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药田日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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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雾还未散尽时，蓝白的身影便已经蹲在药田，吭哧吭哧开始干活了。林殊正在试验田里记录数据，她的小本子上写满了每日的监测记录。
【第九百八十一代聚灵草，株高增加三寸，灵气浓度提升12%】
【第九百零一代试验组出现紫色变异株】
这些年林殊除了跟着江长老学习灵植种植和炼丹，还忙着自己的高产聚灵草改良项目。
修真界早已经有留取优势品种种植的方法，也有用特殊材料培育的方法，但学过孟德尔遗传定律的林殊要做的是另一件事。
杂交定向育种。
灵植的种类繁复，兼之各种稀奇古怪的培育条件和生长特性，但归根结底是植物，难免有一些共通之处。
她尝试过两千余种灵植，最终选中了修真界最基础，最常见的灵植。
聚灵草。
顾名思义，这是炼制聚灵丹的主材料，宗门里每个月都要消耗大量聚灵草，因为简单易得，生长周期短，所以炼丹师对它并不十分重视。
江青岫起初知道她要专门拿一块地专门去种这玩意时也很诧异，不过她并没有多加干涉，除了在小林非要把那块田叫做孟德尔的时候提出过反对意见。
“稀奇古怪。”
“成何体统。”
彼时江长老抱着双臂站在一旁，皱眉看她郑重其事在木牌上写下孟德尔三个大字。
林：懂不懂脚踢上帝拳打教会的孟德尔大神含金量啊！总有一天要让全修仙界都知道聚灵草的花语是9331！
“孟德尔大神保佑！”
“袁老保佑。”
“变异来！”
待今天的数据全部记录完成，林殊熟练地双手合十，双膝一跪，虔诚地对着天空拜了拜，顺手捏碎了自制的营养丹。
林：科学的尽头就是玄学。
林：玄学科学双管齐下，总有一种管用。
“林行昭——”慵懒清冷的女声传来，“ 茶。”江长老悠闲地躺在苍翠大树下的藤椅上，阖眼小憩。
经过多年不懈的努力，林殊在江长老心中的地位，成功从“不省心的愚蠢弟子”进化成了“愚蠢弟子”。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在缜密的筹谋下（并没有），她也成功架空了江长老的管理权，如今药园内的一应事宜都由她来负责。
实话实说就是——
林：被老板塞了她手上80%的活还没有工资拿的冤种牛马。
林：悲——
倒没有人私下乱嚼舌根说她是早有预谋，为了拿到药园的管事权费尽心思讨好长老。一来对修士而言，这些琐碎杂事反倒是累赘，二来比起动不动就把人往后山扔，一言不合就抄书，怒起来直接抽的人满地找牙的江长老，还是师妹更善良一点。
听到江长老的召唤，林殊蹲在地里头也不抬，娴熟地掐了个控火诀，石桌上的茶壶自动升起袅袅水汽。
林：我这手小控火决那可是刷到满级的！
新一批犯错的倒霉蛋按规矩来药园领罚时，挑剔的江长老躺在藤椅中惬意地闭着眼，一旁穿着蓝白外门弟子服的年轻人在田里卖力挥锄，卷起的袖口沾着泥土，长发随意扎起。
听到门口动静，江青岫连眼皮都疲于睁开，曲指敲了敲身侧的木桌。
林殊卷着沾满泥土的袖口从田里直起腰，随手掐了个小控水术。空气中的水蒸气凝结，清澈的水流如游鱼般轻盈地绕着她的手掌转了一圈，带走所有尘垢后自然落进泥土里。
新来这一批是虽说是刚进入内门的弟子，但他们学习多年，眼界见识都不低，见到这一幕，彼此对视一眼，悄悄收起眼底那一丝傲慢。
这样精妙的灵力操控，就算是多年勤学苦练，没有出众的天赋也达不到这样如臂指使的效果。
林：不知道啊，看见有熟练度我就库库开刷了。
众所周知，玩家是一种不把熟练度刷到满级绝不善罢甘休的神奇生物。
【小控水术：100/100】
【小控火术：100/100】
…………
【成就解锁：基础术法全精通。】
林殊看见没满的熟练度就浑身刺挠，而且她只能忍受数字是整十，多一点都要想尽办法补上。
她绝不放弃任何一个刷熟练度的机会，于是在时不时给灵植做个水浴spa，给长老鹤哥烘个小肉干的不懈努力下………她终于在一个平平无奇练剑的早晨达成了基础术法全精通。
当天，小林达成青云宗秘籍全精通的野心熊熊燃烧，她得意地仰天长啸，不知天高地厚地放下了区区秘籍的狠话，当然最后也是很成功地拜倒了在不知所云的中阶阵法大全上。
林：沧桑点烟——
林：正如伟大的哲人所说，梦想和妄想还是有区别的。
林：是小的唐突了，尊贵的阵法大人，求放过口牙。
药园的任务并不复杂，拢共也就只有简单几项，但因为灵植的数量和种类都十分可观，而且不同植株生长特性，脾气秉性不同，所以工作量依旧十分庞大。
这也是为什么戒律堂时不时把犯错弟子扔到药园来，一来磨练心性，二来充当免费劳动力。
林殊在药园兢兢业业干了四十多年，闭着眼睛逛都像回家一样轻松，哪一处是哪一样灵植，哪一处有块石头都清清楚楚。
江长老不在的时候，此处便由她负责分配工作，久而久之，长老发现她不在的时候弟子们反而干的更好了，于是管理的事务就顺理成章落到她头上了。
林殊也不多话，熟练地开始走流程，她从衣袖里抖落一叠纸，满脸笑容地发给众人。
林：都是来干活的好兄弟好姐妹啊。
林：都不要客气，任务大大滴有。
纸张上密密麻麻地排列着几十项任务，林殊贴心地在每项任务旁都备注了要求。
“诸位师兄师姐好，三人一组任选任务，完成后验收合格就能离开。”
有的人已经是药园的常客，接到纸张熟练地开始勾画任务组队，第一次来的人，神色茫然，低头仔细查看那张纸。
纸上详细列着几十项工作，注意事项用朱笔标得清清楚楚，甚至贴心地区分了“简单但枯燥”和“困难但有趣”两类。
言简意赅，要求写的清清楚楚，也没有额外的刁难和颐气指使。
受罚这些弟子不少都是相熟的，落单的也自行找好了心仪的队友，众人领了任务便三人一组朝四面八方奔去。
早点干完早点交差。
只剩下一人孤零零站在原地，这样的情况林殊并不奇怪，虽然她是按照总的人数决定小组人数，但并没有严格限制小组人数，总有人因为各种原因被排挤出来。
青年捏着纸张站在原地，过长的额发遮住大半张脸，唇色苍白，看上去阴沉又可怕。
直到一张纸被递到他眼前。
“彩蛋任务，药庐里的书架乱了，麻烦师兄整理一下。”
见对方愣住，她压低声音，故作神秘道：“江长老的炼丹记录在第三排，批注虽然潦草，但都是干货。”林殊朝他竖起大拇指，咧嘴一笑，“假一赔十。”
楚厌抬头，死水般的眼睛里泛起涟漪。
江长老炼丹的时候主打一个随性自在，想到什么就从架子上抽本书出来，用完要么随地一放，要么就随便插到架子上。
林殊经常能看见她盘腿坐在丹炉旁奋笔疾书，周围散落一地的典籍，她隔三差五要收拾一下书架。
楚厌迟钝地接过那张纸，看向她温和的双眼。对方笑起来时嘴边有一颗小小的虎牙，在唇边印下一个浅浅的痕迹。
“多谢。”他悄然攥紧掌心中薄薄的纸张，克制着没有捏破，轻声回道。
药庐里，青年小心翼翼地翻阅着书籍。
“哦，对了……”林殊抱着种子袋路过门口，探头进来，指了指书架边缘放着的纸张。
“老师的字跟鬼画符一样不好认，这些是我整理誊抄过后的，你要是感兴趣可以翻着看看。”
楚厌站在书架角落的阴影里，抬头看向那位年轻的外门弟子。
阳光从打开的木门中洒落，年轻人目光澄澈，像一池清泉，盛满了温和的笑意。
很多年以后，已成为妖主的青年仍然不时回想起这一幕。
“砰！”
一个茶杯飞来，精准地砸到林殊头上。
“林行昭，再编排师长就去把后山二十亩地挖了。”江长老的声音穿透院墙，懒洋洋响起，小林尴尬地朝楚厌笑笑，飞快地窜出去了。
只要她打死不认账，刚才就什么都没发生。
所有的活由她提前统筹安排，任务进行的十分顺畅，偶尔干活的弟子有不懂的地方也不用江长老出嘴骂人。
已经把药田上下摸得透透的小林三两下就能把问题解决了。
惩罚任务十分轻松的提早结束了，完成的弟子三三两两离开药田，楚厌反倒是留到了最后。
他将整个书架重新归类了一遍，林殊来验收时，书本都整整齐齐地排列在架子上，连江长老乱塞的纸张都被细心压平。
“太完美了太完美了！”
“师兄做的太细致了，我第一次看到这地方这么整齐。”
“天啊，师兄你还把老师的记录也分类了，太厉害了。”
无情的夸夸机器小林卖力输出。
“师兄辛苦，师兄辛苦。”她递上一包灵果脯，“有空多来。”殷切地握着对方的手摇晃，都快晃出残影来。
林：多完美的劳动力啊！！
“应该做的，不……不必言谢。”
楚厌并不觉得自己做了很重要的事，但听了对方不重样的连番夸赞，恍惚间竟然也觉得自己当真帮上了很大的忙，他羞怯地垂下头，指尖和耳尖通红一片。
林：诓人干活进度条＋1＋1＋1
楚：努力镇静——
………………
他此后经常来药田帮忙，比起经常偷懒摸鱼的林殊，简直老实勤劳得让摸鱼人泪目。
青年手上的动作干净利落，转眼间一垄药田里的杂草就被清理得干干净净。
“来，师兄歇会儿。”
林殊蹲在田埂边，嘴里嚼着肉干，给忙碌的楚厌递过去一杯茶水，拍拍身边的空地热情招呼人。
“坐坐坐师兄，坐。”
自从老实师兄来了，她的工作量肉眼可见的下降，林殊已经盘算着给自己也搞个摇椅，到时候和老师组成摇摇椅二人组。
美好生活指日可待，她笑弯了眼睛，露出八颗白花花的大牙。
经过一段不算长的相处时间，楚厌对这位外门弟子也有更近一步的了解。
她待人有一种近乎天真的赤诚，但又并非是不知世事的懵懂。
楚厌总觉得的，在她眼中，自己那些糟糕的过往和难以启齿的身世都变得无足轻重。
他是半妖血脉，由被大妖掳走的凡人女子所生。大妖伏诛后，他的母亲抛下他离开，他独自一人颠沛流离长大，面对他人厌恶警惕的眼神习惯竖起尖刺，用凶恶的神情保护自己。
修真界并不排斥人妖相恋，也并不歧视混血的半妖，但他的生父是一个残忍暴戾，人人得而诛之的大妖。
他进入宗门后，常听人私下里窃窃私语，他身上流淌着罪恶的血脉，若不早加管束，日后定会像他父亲一样为祸天下。
“如果我没有出生就好了……”
大概是今天的天气实在很好，阳光照在身上暖暖的，青年第一次对人陈明心迹。
他捧着茶杯的手微微发颤，阳光透过指缝，却怎么也暖不进骨子里。身为半妖，楚厌身形高大，但此时弓着身子坐在田埂上，看上去竟也是小小一团。
楚厌从没有父母亲人在身旁，幼时忙着与野兽鬣狗争食，成年后颠沛流离，总是在奔逃中，如今他年岁已不算小，但仍学不会端正束发。
长发胡乱扎起垂在肩头，几缕发丝散落，衣领和袖口也是歪斜的。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没有真切的感同身受，一切安慰的语言都是苍白无力的，但林殊仍然想宽慰他几句。
“楚厌师兄，”她折下一截枯枝，在松软的泥土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圈。
“这是你的糟糕爹。”又在旁边画了个月亮，“这是你娘。”最后在两轮阴影交界处点了个小点，抬头时眼里盛着碎金般的阳光。
“这是你。”
“他们都已走向自己的路，师兄此后的路也与他们再无关联。”
“出生无法选择，但未来是属于自己的。”
她笑起来，眼尾弯成月牙：“要我说，师兄该为自己骄傲才对——顶着这样的debuff……呸，艰难困苦，还能修到金丹期，这得是多强的意志力！”
林殊朝他用力比了个大拇指。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师兄要狠狠打脸那些歧视你的人啊！”
“林行昭！”
“干活。”药庐里传来江长老的怒吼。
“来了老师。”林殊一溜烟爬起来，拎起锄头不远处的药田跑去，灿金的阳光在她发尾跳跃。
楚厌捧着茶，唇角勾起一个生疏的微笑来。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药田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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