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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对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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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璧自己也不明白,他只记得自己在堕仙台抓住了那枚玉佩,后来如何一概不清楚,再睁眼就是这样一个地方,和面前人见鬼似的眼神。
他默不作声地运转体内灵力,曾经在自己体内汹涌的灵力此刻只是断断续续的,了无生气,丢了那种让他可以不顾一切的感觉。
陈璧无奈,又半眯着眼打量了一下戳在那里像根柱子的沈诚。
眼下这光景,除了求助这人,好像别无他法了。
陈璧咳嗽一声,刚好有鲜血从他最重流淌出来,更添几分悲惨。
罗柏亭在屋中瞧得真切,他看着沈诚长舒一口气,然后大步走到那人近前,蹲下身子像是在查看伤势。
罗柏亭:“……”
罗柏亭欲言又止,索性从门边慢慢踱步到两人近前。
沈诚刚好直起身转过头来找他,见他过来直接说道:“我看这人伤得不轻,”他环顾四周,“咱们还是先把这碍事的桌案搬走。”
罗柏亭凑近了才看清陈璧的模样,看这人伤得这么重,二话没说就帮着沈诚把桌案搬开了。
两人又回到陈璧近前,没了桌案遮挡,陈璧满身的血迹毫不遮掩地显现出来。
沈诚不禁心中感叹一声,他从小娇生惯养,入了求仙府虽说被罚得不少,但都是些抄写经书符文的活儿,皮肉之苦没受过,如今乍一看到浑身是血的陈璧,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倒是有心救他,但是踌躇半天,有些无从下手。
沈诚轻手轻脚地将陈璧扶起来,让他靠在摆在一旁的桌案上。
罗柏亭把自己浑身上下摸了个遍,掏出了不少丹药,连带着沈诚塞给他的,一股脑儿全摆在陈璧面前,挑挑这个,拣拣那个,也拿不准要让陈璧先吃哪个。
陈璧苦于天雷后劲未退,自己无法动弹,只能暗自运转所剩不多的灵力,看着这两人忙前忙后,手足无措,一时之间哭笑不得。
沈诚在一众花花绿绿的小瓶子中一边感慨罗柏亭私货繁多,一边用心挑选。
“这个是止血的,先在伤口上撒上这个!”罗柏亭拿起一个小瓷瓶,拆了封口递给沈诚。
沈诚道了声“好”伸手接过,然后小心翼翼地摆弄着陈璧的衣服,寻找伤口的同时还不忘问陈璧疼不疼。
陈璧摇了摇头,道:“二位不必担心,这些血迹会自行消退的。”
他运转灵力,缓了好一会儿,现在也是有点力气了,只是脸上的苍白还未褪去。他这一开口,把两人都吓了一跳。
沈诚急忙止住手上的动作,转头看向陈璧。
罗柏亭奇道:“啊?自行消退?”他仔细打量陈璧,“你……也是修仙之人?”
陈璧心道:“修什么仙,我就是神仙。”
他弯起嘴角微微点头,在两人有些惊喜的目光中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沈诚看着他道:“太仓山。”
半晌,见陈璧没反应,他又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你不会不知道太仓山吧?”
太仓山因为满山邪祟远近闻名,就算不是修仙之人,也会被告知不要涉足。
陈璧抬眼看了沈诚一眼,抿了抿嘴,说了声:“知道。”
沈诚转过身,将手中的小瓷瓶又放回了那一堆“花草”之中。
罗柏亭坐在一旁,抬手行礼:“在下罗柏亭,这位是沈诚,我们两人都是求仙府的弟子,不知阁下是……”
沈诚看向陈璧微微颔首,看着那个靠在一旁虚弱不堪的人开口道:“陈璧。”
罗柏亭道:“今日天象怪异,太仓山中也就这个地方相对安全,过不多时求仙府的人就会赶来搭救,陈大哥不必担心。”
陈璧点了点头,然后在罗柏亭求知欲旺盛的目光中,坐直身子,缓缓闭上眼,一声不吭地开始打坐。
罗柏亭:“……”
这显然是不想再说话了。
沈诚心中有些不满,当时求救时可怜兮兮的,如今连一个“谢”字都不说,还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装给谁看!
罗柏亭看向沈诚,沈诚耸耸肩,伸手一指,示意他到门外。
两人来到门外,沈诚轻轻将门关好,沉默片刻,还是道:“走么?”
罗柏亭不解道:“你怎么还要走?你看那人都伤成那样了,这太仓山上得多危险!”
沈诚:“可是……”
他不知道该怎么和罗柏亭形容自己现在的感觉——不是撞大运就是倒大霉。显然,这两个他目前都不太想碰到。
话未说完,只见两人不远处紧闭的门开始轻微的晃动,发出窸碎的声响。声音虽不大,但很快吸引了两人的注意。
沈诚不再言语,与罗柏亭对视一眼,两人心中了然,默不作声地将门缓缓关上。
就在这时,一股没来由的香气从屋中飘出,在不久前才出现的阳光下发出淡淡红光,飘散在两人周围。
屋中,陈璧依旧紧闭双目,一动不动地坐着。
随着体中灵力运转,他身上的血污仿佛有了灵魂,轻巧地从衣服上挣脱出来,让雪白的衣袍恢复了原本模样。然后,漂浮在半空的血珠汇集在一起,形成了几道可怖的锁链,将陈璧束缚其中。
陈璧的脸在血红的枷锁映射下依旧是白若残雪。他就像是一朵从未沾染过尘埃的花,此时却被布满尖刺的藤曼狠狠缠住,不得脱身。
他的面庞依旧精雕细琢一般,他岿然不动,再触目惊心的枷锁都不能让他动摇半分,此刻,仿佛他就是这座神庙供奉的神灵——
九重天上无悲无喜的神。
血红的枷锁缠绕得越来越紧,陈璧额间的红纹也越发刺眼。某一瞬间,枷锁好似怒吼的猛兽,呼啸着没入陈璧的身躯。
面前的木门被大力推开,陈璧猛然睁开眼睛。
他的神罚终于成了,额间的红纹随着枷锁缠身的那一瞬间狠狠烙印在了他的神识中,将其掩去。他清楚,自己再也不是神仙了。
陈璧摇摇晃晃站起身来,抬眼看向没打声招呼就闯进来的两人。
沈诚和罗柏亭两人一左一右,刚好把门口堵了个严严实实。
陈璧仔细瞧去,两人脸上皆有惧色,尤其是罗柏亭。而沈诚紧皱眉头,惊惧之下竟然有些怒意。
沈诚看见一身白衣的陈璧,血迹早已散去,垂着的手紧握成拳,对着陈璧大声道:“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陈璧不明所以,正想着要怎么打发这两个人,只听沈诚和罗柏亭身后传来低沉的吼声。
屋中三人皆是一惊,沈诚和罗柏亭急忙转过身去望向院中。
罗柏亭好悬背过气去:“闯……闯进来了!”
神庙院中,不知何时站满了这山中的邪祟。也不能说是站,有的站着,有的趴着,有的仰着,甚至有的身子从中间对折,只翘着一个应当是脑袋的东西四处寻觅。
沈诚见了这场景就想作呕,这些邪祟,实在是煞风景!
沈少爷用尽全力抑制住自己那反胃的感觉,转头看着屋中依旧波澜不惊的人说:“这些鬼东西可是来寻你的?”
真是好大一口锅。
陈璧正想着反驳,可是仔细想想,或许真是来寻自己的。方才枷锁上身,散去了神源,也就是沈诚他们看到的红光。
神源是神仙身上才有的东西,无论是对于普通修士还是这些邪祟来说,体内吸了这些神源,修为灵力可一飞冲天。
可惜可惜,陈璧碰上的是沈诚和罗柏亭这种半吊子修士,根本不知道神源是什么东西,白白浪费了这么好的东西,还借着神源的气味招来了呲牙咧嘴的邪祟。
陈璧能想到是神源的问题,可是他不明白为什么面前这两人对神源无动于衷。
见陈璧不答话,罗柏亭有些按捺不住,他又开始浑身上下翻找他的私货,企图能派上点用场。
手忙脚乱中,他还不忘好兄弟方才的劝说。“你这是什么直觉,感觉要出事还真就出事了!乌鸦嘴!”
沈诚白了他一眼:“闭嘴吧!”
一来二去,陈璧算是看出来了他初到凡间遇见的两个“救命恩人”是什么货色了。
他不动声色地晃了晃手腕,感受着体内刚刚平息下去的灵力。虽说和做神仙时是天差地别,但是解决这些邪祟还是不成问题的。
陈璧迈步向门外走去,“让开。”
沈诚和罗柏亭二话没说,各自向后退了一步,看陈璧这架势,他们只能将希望全寄托在他身上。
陈璧走到门前转头看了沈诚一眼,看着沈诚可以称得上是赤诚的目光,他不自觉地弯了下嘴角,心说可真有意思。
陈璧:“站到我身后。”
依旧是二话不说,沈诚和罗柏亭以最快的速度站到了陈璧的身后。
罗柏亭激动得仿佛要飙出泪来,颤抖着手还在找符咒,希望能帮到陈璧一点,结果被沈诚一把按下。
沈诚瞧着陈璧的背影,没来由的,他就是觉得眼前这人很可靠,一种……很踏实的感觉。
陈璧刚一走出门,盘踞在院中的各路邪祟就有了动静。这些东西辨别出来了,神源的气味就来自于他身上。
邪祟低喝着,挣扎着,扭动着黑雾一般的身子朝陈璧涌来。
陈璧稍稍愣了一下,顾念到屋中两位,又往前走了两步。
罗柏亭很难想象方才还浑身是血说救命的人如今怎么就能一打无数,但当他看到陈璧指尖流动的元气时,他就什么也不想了。
世上修士大致如此,修的就是体内永不枯竭的灵力。灵力初现便觉神清气爽,怡然无比。到达一定境界之后,灵力汹涌,指尖元气汇聚影响外物,也就成了人们口中常说的施法术。
直到真的成了神仙,元气的气场便会发生大变,吸纳自然之气,集体内灵力,转为仙火。
世上的传说就是如此,可谁也没有见过仙火施展出来是什么样子,毕竟,没有哪个神仙在天上待得好好的还要到凡间来。
刚才伤成那个样子,如今还能自如地运用着元气,果然是个人物!
陈璧的仙火随着神罚落成被掩去了,他尽力翻动着体内灵力,让指尖元气的气场更强一些。
离他最近的邪祟扑过来时,陈璧目不斜视,只凭着元气气场就让那邪祟止了步。可是这些东西不懂退路,只顾一味向前,它挣扎着继续扑向陈璧。
陈璧眼神斜过来,待到邪祟浑身散发的黑雾将要触碰到他的指尖时,他的手指合拢,轻轻一握,只听一声凄厉的哀嚎,听得屋中两个人不由得皱眉耸肩,再看首当其冲的邪祟,早已经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随着黑雾消散,它也随着一同消散了。不知道是融于世间万物中,还是继续转世投胎去了。
以这声哀嚎为起点,余下的邪祟全扑了上来。陈璧不慌不忙,双掌同时伸出,甚至颇有风度地送这些早已经归西的东西彻底消弥。
沈诚和罗柏亭看得都痴了,尤其是罗柏亭,眼神中满是崇拜。
沈诚紧紧盯着陈璧的一招一式,他对这人越发好奇了。他在陈璧时不时微侧的脸庞上捕捉他的表情。沈诚觉得陈璧好像对这些东西很是厌恶。
他看着他的一身白衣,觉得如果是自己的话,应该也是讨厌这些东西的。沈诚不由得默默祈祷,希望那些邪祟消散之时不要染脏了陈璧的白衣。
陈璧其实不是厌恶,他只是有些心酸。曾经的赤明君,如今丢了神位,散了神源,收拾几个怨气化的东西都要动手动脚。在他的心里,自己此番真是有些狼狈了。
他费力收拾这些邪祟,却忽地想起了一件事。他在此动灵力,汇元气,刚刚弥散开不久的神源只会越飘越远,势必会把更多的邪祟引过来。而他,就成了这些邪祟的活靶子。
待庙中邪祟斩杀完毕后,陈璧抖了抖衣袖,面无表情地看着满地狼籍,然后开口对身后两人说:“这里一会儿还会有东西来的,我……我的灵力撑不了太久,走吧。”
虽然很难开口,但是陈璧不得不承认,神罚所造成的创伤,一时半会儿恢复不了,他能感受到他动用体内灵力越发吃力了。沈诚和罗柏亭看不出什么,一是因为两人懂得不多,二也有陈璧装得好的功劳在。
在这里多待一会儿,危险就多一分。
沈诚回过神来,点了点头,随即一愣,“去哪?”
陈璧有些诧异地转过头来看他,心道:“你当然是从哪来的去哪啊!”
沈诚懂了他的意思,连忙说:“我是说,你去哪?”
此话一出,陈璧和罗柏亭的目光都落在了沈诚身上。
沈诚自觉失言,心中骂自己傻,正要解释,就听陈璧说:“跟着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