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云的惆怅》净飔居士

11、第 11 章

　　2017年8月17日。这一天对林霄来说，是他人生中第一次感到懊悔，甚至是痛恨自己的日子。早上七点，林霄又从噩梦中惊醒，一身冷汗。这两年，噩梦几乎是如影随形的常态，他总是梦见白若云遇到各种危险，而自己却没有能力去救她，很明显，这个梦代表了他对白若云的思念、担心还有歉疚，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彻底放下白若云，不管他表面上是平静，坦然还是无所谓。
　　林霄感觉很渴，于是按响了床头上的呼叫铃，几十秒之后，林霏走进了林霄的卧室，看林霄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她就知道，又是一场关于白若云的噩梦。
　　“林霄，又梦见白若云了是吧？你觉得对不起她是吧？你只知道对不起白若云？别人呢？别人就可以肆无忌惮地忽略了是吧？现在我有些话想对你说，或者说是告诉你一些事实真相，但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告诉你，因为你知道这些事之后一定会后悔，甚至想把自己杀了！可是如果不说，我怕你将来会更后悔！你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自己！”林霏的语气中带着深深的责备。
　　两年之后的林霄，眼睛依然没有好转的迹象。他看不到姐姐林霏的表情，但从声音里可以判断出林霏现在的愤怒，于是他小心翼翼地问：“怎么了？姐。”
　　“你在这两年的时间里对依依所做的一切我都看在眼里，说实话我觉得非常愚蠢！你为了拒绝她的照顾，对她冷言冷语，发脾气，甚至把她亲手给你煮的粥泼在地上的时候你以为她真的被你赶走了吗？事实上她就躲在角落里默默地流泪，只是你看不见她！第二天，她还是会若无其事地出现在你面前！你在辜负一个善良的好姑娘对你无怨无悔的爱！有好几次我都想冲过去往死骂你！但我为什么没骂？是因为我知道我无法改变你的决定，正像我不能改变你让白若云离开一样！而现在呢，她来看你的次数越来越少，现在只能半个月来一次，和你说几句话就急匆匆地回去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为什么？”林霄的声音显然也有些颤抖了。他的心同样也在剧烈地颤抖。
　　“因为在半年前，她身体开始不舒服，去医院检查，诊断结果是…淋巴癌！这种癌是不能手术切除的，因为是长在全身的淋巴结上，目前只能做保守治疗，也就是化疗！医生预计最好的结果是维持三年的生命。依依的时间，真的不多了！但是这些事，依依坚决不想让你知道。她选择了自己承受病痛还有你的冷漠！你没发现她的变化是因为你看不见她那越来越憔悴的脸！她来看你越来越少，你以为是你的拒绝起效果了吗？那是因为她每次都要从医院挣扎着、强打着精神来的！林霄，如果你自认为是一个有担当的男人，你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还用我教你吗？”
　　此刻，林霄只有一个感觉：他真的想杀了自己，那个看似很伟大，实则愚蠢至极的自己。而他现在能做的唯一的弥补，就是马上，立刻停止对姚依依那种不可理喻的伤害和冷漠。他要正式接受她的爱，并且全心全意地去回报她的爱，因为林霄知道，这段爱或许真的很短，或许只剩下三年！然而事情的发展却出乎了林霄的预想。
　　“依依啊，是你吗？”这是第二天下午，林霄在阳台上坐着，晒太阳的时候忽然感觉阳台的拉门被打开了，他嗅到了那淡淡的茉莉花香，那是姚依依身上独特的气息，失去了视觉，林霄的听觉和嗅觉就变得异常灵敏。而他感觉到那茉莉花香之中还夹杂着一丝非常微弱的、不易察觉的医院消毒药水的味道。
　　“嗯，是我，霄哥，我听林霏姐姐说你想喝当归乌鸡汤，那我就帮你炖了，来，尝尝吧，还热乎的呢。”姚依依打开了保温瓶，瞬间，浓浓的鸡汤香气弥漫开来。姚依依拿着小勺，一口口喂给林霄，每喂一口之前都会细心地吹一下，因为那鸡汤的温度依然很烫。
　　“依依，鸡汤很好喝。谢谢你，让你费心了。”这是林霄在拒绝姚依依的表白之后第一次和颜悦色地说话。那双空洞的眼睛里，似乎渗出了某种无色透明的液体，那液体比鸡汤还要咸……
　　姚依依很敏锐地察觉到林霄这个突如其来的转变，几年的律师生涯让她有了一种习惯：研究一个人的微表情，她可以通过面部表情的细微变化，也包括说话的声调和语气来判断一个人的心理活动。此刻的林霄，不再那么犀利，那么难以接近，而又变回了没受伤之前的霄哥。姚依依的大脑开始飞快检索，想找到林霄忽然转变的原因，最后她得出的结论是：林霄有可能是知道她的身体出了状况，是林霏告诉他的。如果真的是这样，她觉得是要到了离开的时候。于是有了下面的那段两个人都心知肚明却谁也不愿意让对方知道的对话：“霄哥，你不用那么客气，反正这是我最后一次给你炖鸡汤了，这个月底，我就得离开了，可能不会再回来了。”
　　“你说什么？你要离开？去哪里？发生什么事情了？”林霄心里很清楚，是自己态度的转变让姚依依发现了，她似乎已经明白，她保守了半年的那个秘密已经被泄露，所以她选择离开，但林霄还必须伪装成一无所知的样子。
　　姚依依沉默了几秒钟，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其实也不复杂，就是我一个老同学在南方发展的不错，自己创办的律所，现在人手不够了，我过去帮帮他，你也知道一年前我妈妈也去世了，我在这座城市也就没什么亲人了。而你现在一切都挺平稳的，也不需要我照顾，事实上你心里也根本不想让我照顾，那就如你所愿吧。我们各自安好，互不打扰。”
　　“依依，其实我……”林霄刚想说他已经知道了全部的真相，但是一瞬间，他却意识到自己不能这样说！因为这两年他一直拒姚依依于千里之外，从来没有改变过！而现在当他知道姚依依的淋巴癌只给她留了三年的时间，忽然就要爱她，甚至娶她为妻！这是什么？施舍还是怜悯！姚依依根本不能接受！
　　“好了霄哥，别说那么多了，一会儿鸡汤就凉了，来，再喝几口，喝完我就回去了。”姚依依故意打断了林霄的话，因为她不知道林霄会如何挽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