿姨耳根子软，心更软，肯定挨不过沈昭的架势。
　　苏皓觉得自己没必要住在医院这么长的时间，没必要，也浪费钱。但抵不过沈昭和赵阿姨的坚持。

　　“小皓，你就好好住着，不用有什么心里负担，咱们养好了，确实没什么问题了再出院啊。”赵阿姨是这么说的。
　　抵不过坚持，苏皓只能妥协，心里却一直在盘算着医药费的事情。

　　像是看出了他的心事，沈昭有意无意地提了一嘴：“你可别想什么还钱之类的，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说完给他剥了个鸡蛋，用纸包着递给他。

　　城里的医院不比镇上的诊所，一晚的住院费就不少，连着住一周，让苏皓心里过意不去。

　　除了医药费的事情，就是沈昭。
　　那天过后，沈昭就没跟他说过那天在巷子里的事情，也没再提过卢宇他们一伙人，更没有人在他面前说过解决方法。连自己住进了医院，始作俑者的父母都没有出现过。
　　苏皓也没问，问李沅，这人大概率不会细说，也说不清楚。问沈昭，他自己都没开口，问了也不算有用。

　　倒是李沅，一周的时间两边跑，基本都在医院里了，学校也没去了。苏皓看见他的憔悴样，又不知道怎么开口，最后还是只有欲言又止。

　　一直到出院这天，苏皓才看见了一直没有出现的人——卢宇的爸妈。
　　敲门声响起的时候，苏皓正在看书，沈昭和方耀一起去下面办理出院手续，房间里就他一个人。

　　他还没出声，门就被打开了，外面的脚步声响起来，离他越来越近。他抬头，看见一男一女的中年人走了进来。

　　他愣了一下，见到面前的中年女人就猜出来了，这是南街棉花厂的老板和老板娘。
　　上辈子在棉絮厂门口见到沈昭妈妈的时候看到过。
　　是卢宇的父母。

　　“叔叔阿姨。”秉持着礼貌的观念，苏皓还是开口。
　　他不明白这两人这个时候来这里的意思，也许是知道他今天出院，才特地来堵他，也许前几天就来过，只是被拦在外面，并没有让苏皓知道。
　　但这些都不重要，苏皓心里明白，他现在只是个学生，什么事情要来跟他说，都不是什么好事。

　　面前的女人面容很憔悴，看得出来精神不是很好，面对着苏皓的问候也一言不发，只有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苏皓。
　　只有旁边的男人开口，声音情绪不高，甚至有种说不上来的无力感。

　　“你……苏皓是吧？”他说。
　　苏皓没什么反应，能找到他的病房，这句话倒显得多余了。

　　“是这样……我们是卢宇的父母。”说着还扯了扯旁边的人的袖子。
　　“我们前几天来过，听说你今天出院，来看看你。”
　　苏皓看着两人空荡荡的手，没说话。

　　“我们也不饶弯子了。你因为卢宇住院，我们心里也是过意不去。但是小宇他也不是专门针对你，也是情景所迫，不是故意的……”
　　开始的无力感随着说的话增多而逐渐变得有底气起来。
　　苏皓听着他的“道歉”，忍不住开口：“叔叔是什么意思？”

　　“我们就是想说，你能不能跟警察说说，你已经不追究了，我们已经私下调解好了……”
　　话还没说完，苏皓没忍住笑出了声，打断了面前男人滔滔不绝的长篇大论。
　　“叔叔你说的调解，是指今天空着手来跟我所谓的道歉，还是前几天到医院来大吵大闹的破坏？”

　　他声音起伏不大，落在两人的耳朵里，在燥热的六月里还让人起了一层寒意。

　　“苏皓啊，我们现在不就是再好好商量调解嘛。”男人还在说话，旁边的女人已经忍不住了，“我们家小宇也不是故意的，你至于这样吗？没爹没妈的野种，心肠就是坏！”
　　说完就被一旁的男人扯了一把，训斥道：“闭嘴吧！”
　　苏皓看着两个人，不想过多的纠缠。

　　他从两人的话里也听出来了，这件事情在镇上闹得太大，惊动了警察，把卢宇给扣了。现在想要他同意私下和解。

　　“叔叔您太高看我了，您自己心里不是也清楚，闹到这么大，怎么能是我这个没爹没妈的人能预料的到的呢？”
　　他话说的也没错，放在镇上就是一群未成年群殴打架，把人捅伤进了医院，没可能闹到现在还把卢宇关在局子里。

　　听到这话，男人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但最后还是不能说什么，把拳头捏得很紧，最后又松开。
　　还不等双方再说话，外面沈昭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苏皓你衣服换好了吗？”声音随着门的打开逐渐变得清晰起来，又随着看清站着的人戛然而止。
　　“方叔！方叔！”沈昭的第一反应是喊门外的方耀，然后又跑到苏皓的面前，煞有介事地拦在苏皓的面前。

　　方医生听到沈昭的叫喊声，进来看见两个人站在房间里，开口说：“出去说，别吓着孩子。”
　　“怎么就吓到了，不都是这么大的孩子了吗？我家小宇现在还没出来呢。”女人下意识反驳了一句。

　　“他捅了人不应该被抓吗？”沈昭在苏皓面前开口，苏皓看见他抓着被子的手在微微发抖，但声音却一点也听不出来。
　　颤抖的坚强。

　　他轻轻把手覆盖上去，拍了拍。

　　“出去吧！哎呀真是……”方耀推搡着两个人，把两人带出去，又把门带着关上。

　　房间里又只剩下沈昭和他，面前的人还在微微发抖，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吓的。
　　苏皓轻笑道：“你害怕啊？”
　　说完又看见两个人交叠的手，把自己的手收回去。
　　“才不是……我只是气不过。”沈昭没发现他的小动作，找了张椅子坐下。

　　“他们来为难你，你怎么说的？”他问苏皓。
　　苏皓摇了摇头，“对他们没什么好说的，说不清楚的。”
　　“那是他们不讲道理，本来杀人偿命就是天经地义。”说完又觉得这个形容不对，改口道：“呸呸呸，他捅了人就是要付出点代价的。”
　　苏皓看着他手忙脚乱的样子，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感觉。现在的沈昭，鲜活，热烈，乐于向他展示情绪。这些都太不容易了，对他来说弥足珍贵。

　　“说真的，其实我也没想到会这样。”他突然低着头说。
　　苏皓从思绪里抽出魂来，看着他，等着他的下文。
　　“如果不是李沅，他可能根本不会有事，可你还要在医院躺着。或者说，如果没有你俩，就是我要在医院躺着……”

　　“可是没有如果。”苏皓对他说。
　　“现在就是我在这里坐着，你坐在我的对面，这很好。因为有李沅还有李叔叔，卢宇被扣在了局子里，这也很好。”
　　“更好的是，我们今天就能出院了，可以继续去学校上学了。”

　　沈昭从椅子上站起来，说：“上学才一点都不好呢。”

　　苏皓被他突如其来的关注点逗得直笑，牵动了腹部的伤口，引得他连声抽气。
　　“疼还笑。”沈昭抹了抹鼻子，看着正太头观察他情绪的苏皓，将头撇到一边。

　　“你为什不问问我为什么跟他们打架？”沈昭在房间里收拾了一圈，还是忍不住问他。
　　他一直没说，以为苏皓会问但是并没有等到他的询问，连提也没有提一句，好像如果他不说，他永远也不会问。
　　“没什么好问的。”苏皓随口一答。

　　沈昭被这句话弄得没话说，他突然觉得这对苏皓不是很公平，他为了自己住院，连最初的原因都未能知晓。

　　“因为我们昭昭本来就不是乖乖的好学生，打架也很正常，看谁不爽就揍谁呗，挺好的。”苏皓笑着说。
　　沈昭：……
　　心里的愧疚感一下子消失的无影无踪。

　　“去你的。”沈昭把手上的衣服扔给苏皓的脸上。
　　“谁教你的？”苏皓扶着伤口没来得及接住，被扔了满脸。
　　“你别管。”

　　等苏皓换好了衣服，沈昭看了眼门口，门外没什么动静，方医生还没回来，他又坐回到椅子上。
　　“所以为什么？”苏皓问他。

　　沈昭还在赌气似的回答：“因为我很坏。”
　　“沈昭不坏，苏皓不爱。”苏皓下意识接了一句。又换来一个巴掌。

　　沈昭涨红着脸，对他说：“你到底听不听！”
　　苏皓点了点头，说：“现在可以听。”
　　沈昭才平了平心情，“因为他们说我妈。”

　　沈昭以为他说出来的时候会很生气，但脸上很热，心里却没什么堵住的感觉。
　　“猜到了。”苏皓慢悠悠地说。“之前阿姨在棉花厂里打过零工吧？我看见过。”

　　“嗯。那个卢宇的爸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平时就喜欢在外面乱搞，镇上的人都知道，但从来没人指责他，都说女人。我妈在棉花厂里上班，被他给盯上了，就有人到处说，说的很难听。他老婆听不得外面的风言风语，才针对的我妈。”

　　“本来镇上的人都喜欢嚼舌根，我妈说，能忍则忍。忍一时风平浪静，我知道，但我就是见不得他们那么说我妈，什么都不行。”

　　“我妈忍了一辈子，我不想忍。”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又变得红红的，让苏皓觉得心闷，又不能让他别说，说出来总比闷在心里好的多，这是苏皓一直相信的。

　　无论是对沈昭，还是李沅，又或是杨珉，对所有人包括他自己都是。

　　沈昭抹了把脸，接着说：“但是那天我本来没想跟他们纠缠的，是真的。我本来没想跟他们打架的。”
　　“我本来只是想快点回家，这段时间不知道怎么了，镇上关于我妈的风言风语多了很多，越传越难听，甚至在学校，在我的面前都会有人说。”

　　沈昭不是没想过反驳，只是赵晴告诉他，忍一时风平浪静。
　　但换来的从来不是适可而止，而是肆无忌惮。

　　“你知道他说什么吗？”沈昭突然抬头对他笑着说：“他说我妈，说我妈是个不检点的贱/人。”

　　苏皓抓着被子的手倏然收紧。

　　“你知道这个词都是形容什么人的吗苏皓。他说出口的时候还是那么有底气，说的有鼻子有眼的，说我妈在他家厂里做工是因为厂子开在路边，就是为了勾引男人，他妈跟他说的。”
　　“我突然一下子就明白了，为什么镇上说我妈，说方叔，还有说我的人越来越多，因为人云亦云，亦步亦趋。”

　　“女人互撕的戏码从来都是那些愿意看并且想要看到的。”
　　“所以我忍不了，苏皓，我忍不了。我妈去厂子里做工，只是为了改善一下我们家的条件，我高三了，到了大学要花的钱只会越来越多，她腰不好，可还是在卖力地干活。我怕考的不好，辜负了她。怕我意气用事，让她又操一份心。所以是真的忍了很久很久了。”

　　“但忍这个字本身就是剜心的，所以我打了他。”沈昭说到这里情绪突然高涨了起来。
　　“我把书包一下甩在了他脸上，然后给了他一脚。”沈昭乐得笑出声，“你知道那种感觉有多爽吗？”

　　“有多爽？”苏皓扯着嘴角回应了一句。
　　“爽爆了。像是心里憋的一口气一下子汹涌而出，咬牙切齿都不够，要每一下用尽全力，把力气全送到他身上。”

　　“可又有什么用呢？”沈昭又说，“最后还不是得不偿失。”
　　“谁说的？打了就是赚了，拳头落在他脸上，把气撒出去了就是赚翻了。”
　　沈昭看着苏皓说话，怔愣一瞬，笑着说；“说的对哦。”

　　苏皓看着面前傻笑的沈昭，在心里叹了口气。
　　这样就够了。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