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卷王贾琏兴家日常》迈坎

70、县试（一）

　　县试的前一夜，江宁县下了一整夜大雨，直到夜深才将将停歇，给出行的人们缓了一口气，但乌云依旧昏沉沉的压在头顶，与漆黑的夜色融合在一起看不明晰。

　　远道而来的考生纷纷咒骂雨路难行，路面湿漉漉的，低洼之处排水不及，行走之间一不小心踩中水坑溅起一身水，被寒风吹过就会打起一阵寒颤。唯一的雨布严严实实包裹着考篮，抱在怀中快步疾走，哪怕衣角鞋袜被打湿，也不能让脏水溅到里面的笔墨用品，同行的亲属家眷同样如此，不顾身上被打湿，只牢牢护着怀中丈夫的备用衣物鞋袜，跟在丈夫身后一同行走。

　　也有一些提前有准备的考生，选择居住在贡院附近的客栈内，临近县试，客栈的价格也水涨船高，翻了三倍不止，但还是供不应求。手里阔绰的考生一人就包下一间房，略有拮据的考生在一起拼拼凑凑也能拼一间房，也算是有个就近落脚点。

　　崇山书院离贡院不近也不远，于是，早就要求所有参加考试的学生都在书院宿舍居住，第二日乘坐书院准备的马车前往贡院。
　　为了不怕晚点，天色未亮，各位考生就被催促着吃完早饭，上了马车。

　　贾琏与同一宿舍的三人加上贾珠同坐一辆马车，一进马车就感觉到扑面而来的暖意，原来是马车中央的小暖炉在不停的释放着温暖，马车底部还铺上了厚厚毡毛，聚集这些暖意不外散，与外界的寒冷鲜明对比。

　　卞琼夫子是本次考试的领队人，他立在车前，大声喊道：“东西都带齐了吗？再检查一遍。”

　　“哎哟，我的午食没带！”一位考生在检查考篮的时候突然发现，他今日早晨忘记把桌子上的午食放进考篮里了，急匆匆的就想往马车下跳回去拿，却被卞琼拦住。

　　卞琼皱着眉头问道：“再确认一下，只缺了午食吗？”
　　每年都会出现几个考生发生这样那样的问题，书院都有准备应急措施。

　　但这位考生看着夫子皱起的眉头，急得都快哭了，难道夫子是怕他来回时间太长，耽误其他人出发，想要就此放弃他？
　　哽咽着求道：“我很快的……就在我宿舍的桌子上，马上就回来……不，不耽误的。”

　　还是同一马车的人帮他检查了一遍没有其他疏漏。

　　卞琼提着人就跟提小鸡仔一样，催他上车：“不用回去拿，马车里有提前备好的吃食，带一份进考场。”

　　“……啊！”这位考生才发觉自己错怪了夫子，止住抽泣抹着眼泪上了马车，在抽屉中找到吃食比他自己准备的还好，这才放下心。

　　与他同车的几位考生则默默离他远了一点，如此重要的县试还能丢三落四，这辈子的成就也不过如此了。

　　其他车里的人听到有吃食的话，也不约而同的翻找起来，互相一通气，竟然都发现了书院提前准备的糕点。

　　“竟然还是吴宏兴家的。”徐淮瀛拉开桌子下的小抽屉一看，摆卖了各色精致的点心，小小的一个全是糯米、猪肉等高能量食物制作而成，十分顶饱，分量足够马车内所有人连吃带拿。

　　“噫？马车接送是书院惯例，我可从没听说之前还有点心的。”钱霄凑过来说道。

　　“管他呢，给我们的就吃呗。”徐淮瀛直接拿出四个分给在座的几人，似乎还是刚出炉不久，吃起来还是温热的。

　　沈拂玦转头看向贾琏：你做的？

　　贾琏眨眨眼，默认了。
　　原本他想着的是要考一天呢，全都是正长身体的小伙子，吃了早饭不一会也会饿了，路上放些点心也能在垫吧垫吧。可没料到真有人会忘记县试带午食，拿着这些糕点救急。

　　马车行驶平稳，一路上畅行无阻，相较于走路出行的考生，他们身上不仅没有沾到任何脏湿，还提前填饱了肚子，互相查漏补缺、缓解心态。

　　直至马车稳稳停在贡院门口，却无一人下车。县试考场的规矩他们早已背的滚瓜烂熟，头炮是提醒考生做准备，第二炮是要求考生都要到贡院附近聚集，直至第三炮他们才能入场考试。如今第二炮还未响起，许多考生还在路上，他们自然不着急下车挨冻，趁着这点时间闭目养神，或者多看会书更好。

　　马车外，已经有许多考生到达，看到这边停放了这么多的马车不禁酸溜溜的询问：“这是谁家的马车，竟然出动这么多辆，全家人都来送考！”

　　被周边的人提醒：“这你不认识？崇山书院的马车啊！他们历年都是这样，早早到最后一刻进场，趁着这点子时间还能多读两本书。”

　　“这话真酸，你租不起马车，还不能看书了？有道是囊萤映雪，凿壁偷光，只要你想读书，何必在意是在马车内外。”一个正在捧着书苦读的学子讥讽道。

　　说完也不急被讽刺之人的脸色，只一心沉浸在自己的书海中。

　　贡院门口马车多了去了，除了崇山书院外，几乎有名有姓的金陵大书院都会包车前来，还有一些豪商富户为了儿子能少吃点苦，马车租金再贵也愿意交。

　　也有一些小摊小贩抓住商机，低价租赁驴车，虽然简陋但也比在外面吹冷风的强，不少早到的考生也愿意与人同挤一车应应急。

　　第二炮响起，贡院护卫从门内走出，在考场外安排人群站位，按照五十人一组分开，以待后面有序进入考场。

　　一些考生被聚集在一起，熟悉的自然互相搭话。

　　“我说秦兄，让你别省这点子钱，与我一同住客栈，也不会把自己弄得如此狼狈。”一名住在客栈里，走路过来不过一刻钟的吴姓考生说道。

　　“谁能想到老天爷下这么大的雨。”秦考生叹了口气，正是因为家远缺钱，想着省几个钱，却没想到遇到这么差的天气。他身边的妻子手脚麻利的翻出包裹里干整的衣袍，帮着丈夫换下溅了一身水的衣服。

　　“是啊，我们拼房、拼车也不过几十钱，虽然挤是挤了点，但也好过你现在的模样，哈哈哈哈。”有人言语间尽是沾沾自喜，侥幸逃过一劫的模样。

　　秦姓考生换好衣服，沉默不语，不愿再在这种事情上浪费口角，不管怎样，他也是到达贡院门口，身上干爽，考篮内一应用品具是完整，与这些路近的人是同一起跑线。
　　他转头轻声跟妻子说道：“今日天气不好，别在门口等我，早些回家别被雨淋到了。”

　　妻子听劝点点头，抱着湿衣服往回家方向走，家中还有老母幼儿，离不开人。

　　嘲笑秦考生的人见他不说话了，自觉没趣，开不起玩笑，扭头与其他人说话。

　　等到第三声炮响，马车中的人才动身，缓缓落地，哪怕在这黑夜之中，一个个都看着十分精神，眼中有光，昂首挺胸往贡院前面排队进场。

　　贾琏等人也不例外，按照互保的五人有序排队，等待检查。

　　趁着排队间隙的挤挤囔囔，有一个身影趁着夜浓人多，穿梭到某个考生的身边，然后再快速溜走，谁也没发现。

　　直至检查的时候才被发现，才被发现考篮中多了一个小抄。

　　该考生大声呼喊：“冤枉啊，这不是我的，有人陷害我。”

　　守卫可不管是不是陷害，既然被查到夹带小抄，按律取消终身考试资格，互保的四人同样取消本次考试资格，禁考三年。

　　为这个带小抄互保的人均是一副倒了大霉的模样。

　　有人愤怒指着他说：“平日看你清清白白，竟做出这等丑事，还连累我等，羞于你为伍。”
　　“你真是害死我了，我考了十五年，这次原本必中，还因为你要再等三年。”

　　也有气急攻心，上脚踹过去的：“浪费我再等三年，你可真该死。”
　　“竟敢害我，你也别想好过！”

　　无论带小抄的人摆着手如何解释“不是我，我真的没有带啊！”

　　众人也不相信。

　　可是他分明昨夜检查了，今晨也检查了，就连排队的时候怕人陷害也打开考篮看了一遍，真的没有这种纸条啊。
　　况且若是他想要夹带，也不会就这么明晃晃放在考篮中，这不让人一看就看出来了吗！

　　但事情发生就是发生了，夹带小抄的考生被守卫带走，互保的四人也都掩面匆匆离开。

　　贾琏与这个作弊之人在鹿元书院有过一面之缘，听说平日学问功底扎实，连鹿元书院的院长也对他大夸特夸，十分自豪。

　　他不相信这个人会做出如此愚蠢的作弊行为，那就是有人故意使坏了，回头跟其他同窗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检查起自己的考篮、随身衣物口袋。

　　确认无误后，将考篮拿起并放置在身前，避免有坏人栽赃。

　　突然，前方传来一声惊呼。

　　众人抬头看过去，竟是某个考生的吃食里发现了小抄。

　　被发现的考生面如死灰，后悔万分，他就是一时想左了，想着把小抄折小小的放进饼里，如果他们掰开的不是那么碎说不定能侥幸通过的。

　　同样的，这个作弊之人连同互保五人一同被取消考试资格。

　　检查官历年来都是这么几个，一眼就能看得出哪些考生是故意夹带，哪些考生是被陷害。每年总是有几个投机取巧的人，也总有几个倒霉蛋。
　　但这与他们也没关系，他们只需要尽职检查，避免作弊发生。这般想着，手中的检查也变得更加细致了。

　　随着前面的人一个个通过检查，贾琏等人也来到了检查的地方。

　　检查官看到这群人年纪均小，就知道他们就是大名鼎鼎的崇山书院天才班学生，各个背景深厚，过五关斩六将才能进入崇山书院的。

　　检查的动作都不由得放轻了许多，但也只是放轻，该检查的地方同样一个不少。考篮内的糕点面团被一点点掰开揉碎，笔墨用具也被细细检查，除此之外，还要脱光衣服，从内到外摸一遍有无夹带。

　　贾琏也是强忍不适，待检查完飞快将衣裳穿起，进入考场，按照座位号入座。

　　四周环顾一圈，还好，没有发现臭号的踪迹，放下心来，他最担心的就是怕被分到臭号边，受到气味攻击影响发挥。
　　没有遇上就很好。

　　再抬头打量自己的考棚，江宁县也是个经济大县，地域富庶，贡院内的考棚修的还算是结实，虽然有些漏风，但不至于发生考棚漏雨的现象。

　　探出脑袋，看着依旧黑沉沉的天空，仿佛下一刻就要下雨的模样，他也没法子，只能在心中暗自祈祷晚一点下雨，让他有足够的时间答完题目。

　　随着考生陆续进场，贡院大门关闭。来晚的考生一律被关在门外，任凭如何哀求，也不会为他们网开一面放他们进去，只能默默离开。

　　院内，江宁县县令带着众位巡考官来到各个考棚前巡视，贾琏等考生恭敬站立，按照顺序递交“廪生互结亲供单”换取考卷和答题纸。
　　但此时还不能答题，所有人都静坐考棚内，盯着眼前的考卷和答题纸，没有动笔。

　　直到“砰砰砰”三声开考炮声响起后，众人翻开考卷，起笔磨墨。

　　县试首场，正式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