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她是谁？（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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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仪，你的黏人精呢？”太子问到。令仪是容雅歌的表字。
“鸣鸣啊，她说她要去月满窑找工坊长，询问《考工记》里的一处什么内容。已向老师告了假。”
“别说，数日不见鸣鸣，这书斋又安静下来，还真令人有些不大习惯呢。令仪，你今日回去问问，这小丫头到底在干什么？”林思齐说到。
“是。”
晚间回了月柏轩，推开容鹿鸣的房间，容雅歌与她打了个照面。
容雅歌怒极，立即就要找容小虎问罪。幸好容鹿鸣先发制人，“嗷”地哭了起来。容雅歌一下子慌了，怒气也散了，抱起容鹿鸣放到榻上，转身就要进宫，去把太医院院判陆徐找来。
见容雅歌阴沉着脸，要往外走，容鹿鸣连忙止了哭，拉住他。
“哥哥，我没事，也不管小虎的事。”
“不管小虎的事？看我一会儿不军法处置！你的眉毛……”容雅歌把她的脸小心地捧在手心，“好！还有睫毛，怎么没了？手上、腕上、脸上还有燎泡……叫小虎跟着你，你都这样了，他是死的吗？”
容小虎缩在门口瑟瑟发抖，大气都不敢出。
“不是的”，容鹿鸣抱住他手臂，“不怨小虎，是我自己不小心。过几天就好了，又不疼。”容鹿鸣伸手，舒开容雅歌紧皱的眉头。
“来，这个给哥哥。”容鹿鸣跳下床铺，捧起书案上的一个胡桃木匣子，递给容雅歌。
他打开一看，竟是一副棋子，大小还算是一致，只是有的不大圆润。心中一动，容雅歌执了一枚黑子，置于灯烛之前，竟透出碧玉般的光泽，这是——永子！
“鸣鸣，难道这是你做的？”心疼之余，容雅歌觉得难以置信。失传百年的工艺，叫他这个小妹妹琢磨出来了？
容鹿鸣摇头，“是我同月满窑的工坊长王伯一道，从古籍当中的几个方子之里试出来的，又改良了一些配方。”
“眉毛、睫毛都给燎掉了，恩？”容雅歌心疼死了。
容鹿鸣却嘿嘿笑，“窑炉边坐久了，忘了时间。”
陆徐还是被叫了来。甫见容鹿鸣，眉毛睫毛皆无，白皙无染，跟个白净的鸭蛋似的。刚想笑，却听容雅歌一声：“若笑，军法处置。”
立即绷住面孔。陆徐亦是容家军的军医官，将军的话还是要听的。
“陆院判，别听哥哥的，我只是一点点烫伤，无妨。”容鹿鸣倒还挺活泼，若非她哥哥镇在旁边，估计她此刻都能出去跑一圈。
“所以说，这么丁点儿小伤，叫我来干什么？实在是太溺爱！”陆徐不由得腹诽。
余光瞥见书案上的胡桃木匣子，匣子敞开着，其间黑子于灯烛之下，光泽若碧玉。
想到今日傍晚听到的坊间传闻，说是东市月满窑竟由个小丫头烧得了一副永子！
月满窑是萧郡主产业，面前烫伤在身的，是郡主小女。一个怪异的念头猛地跳出来，陆徐脱口而出：“那副永子，不会是女公子烧出的吧？”
“是我同工坊长一道烧制的。”容鹿鸣乐呵呵地说。陆徐正为她上药，她不觉得有多疼。
包扎好伤口，陆徐深深看了容鹿鸣一眼。这个孩子于匠造之道，天赋极高，坊间皆传，她对宝石的配伍和火候的把控，有种近乎本能的觉察。
同她母亲真像，陆徐默想，在这里，她过得很好。他愿自己永远都不必说出那些秘密。
第二日，月满窑烧出永子的事就传遍了京中，相府庶女的名字也列在这传闻里。
东宫书斋。
太子问容雅歌：“失传百年的永子都叫你的黏人精给烧出来了，她今天怎么还不来？”
“唉……窑炉前呆久了，给烫伤了。”容雅歌今晨起得很早，悄悄去给容鹿鸣上罢药，这才来书斋听讲。一个女娃，万一要是留了疤可怎么办？他都愁死了。
“陆院判的医术，信得过。”太子拍拍容雅歌肩膀，昨晚他特意叫陆徐来问，得知容鹿鸣的烫伤并无大碍。容雅歌是关心则乱。
“只是，鸣鸣的永子啊，没有孤的。”太子叹道。
“也没有老夫的。”林思齐亦叹道。
“可是太子同师父那里都各有一副永子，还是陛下赏赐的呢。”有人走了进来，朝太子、林思齐各行一礼。
见了容鹿鸣，太子倒是没笑。虽说睫毛、眉毛都被灼落了，可白白净净的，跟个彩塑的小娃娃似的，可爱极了。
“那等鸣鸣闲了，再给孤烧一副永子，可好？”
“不好。”容雅歌一记眼刀甩过去，“为了烧这永子，她手背、胳膊都烫伤了……容小虎呢？”
小虎蹲在书斋之外，根本不敢进来。
“不怪小虎，是我执意要来的”，容鹿鸣拉住容雅歌的手，“老师和哥哥都教过我，学业不可一日荒废。我只是一点儿烫伤，不影响来书斋的。”
听罢这童言，林思齐心中大为快慰，想到那个整日装病不来的九皇子萧正晞……这俩人还真是天壤之别。
林思齐刚想一笑，又生出些忧虑。坊间的传闻，出于偏爱，太子只提了一半：相府庶女，小小年纪，竟烧出了失传百年的永子。
传闻的另一半，太子不在意，容家更不在意。说一个庶女，不学琴棋女工，日后好嫁入侯门，却去和身份卑贱的工匠混在一起，真是有辱相府门风！
如此年纪，已在流言的中心里转了几转，她以后的路，该怎样走呢？林思齐不由得想远了。清晰的预感，这女娃日后定会掀起漫漫风波。
知道她受了痛，太子特意命人去买了整整一匣子石蜜。容鹿鸣高兴坏了，抱在怀里不撒手。
“只许吃一块。”容雅歌道。
“不，太子说，可以都吃完。”
“唉，令仪，你总管着她做什么？”
“那行，臣不管了。鸣鸣半夜牙疼臣也不哄了，直接抱了送来东宫，请太子哄。”
太子挑眉，大为惊讶，看向容雅歌。一手趁容鹿鸣不备，“呼”地抽走那装石蜜的匣子。
“令仪说得甚对。鸣鸣，听你哥哥的话。”
“呜！”容鹿鸣气鼓鼓地去扑那匣子。太子抛给容雅歌，容雅歌又抛给太子。
林思齐不由得哈哈大笑。这东宫之中，多久未听见笑声了？
这三人，林思齐含笑望着，不再去揣度他们的命运。
不久，月满窑烧出的永子名满京都。太子还特意赐了块匾，挂在它桐木的门楣之上。
萧正则长大后，也听说了当年的传闻。容鹿鸣当时亲手烧的那副永子，他大约是见过，容大将军从不离身，摆过东宫的白玉棋盘，也摆过军帐中的枣木棋桌。
容鹿鸣常用的，则是一副黑、白双玉棋子。萧正则也想学她当年，亲手烧制一副永子赠她。
他去问她要烧制永子的秘方。倘若别人求这秘方，容鹿鸣还要考察一番，不会轻许。而听得萧正则要，她头都没抬，拿手一指，随他翻看。
只是那副永子刚烧成了一半，他便随太子来了南境。太子见他手背上有灼伤，还曾关切地问过因由。
他未言实情，不知为何，有些说不出口。他想他师父指端触着的，是他制的棋。唇间生香的，是他烹的茶……他想一直同他师父在一起。
此刻，南境军帐的灯烛下，旁人看来，容鹿鸣是在专心致志地弈棋。萧正则却知晓，她在谋划着接下来的行动。
落棋时，容鹿鸣右手食指与中指比平日里低了一分。她自己都没在意，萧正则却注意到了。
“老师可是刚刚碰到了肩膀？”容鹿鸣的右肩上有旧伤，念及将才的情景，萧正则一手压了袖中匕首，装作思考棋局的样子。
他想待容鹿鸣入睡后潜进县衙大牢里，将那踢倒容鹿鸣的私奴护卫给结果了。
容鹿鸣一直在看棋盘。回营后，她换回了霜色窄袖圆领袍，革带束腰。
突然左手一翻，没有衣袖的遮掩，她灵活的手指宛如虚空中转瞬的花。萧正则还未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袖中匕首已落入容鹿鸣手中。
这是她寻了相熟的工匠，专门为萧正则打制的。看上去虽平平无奇，分量、用料确都极考究。
这柄匕首回到容鹿鸣手里。萧正则见被师父瞧出了心思，低头观棋不语。
容鹿鸣也不说话，捻起被自己“吃”掉的数个棋子。萧正则于棋艺方面一直难胜过她，小时候是，现在仍是。
她本想闲闲地同他下一下棋，再教他几手。可将他的匕首握在手中，心中有了思虑，手下也便没了轻重。
容鹿鸣心里常思量，这匕首制好后，在匣子中放了整整三个月，她才拿给萧正则。
有时候怕他被人所伤，有时候又怕他伤人。一颗心不时悬着。
她特意问过自己的师傅林思齐。林太傅桃李满天下，不知是否有过这样的感触？
林思齐闻言，哈哈一笑，“这便是徒弟与学生的区别，鸣鸣自行体会去吧。”
弘文馆之中，她教过的皇室子弟众多。而常常叫她放在心里的，唯有萧正则。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