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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chapter 81 你发烧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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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寂静无声,诗久夏不甚清醒的睁开眼,模糊的视线始终无法看清——那只是很小很小的一条缝,几乎看不出她已经睁开眼。
远远的白色天花板上有一颗蓝色的星星,诗久夏盯着它看了许久,知道了自己在哪。
她睡的太久,唯一的记忆只有发烧时涨到痛的头,风吹过帐篷布和小草留下的簌簌声,聊天界面里还没有出现的平安报备,山坡旁明亮的篝火和热闹的说笑。
还迷糊着,不知是否真正从梦中醒来的诗久夏来不及思考自己为什么从满凤林回到了家,后来又发生了什么,艰难迟钝的转动模糊的眼睛去看旁边另一个人的存在。
“睡醒了?要喝水吗?头疼不疼?”
没等她看清祝与青,一只温度颇高的手探上她额头,确认她体温恢复正常后,抵着她的太阳穴轻揉。
他的声音很低,和梦中祝与青的声音重合,心里陡然生出一种空落落的情绪,出现的莫名到奇怪,就好像她已经很久没见过这个人了。
她还不清楚这种感觉从何而来,有东西先从她的眼眶中离开了,顺着侧脸淌下。
指腹缓缓摩挲过鬓角,有人接住了那个流出的,莫名其妙的东西,那只滚烫的手指很快拂过她的眼角,祝与青无声靠近,熟悉的五官在她面前放大,一阵带着药涩和凉意的柑橘调擦过她的鼻尖。
“做噩梦了吗?再睡一会儿?”祝与青手指裹着一层凉凉的湿纸巾给她擦脸,指尖的热意和纸巾落在脸上的凉意夹杂在一起,温柔的擦过眼睛时,祝与青的脸才慢慢落到她眼睛里。
手上没有黏腻的汗液,祝与青半倾着身体,和他离开前穿的衣服不一样了,头发还是柔顺的趴着,眼睛里满布的红血丝,伸展着触手延伸向蓝色的海洋,眼皮已经无力支撑他的意志,又重又沉,黑色的长睫毛似乎也很累了,停在一个比平日生病困倦时还低的高度。
嘴唇有些白,像是很久没喝过水也没进过食,与之形成对比的是另一种颜色——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他的眼尾和面颊比平日里要更红。
他坐在床的另一侧,旁边没有手机和书,柜子上也没有常用的耳机,没有英语听力,也没有解不开的大题,只是干坐着等着她醒。
悲伤占据了她的大脑,无力思考,诗久夏只轻眨着眼睛看他,不知是想看清些什么,还是想记起些什么,又或者只是防止她忘记?
可明明一直都会在身边陪着她,又怎么会忘记呢?
“要吃饭吗?你已经很久没有吃过东西了。”
祝与青见诗久夏不吭声,猜到估计是梦到了什么不太好的事,再加上刚睡醒反应不过来,提醒她。
“现在下午两点了,你上一次吃东西还是昨天下午。”
原来她已经睡了那么久。
诗久夏还是没动,身体沉的厉害,脑子里混乱一片,完全给不出现在应该做的反应,就连身体也不像是她自己的,因为她根本控制不了。
“你昨天下午发烧了。”祝与青看诗久夏盯着自己的手,握着她的手腕挨个揉了揉手指。
能猜到她想什么似的,祝与青又说,“别猜了,这是你的手指,没人趁你睡着无聊到砍下别人的四肢装在你身上。”
嘴贱一如既往,只是声音小了很多,也没了往日开玩笑时,没藏好情绪,偷偷露出来的漫不经心。
“太久没动了,吃完饭后去院子里走一走,晒晒太阳。”
诗久夏似乎是听到了这句嘱托,盯着手的眼珠转了转,又盯着他一动不动,很像失去神志,只能对外界刺激做出简单反应的机器人。
“还很困吗?再睡会儿?”祝与青眉头下压,正思考是不是发烧烧出后遗症来了,正打算再让医生来看看,诗久夏才像终于醒过来似的有了反应。
平放在薄被上的手忽然轻轻蜷缩,闭合的嘴唇微微张开,像是要说些什么。
外面温度很高,房间里没开空调,诗久夏正是需要发热出汗的时候,只关了窗户,室外的光透过窗户的缝隙钻进来,落在祝与青左肩上。
将手递到对方手心,祝与青俯身凑到诗久夏脖颈处,听她说话。
“……你发烧了。”
诗久夏说话声音很轻,只有一点点气音,也模糊不清,捏住放在她手心中的某根手指的指节,催促着什么。
祝与青身体一顿,明白的她意思,没反驳,另一只手指的指尖直接轻轻抵在诗久夏手心敲了两下,退开些距离,走到从床尾的柜子里拿出医药箱,从里面掰出常吃的退烧药,临了要拿起旁边玻璃杯里早已凉掉的水就着吞下去时忽然回头看了一眼诗久夏。
不出意料,即使对方现在不舒服,也没忘了盯着他吃药这件事。
为了防止诗久夏气急攻心出什么问题,祝与青还是放下药,去接了杯温水,又走到诗久夏面前吃完药才放下杯子。
“还有什么要说的吗?”祝与青又把手放回诗久夏虚虚张开的手掌中。
思绪漫开到一个地球的大小,诗久夏忘了动作,盯着祝与青的眼睛又看了一会儿,忽然开始缓慢的挪动身体。
一点点退开到床的另一边,诗久夏眨眨酸胀的眼睛,捏着祝与青的手指往上提。
平整的床单在挪动下拖出长长的痕迹,上面还留着诗久夏刚躺过的印子,祝与青盯着挪到另一边,困倦的闭着眼的人,手指微动,握住了对方还勾着他手指的指尖。
“满风林的夜晚黑不黑?”诗久夏问。
这是想起昨天晚上祝与青把她背回来的事了。
祝与青没回话,脱掉拖鞋,很快,床上微微陷下去一部分,枕头的另一边也不再柔软空荡,祝与青的声音离她更近了。
“再休息一会儿,醒来吃饭。”祝与青的手掌盖上她的眼睛,挡住窗户透出的阳光。
眼睛又被一片黑暗笼罩,俩人中间隔着一个枕头的距离,诗久夏没挣开祝与青的掌心,勾住他的手指放开,捏住了他的衣角。
祝与青回来后还没来得及洗澡,身上的药味重的厉害,皮肤上还留着汗,抵住她的手。
“脏。”祝与青轻轻扯扯衣摆,想将诗久夏的手抖下去,“我在医院里待了好一阵,还没消毒。”
诗久夏置若未闻,手直接从衣服下摆钻了进去,手在衬衫里隆起一大团,却没有碰到他的肉。
祝与青猜不准她的下一步动作,诗久夏也久久未动,许久后,祝与青才感受到有手轻轻按住了他的脊骨,顺着脊柱往上摸。
指尖停留在裹着身体的纱布上,诗久夏没说话,围着纱布的边缘走了一圈,又停在空中没了动作。
这下再怎么不清楚这下也该反应过来了,祝与青没打断对方的动作,右手提提薄被,盖在那人腰上。
手从衣摆里退了出来,诗久夏什么也没说,把手放在脸侧的枕头上,低了些头。
寂静无声,没了动作也没了声音。
祝与青抬头看着天花板,倒也明白为何诗久夏会和她躺在一起。
他怕黑之后家里就多了两盏小夜灯,一盏在诗久夏房间里,另一盏每晚都亮的在他的卧室,那灯是电池的,床头柜里有一箱子诗久夏买的电池,要出去住时不管多远,诗久夏都习惯把自己卧室的那盏灯带着,再抓一大把备用电池塞进书包里,就是为了给祝与青留光。
只有一次是例外。
诗久夏五岁半带着他出去野餐,结果那晚没能找到回家的路,诗久夏知道他害怕,躺在野餐带来的炊布上一整晚里一直抱着他,摸着他的后背,和他说话聊天。
说不要害怕,讲一些东拼西凑,最后连结局都对不上的童话故事,说挨打的时候记得往我身后躲,讲前天又背着他偷偷吃了多少糖,问祝与青冷不冷,困不困。
那一整个晚上诗久夏都在说话,挨打的说,挨夸的也说,一直熬到第二天早上天开始隐隐出现亮光。
把他从怀里捞出来,确认他没被吓傻吓哭,诗久夏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后来诗久夏就再也没提过野餐这件事了,即使后来长大,朋友组出去野餐的局她也总是拒绝。
现在又和他躺在一起,也无非就是在告诉他,不要害怕。
即使现在已经是白天了,即使昨天晚上的黑暗和过去已经成了过去。
不要害怕,不要害怕。
意识在朦胧中散去,积存的疲惫盖过情绪,祝与青阖上了眼。
再睁眼时天已经黑了,诗久夏也刚好睁开眼,她好像又恢复了正常,问他烧退了没,后背疼不疼,有没有其他不舒服的地方,又说自己好饿好饿,像中间她醒来时的那几分钟只是他的错觉。
第二天,诗久夏几乎已经满血复活了,春游没去成,她也没闲着,看书刷题逗狗样样不落,甚至在马上期末考的威力下过的十分充足。
只是一如往常的生活中也多了样东西。
——诗久夏不知何时又迷上了爬树。
闲暇时间里她总爱爬到院中那棵榕树上,坐在粗壮的分支上发呆,一待就是很久,等祝与青叫她时,她会才笑着应声,从上面下来。
然后像小时候一样问他,“我的爬树技术有没有长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