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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chapter 75 接二连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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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白的墙已经被祝与青盯出了花,碘伏和医院独有的药涩味萦绕在鼻尖挥散不去,身着白大褂的医生捏着一根长针在他后背动作着,手臂展开又收回,像在缝一只破布娃娃。
麻药期还没过,祝与青感受不到疼,针戳破皮肉再由线穿过的感觉格外清晰,反倒让他有一种事不关己的感觉。
“你搁哪里去搞这么些伤?”医生疑惑地看一眼祝与青即使已经成为一块烂布却也能看出价格不菲的衣物,在所有最不可能中挑出一个稍稍有些可能性的,“你收保护费的?”
这位四十好几,头发已经临近地中海的中年医生是临时被拉回来加班的,并不清楚事情的始末,看着他后背上乱七八糟的一堆伤,幻视了自己和他差不多大的儿子,语不停的念叨。
“哎呦,我说你们还是太年轻,不把自己的身体当一回事,现在可劲造,等以后年纪大了,躺在床上动不了的时候就知道害了。”
额前湿成一缕的发丝顺势落下一滴汗,祝与青自认自己还没到需要担心这些东西的时候,又因为应有的礼貌和过于无聊,乖乖从鼻腔浅浅哼出一声应答用的语气词。
寂寞的夜晚里有人说说话总归是好的,医生在医院里整日见得大多是些神情凝重的病人,白天里忙的脚不沾地,这会儿问题不大,又遇见个愿意和自己搭话的小年轻,自然而然的和他聊起天来。
“出来玩的?”不怪他这样猜,这个医院来来回回多是些熟人,也多是些上了年龄,无法出去务工的中老年人,生面孔和年轻人很容易被认出,“现在不是才六月份?还没放假吧?你逃课来的?”
还没聊几句,祝与青已经从三好青年变成了收保护费还逃课的混子学生,同在医务室,站在一边的护士捏着一块干净的一次性帕子从旁边走出,替他擦了擦额头即将滴入眼中的汗,以及快滚到伤口处的“催痛水”。
“学校春游,班上的人一起来的。”祝与青回答的声音不大,只是在这几乎没有声音的房间里太过清晰。
“怎么搞的弄成这样?伤势不轻。”
“从坡上滚下来,扎进碎玻璃里了。”
“那你还真是够倒霉。”医生爽朗的笑起来,“结合你这个年龄,我以为你会说冲冠一怒为红颜。”
祝与青没回答。
为红颜倒是为红颜,不过没冲冠这一说。
想起诗久夏今天的反常以及问他的“照顾她是不是情愿”,祝与青沉默下来,又忽然想起谢敬给他说的那些话。
房间里陡然安静,医生的“缝娃娃”工作也正式进入收尾阶段,打好最后一个结,缠好绷带,祝与青站起身想拉好衣服,动作做到一半才想起自己身上只有一块衣不蔽体的破布。
门外响起两声轻敲声,从公司赶来的司机臂弯间搭着一件从他衣柜里拿来的同款衬衣,“与青,处理好了吗?今天是不是需要住院?”
祝与青接过衣物正要说话,被正在洗手的医生插了先,“要,病房已经腾出了,待会儿护士会带你去。”
穿好衣服,祝与青明智的没有说话,侧头看向窗外早已被黑暗笼罩的天,估摸现在已经九十点钟,垂眸掩下神色退出办公室。
渐渐离开办公室里可以看见的范围内,祝与青转过头,非常诚恳,甚至说是拜托的语气,对身后正打算跟他去病房的司机说,“叔叔,我不住院,麻烦你送我回郊游的地方。”
断电的手机续上充电器,缓缓浮现出图标,司机握着方向盘半是犹豫半是担心的看着祝与青,瞧看着窗外的人一心只想回去,叹着气缓缓启动车辆。
黑色SUV在夜色中穿梭,唯一能看清的只有盘旋于山坡中起伏不断的水泥路,无垠的空中挂着一片星星,昭示着明天的好天气。
自动关机的手机终于亮起屏,缓缓跳出俩条消息。
诗久夏发烫的额头蹭着身下的枕头,手臂软的抬不起力气,还维持着半坐的姿势,盖着一条薄薄的小毯子,空出了里面的位置给方惊芜,暖黄的灯光印在侧脸,给无可挑剔的五官打下层阴影。
烤肉的火堆还没熄灭,一群人牵着手在跳舞,祝与青无心打扰,在几十米的距离外关了手电筒,绕开路直接去了山顶。
屏幕上的时间停在11点半,车只能停在公路旁,上山的路是他一个人走过来的,麻药慢慢失效,祝与青额头又是一片冷汗,才刚换上的衣服已然湿透。
停在山顶上,给祝爸祝妈发了个消息报平安,看了眼时间,又给诗久夏回了消息,祝与青才把手机放进兜里,等着人来找她。
夜间的风凉,站在高处能看见高挂的星星,风吹草动该让人觉得惬意。一阵阵吹干了额前的碎发,甚至将打湿的衣服吹了个半干
后背的伤口有些疼,精神放松后巨大的疲惫和路程的奔波让他有些疲惫。
十分钟过去,兜里的手机一声未响,对方仍是没有回消息。祝与青侧过半边身子,巡视一眼寂静无人的四周。
没有人。
疑虑稍起,祝与青摸出手机又看了一眼,确认没有收到任何消息后心又往下沉了沉。
不对劲。
且不论现在才十一点半根本没到对方休息的时间,就算现在到了对方休息的点,他出了这样的事,对方没有等到他报平安,也不会先睡。
快速发了条消息给方惊芜,祝与青皱着眉按着记忆去找对方的帐篷。
带着名字的三角帐篷里还亮着微弱的暖黄色灯光,靠近开口处的帘子上有一个半卧着的黑影,祝与青站在门口轻轻喊了声诗久夏的名字,里面却没有动静。
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从身旁传来,方惊芜穿过无数“蒙古包”跑到祝与青身边, “她不在帐篷里吗?晚饭她吃了几口说要回帐篷说等你消息,不一起玩了,之后就没出来过了。”
祝与青摇头,眼底带着抹化不开的担忧,“我发消息她没回,叫她也没应。”
巨大的不安从心底传来,心跳的像是要蹦出胸腔,方惊芜急忙拉开诗久夏的帐篷拉链,“久夏?”
暖黄色的灯光泄露出来,诗久夏手里还握着手机,正面朝着她的方向,几乎把整个被子都裹在了身上,嘴唇因为干涸起了一层皮,身体在轻轻颤抖,衣服和头发和祝与青离开时一样,应该是从对方离开就没参加后面的活动了。
方惊芜蹲下身去摸诗久夏的额头,滚烫的温度烫的她缩了下手,“发烧了?”
祝与青见帐篷里的人穿戴整齐,也蹲下身,在方惊芜摸对方额头时探了下对方的手。
“去找连长要退烧药和体温计。”
祝与青把诗久夏捞起来放进怀里,被抱住的人身体轻轻抖动了一下,手里仍是捏着自己的手机,嘴唇张合着要说话。
祝与青俯身去听,诗久夏炽热的呼吸扑在他脸上,嘴里无意义的呓语着,“祝与青”,“平安”。
诗久夏意识全无,连睁开眼的力气也没有,甚至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又是谁抱着她,只是一直断断续续的念着这俩个词。
手机在动作时再次亮起屏,人脸识别通过后,诗久夏打开的页面直接落入了祝与青的眼睛里。
是和他的聊天界面,手机的延迟和型号不佳,祝与青回复给她的消息还没出现在她的聊天框里,消息记录仍停留在他手机关机前最后几秒发送的“到医院了”后,她回复的“经遵医嘱,不要碰不该碰的东西”。
一记重锤砸在祝与青心上,心底泛起一阵密密麻麻的疼和苦杏刚入口时的涩,摄住他的呼吸,让人不自觉放慢动作。
少年人的心动太猛烈,像明知后果仍毅然决然的走上了一条没有尽头的路,走的艰难却发誓绝不后悔。
祝与青喉咙轻动,嗓子像被什么东西堵住,片刻后搂着怀里的人轻轻拍了拍对方的后背。
“……祝与青没事。”
他脱下自己的外套盖在对方身上,把诗久夏重新塞回被子,厚厚的捂住。
“发烧吗?怎么回事?”祁连被这接二连三的意外搞得头大,放下医疗箱忙取出体温计递给祝与青,很快又发觉出不对劲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祝与青一心在诗久夏身上,闻声随口编了个理由,“刚回来的,医生说没什么大问题。”
没什么大问题?
祁连想起被祝与青用完的几卷绷带,对这句话持有怀疑态度,刚要反问,方惊芜插了进来。
“三十九度七?!”方惊芜慌了神,用手去贴诗久夏的额头,“温度这么高怎么办?”
祝与青从医疗箱里翻出诗久夏之前吃过的发烧药,借着灯光确认保质期,拿来水杯抵开唇,把药喂了进去,“这样下去诗久夏撑不了多久。”
把刚离开的司机从新叫回来,祝与青侧头交代后面的行程,“先让她歇一个小时,看会不会稍微退些烧,我给家里的司机打了电话,情况若是没有好转,我送她去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