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前明月》花风满道

6、飨神之宴

　　李明夷找到司骐时，他已在牌桌上杀红了眼。
　　“再来！再来！”
　　此时的司骐已连赢六局，牌桌上有人质疑：“你真的是新手？不会出老千吧。”
　　十一郎抱着幺鸡站在司骐后面解释：“你知道的，新手就是比老手好使。”
　　那人哼了一声撇撇嘴，司骐摸着牌小声问后面：“我是出二饼还是五条？”
　　“五条。”
　　“好嘞！”
　　司骐推出五条，忽然觉得刚刚回答的声音有些熟悉。
　　是李明夷！
　　他扭头一看，十一郎早不在身后，取而代之的是身材更为高大的李明夷。司骐假装不认识他迅速回头，这才惊觉十一郎竟站在了对家后头，他摸着怀里的幺鸡，低头指着前面的牌道：“碰。”
　　“胡了！”
　　说话的正是他的对家，司骐仔细看了看自己的牌，一拍脑袋，刚刚出的什么鬼牌，竟把赢面给了对家！
　　他一把推掉面前的牌：“不玩了不玩了。”
　　对面的人还在收钱，一听到这话顿时不爽：“怎么才输一局就不玩，那不行，老子还没尽兴！”
　　“这里——可是赌坊？”问话的是李明夷，他环顾一圈，心里有了个大概。
　　司骐支支吾吾不敢回答，要知道在玉京他可断不敢去赌坊一类的地方，毕竟回去可是要家法伺候的。
　　“郎君此话非也，此乃南地饮茶消遣之地，名曰茶馆。”
　　十一郎抬头望向李明夷，笑着回答了他的问题。
　　李明夷回头正视他，说话的是一位抱着白猫的年轻郎君，漂亮的有些少见。
　　“你输了多少？”他问的是坐着的司骐。
　　“你这说的什么晦气话！”司骐不悦，从座位上跳了起来：“我看起来像是会输的人吗，少看不起人！”
　　李明夷没理会他，径直就要往外走：“既然没输，那就走。”
　　“这是自然！”司骐连忙跟上他。
　　熟料同桌三人嚯的一齐起身拦住他二人，对面的汉子有些怒气，他撸了撸袖子道：“说了没尽兴，输一局就想走，在茶馆，可从来没有这样的规矩！”
　　话音刚落，有人按住他的肩膀。
　　“十一郎？”
　　汉子转头看向他，一脸疑惑，像司骐这样输了一局就跑的人，向来是要被蓬莱庄揍一顿再撵出去的，岂料是十一郎拦住了他。
　　李明夷听到“十一郎”三个字怔了怔，回头看向抱猫的郎君，他这身衣服似乎和在小巷里看到的赛十一郎有些相像······
　　“谁说不玩了，还有我呢。”十一郎笑道，他将猫塞到旁边的李明夷怀里，随即在司骐的位置坐了下来：“来，继续，再打三圈就回家吃饭。”
　　三人闻言有些迟疑，看了李明夷和司骐一眼，最终还是陆续都坐了下来。十一郎一边理牌一边朝司骐摆手，示意他赶紧离开。
　　司骐会意连拉着李明夷快步走出蓬莱庄，李明夷走到日头下才反应过来怀里多了只猫。
　　一人一猫对视，在他把猫丢出去之前，司骐一把捞了过来：“幺鸡！”
　　他家郎君最怵这种带毛的小家伙，天不怕地不怕的李二郎唯怕猫狗。
　　“幺鸡？什么怪名字？”李明夷拍拍身上的猫毛，有些嫌弃道，这南地人怎么给猫取名也如此怪异。
　　“郎君你不知道，南地除好巫风，方才的消遣也是一大流行。‘幺鸡’就是麻雀牌的一张牌，我跟你讲，方才你来之前我手气真的是，连战连胜！我——”
　　司骐息了声，他看到李明夷面色不虞，大概是要发作了。果然，李明夷摸着腰间的错金刀：“家法第六条，擅入赌坊青楼者，该当如何？”
　　“我错了。”司骐低头，他把猫横在二人之前，将李明夷逼退半步：“郎君，其实我去蓬莱庄是有意的。”
　　“哦？”李明夷瞥他一眼，显然不信。司骐忙补充道：“蓬莱庄表面消遣地，实际是百晓生，方才我听说明天就是飨神宴，郎君在意的太——”
　　李明夷打断他：“回去说。”
　　今日十五，府衙之人大多告假去赶集市，加上虎食人案的受害者身份已确定，李明夷便干脆允了他们的假。偌大的府衙，也就司骐和李明夷两个人。
　　司骐去后厨简单做了两道菜，二人决定就在廊下对付一下，岂料刚坐下，有人推门而入。
　　“正巧。”林九歌提起手中的酒壶：“各位都在。”
　　“九娘子！”司骐见是她，立马站起来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请坐，用过晚膳否？”
　　林九歌有些迟疑，司骐转性也忒快了，自从那日验尸后，他见她就愈发客气。李明夷笑了笑，这司骐打小就是这样，对于他害怕的人就表现的格外客气。
　　三人坐在廊下，司骐搬来一张食案，林九歌倒上酒：“此酒是春山客栈的招牌，名为‘醉流霞’。我用一副方子换来的，各位都尝尝。”
　　李明夷等她坐下，举起酒杯：“难得得闲，先敬林娘子，多亏林娘子才能这么快找到受害人。”
　　“应该的。”林九歌回敬他和司骐：“拿人俸禄忠人之事。”说话的时候她盯着司骐，司骐不敢抬头，对着食案大喊：“招待不周啊！还少一个菜，我来我来！”
　　看着司骐在后厨忙碌，林九歌忍不住问道：“李县尹是玉京人吧？我曾去过玉京，玉京人喜欢在这道菜里加点蒜酱。”
　　李明夷有些诧异的点头，他想起什么便起身行礼道：“初到南地，事急从权，忘记还没正式给林娘子介绍。在下李明夷，玉京人士，新任长丰县县尹。司骐是家仆，若有得罪之处望娘子见谅。”
　　林九歌起身回礼：“某林九歌，四海为家，粗通医术。李县尹不必如此客气，大可将我视作下属，某也愿效犬马之劳。”
　　“我家郎君对待下属是这样的，他面硬心软，九娘子之后便会知晓的。”司骐在不远处回道。李明夷没理会他，只是问林九歌：“林娘子可还吃的习惯，如若不习惯，下次就不让司骐放了。”
　　“习惯的，我对吃食不挑。”林九歌回道。
　　三人又喝了几杯，天色渐暗，司骐起身收拾。林九歌指着有些空的院子：“南地气候同北地不同，李郎君可以在院中搭个木架，种些紫藤鸳鸯藤葡萄藤之类的，夏日可乘凉，春秋可赏花。玉京人喜欢西府海棠，南地多垂丝海棠，不过我看集市花行也有卖的，李郎君不妨种两株在这院里，一年四季都热闹。”
　　司骐一听，赞赏道：“九娘子人美心细，知道我家郎君爱热闹。不过他可没时间照顾，我只能勉为其难的替他打理打理了。”
　　李明夷笑道：“下个月据说是赏棠花的好时节，林娘子可要空出时间来，咱们一起去四水走走。”
　　林九歌顿时来了兴趣，问了李明夷长丰值得去的有哪些地方，李明夷对答如流，引得林九歌感慨：“没想到李郎君才来几日，懂得比我还多。”
　　李明夷有些心虚，毕竟这些也是从别人处听来的。司骐突然插上一句：“还有个好去处，九娘子可以试试，南地的茶馆不知你去过吗。”
　　“茶馆？”林九歌有些印象：“是常听客栈里的人说起，倒是还没去过，司郎君去过？可是好玩？”
　　“好玩啊。”司骐连道：“我今日在里面可是‘大杀四方’！”
　　“武馆啊！”林九歌讶异，不是喝茶的地方吗。李明夷抬手：“别听他胡说，就是个赌坊。南地人喜欢玩一种叫做麻雀牌的东西。”
　　“麻雀牌啊，在我们那儿叫叶子牌。”林九歌笑道。司骐立马追问：“你们那儿是哪儿啊，也是南地吗，北地我是没听过这种牌。”
　　听他这么问，林九歌忽然收起笑容：“随便说的，是我早年游历过的地方。”
　　李明夷岔开话题：“司骐，今日你从蓬莱庄可打听到了什么？”
　　“哦对，今日我在蓬莱庄听同桌之人说，明天就是飨神宴，郎君你知道什么是飨神宴吗，就是太一神教的——”
　　“太一神教的飨神之宴。”林九歌突然笑起来：“不过是掩人耳目的东西罢了。”
　　李明夷敛起神色：“看来林娘子对于太一神教有所了解。”
　　“你们要去？”林九歌没有解释而是反问道，李明夷点头：“我们必须去。”
　　“你们这样是进不去的。”林九歌笃定道，她摇了摇酒壶，确定是空的，便收起来：“今日天色已晚，明日申时一刻，你们来春山找我，我带你们去。”说完，她便起身向二人告辞。
　　李明夷颔首没有多言，等林九歌走远，司骐小声道：“郎君，我总感觉九娘子神神秘秘的，可她又不愿多说。明天咱们要去吗？”
　　“去，她愿意说的时候我们自会知晓。”
　　司骐点头，李明夷道：“你刚刚准备说的是什么。”
　　“飨神宴啊，我也就听了几耳朵。好像是参加的人要给太一神准备祭品，然后太一神就会满足你的一个愿望。”
　　“什么愿望都可以？”李明夷望天，夜色侵染，四周显得更为安静。“那我怎么知道，明天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司骐也抬头，不知道在看什么。
　　“对了，十一郎姓什么？”李明夷突然问道。
　　“啊？姓什么？就叫十一郎啊。”司骐奇道，郎君怎么会问这个问题。
　　“以后不准去蓬莱庄。”李明夷抛下这句话转身回屋关门，司骐觉得郎君好像生气了······

作者有话说

　　李明夷：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