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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落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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丑时,龙子卿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丞相府,此刻的他哈欠连天,揉了揉眼角的泪花,劳困交加下昏昏欲睡。
在侍女服侍下沐浴更衣,龙子卿撩开绛红色的帐幔,于黄花梨木的雕花架子床上躺下,身下垫着的是锦缎包边的湘妃竹簟,身上覆着绣兰草的轻容纱被,枕着雕花竹枕,一旁的侍女手持扇面绣驱蚊艾草纹的象牙柄纨扇,遵循“三慢两快”的节奏,小臂均匀如一,手腕始终稳稳的,为他扇风驱热。
怀中捧着一个缠枝莲纹银熏炉的侍女绕着床畔走动,炉内放置艾绒,菖蒲,除虫菊结合内焚,香气弥漫在空气中。专门负责捕蚊的男童一刻也不敢懈怠,手持细纱捕蚊罩,全神贯注,眼疾手快,不放过任何一个漏网之蚊,仆人们各司其职,皆倾尽全力的为主人营造舒适的氛围。
龙子卿此刻安闲自在,还得论投胎的重要性啊,日子真是舒心快活,心满意足的睡去。
似梦似醒,恍惚间,龙子卿看到苏肆寒身着甲片雕刻成柳叶状穿组联缀的黑色玄甲,高高挽起的发髻上插着由白冠长尾雉尾羽制作的翎子;骑着一匹通体雪白无瑕的阿哈尔捷金马,月光映衬下似渡上一层金箔般清辉皎洁,鬃毛如霜花凝丝泛着缕缕珠光玉泽于寒风中飘卷,尾毛恰似晶茧抽琼而成的清烟随性卷舒;手持养由基弓,柘木锻造的弓身,牛筋构成的弓弦,享誉“百步穿杨”盛名。
“这是要打仗吗?这马和弓都是极品啊!”龙子卿对他骑的汗血宝马可谓“爱不释手”,眸中的喜爱难以掩藏,几乎要溢出眼眶。
就在他怔神间,苏肆寒几乎是瞬间握弓挽弦至锚点,将青铜三棱箭镞精准架在弓弦搭箭点上瞄准他。目光一凛,指尖轻让,未等龙子卿反应,箭以风驰电掣之速,刹那间穿膛而过,瞳孔急骤收缩,张了张口,眼底的震惊与难以置信交织形成惊愕。
巨大的冲击恍如千斤重锤猛烈击中,无可比拟的剧痛侵蚀他的心脏,袭遍全身,意识似被抽空,眼神涣散,身子不受控制的往后缓缓倾倒……
“子卿,不要睡,醒醒,你快醒醒……”
一道熟悉而空灵的声音从远而近,逐渐清晰,龙子卿双眸半眯,眼前事物看得一清二楚,身体却无法动弹;胸口像被重物压迫般,伴之而来的窒息感令他险些背过气;功夫不负有心人,苦苦挣扎许久,手总算能勉强活动了,毫不犹豫对着脸颊来了一计耳光。
细微的疼痛遏止了他脑海混乱的思绪,掀开沉重的眼帘,龙子卿感到身心俱乏,他像是做了一个轮回般漫长的梦,心绪格外烦闷,悲戚厌世感萦绕心头,疲惫不堪到极致。
龙子倾感知到于梦魇中醒来的他情绪低落,怅然若失似的,抚慰道:“梦都是反的,你不必太耿耿于怀,如果你不介意,说出来和我分享会好受很多哦!”
龙子卿忆起他说过,抄家的兵就是苏肆寒带的,借此联想到梦中发生的场景,迟疑不决,最终还是打算烂在心里,不愿在平和安逸的时光里提及伤心事。
“没事。”龙子卿切换主权,回到意识海,置身清涟不妖的莲花池中,清雅脱俗的白莲瓣蕊尽数绽放,漫溢缕缕冷冽的幽香洇染于风中;黛绿的细长根茎托着如绿绸般的荷叶,天然去雕饰的青枝绿叶自成天趣;躺在由新绿荷叶与月白莲花编织而成的圆形床榻上,敛眸小憩。
龙子倾用完早膳,简单拾缀后便出门了,侍女指尖轻柔的挑起缥青色的帷幔,抬手搭于其手臂,侍女小心翼翼搀扶着,俯身坐进青缯檐子内,待他落座后,方让帷幔垂落,悉心整理致严丝合缝。
午时,烈日当空,炙烤人间,来到熙攘星野的云晏城,穿过市声若潮的街道。
青缯檐子于礼部南院东墙前停下,放榜的日子,方才公布录取名单,便引来无数人查看,众考生齐聚一堂,围得水泄不通,人头攒动。
侍卫将人群往两侧疏散开,为他辟出一条通道,龙子倾迫不及待地走下轿子,上前查询中举名单,眼神焦急的逐行掠视,搜寻着他的名字。
龙子倾神情紧张,伸手一把扯下榜单,指尖捧着榜单于面前,目光急不可耐地翻来覆去核查三遍以上罗列的名单都无他,适才颓然认命,无可奈何的接受了自己名落孙山的事实。
将榜单递给侍卫,失落之情渐渐转化为愤怒,愈发浓烈,龙子倾双手紧握成拳,垂落身畔,近乎咬牙切齿,一字一句道:“龙子卿,你不是说逢考必过吗?”
困意沉沉的龙子卿被这突然而至的话语扰醒,迷迷瞪瞪的打了个呵欠,起床气严重的他现下十分烦躁,不耐道:“咋了?不就是个破科举,来年再战!”
听罢,这轻描淡写的话语彻底激怒了龙子倾,怒火中烧的他,深吸一口气,压了压情绪,面若寒霜,阴笑道:“你这一笔带过的态度,我要是说什么,岂不是不识趣?”
“你阴阳我?丞相的产业,够咱挥霍三辈子,考不上又饿不死。”龙子卿抬手指尖轻捻,折下一朵莲蓬,拨开翠绿的种皮,撷取奶白色的莲子,递至唇边,贝齿轻启,慢慢含入口中。
龙子倾正欲开口,就被风风火火跑来,闯入视野的荼玅打断,她浓妆重彩的小脸上满是自豪,扬眉得意道:“还是要藏拙啊!我哥哥不像某人那么爱显摆,这不,上榜了吧!”
简直是瞬间,龙子卿切回身体主权,未熟透的莲子给予味蕾前所未有的体验,甘涩与清苦相融形成难以言喻的味道,咂咂嘴,嘶嘶吸气,试图舒缓胃里的不适。
“你中毒啦?”荼玅注意到龙子倾的变化,活像变了个人似的,警觉地退后一步,小心翼翼道。
龙子卿觉得荼玅这变脸速度堪称川剧,有趣极了,内心涌起一丝逗弄的邪念,眸弯似月,指尖轻佻的点了点她的鼻尖,戏谑道:“你有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