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黑夜》晴笙悠

6、第 6 章

　　废弃工厂的控制室里，弥漫着一股不同以往的“忙碌”气氛。往日里，四个鬼魂白天大多静养，偶尔讨论战术，但现在——

　　“这个月的‘业绩报表’是不是该整理了？”溟飘在控制室中央，手里捧着一本由灵能凝聚的账簿，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各种数据：忏悔能量收集量、净化结晶兑换数、假恶灵团体活动频次、道士联军动向...

　　赦斜靠在生锈的控制台上，手里把玩着樱给的灵契徽章，嘴角挂着玩味的笑：“‘业绩报表’？溟，你越来越像公司财务了。”

　　荒从角落走过来，手里拿着一份“地图”——同样是灵能凝聚，上面用不同颜色标注着城南区各个区域：“根据最近半个月的数据，西区的假恶灵团体‘无头将军’活动频次过高，已经引起道士的重点关注。建议减少其出勤率，把资源倾斜到东区新设立的‘水鬼怨灵’。”

　　茂在荒体内兴奋地插话：“姐姐，水鬼怨灵那个设定超赞的！专门惩罚往河里倒污染物的工厂主，昨晚有个化工厂老板被吓得当场签了环保承诺书！”

　　溟温柔地笑着，在账簿上记了一笔：“东区水鬼怨灵，成功引导目标环保意识觉醒，收集到‘悔改型’能量15单位，质量评级B+。”

　　赦终于从控制台上直起身，走到地图前：“道士联军那边有什么新动向？”

　　荒指向地图上几个红点：“林老道上周从龙虎山请来了三位擅长阵法的师兄，目前在城南区布下了‘九宫锁灵大阵’的雏形。不过...”她嘴角难得地扬起一丝弧度，“他们布阵的速度，赶不上我们制造混乱的速度。昨天茂又在北区弄了个‘猫妖复仇’的传说，现在道士们分了一队人去查是不是真有妖族掺和。”

　　茂在荒体内得意地咯咯笑：“那些道士超好骗的！我就弄了几声猫叫，再加点幻象，他们就当真了！”

　　赦赞许地点头：“做得不错。不过...”他看向地图中央的樱花树标记，“樱那边传来消息，说她再有十天就能凝聚出完整形体，短暂离开本体。到时候我们得确保她的安全。”

　　溟合上账簿：“樱的形体凝聚需要大量纯净能量，我们这个月的收集进度还差30%。得在十天内补上。”

　　“那就接个大单。”赦眼中闪过算计的光芒，“我盯上了一个目标——城南区新任的副市长，姓郑。表面清廉，实际上是个巨贪，受贿金额超过八位数，而且涉嫌三起人命案。最重要的是...他特别迷信，办公室里供着三尊金佛，每天早晚上香。”

　　荒立刻明白了赦的意思：“迷信的人最适合忏悔计划。他对鬼神有敬畏，心理防线更容易突破。”

　　茂补充：“而且这种大人物一旦忏悔，产生的能量肯定超级多！”

　　溟却有些担心：“副市长身边一定有安保，甚至可能有道士暗中保护。风险会不会太大？”

　　赦笑了，那笑容危险又迷人：“风险越大，收益越高。而且...”他指了指地图上副市长办公室的位置，“这里离樱花树只有两条街，如果情况不对，我们可以立刻撤退到树灵域。樱说她现在能短时间张开一个直径五十米的庇护领域，足够我们撤离。”

　　计划就这么定了下来。但在执行前，他们需要更详细的情报。这次，赦决定动用一些“特殊手段”。

　　“茂，交给你个任务。”赦说，“去副市长办公室‘逛逛’，看看他供奉的金佛有没有问题，顺便查查他的行程表。”

　　“保证完成任务！”茂欢呼，但随即想到什么，“可是姐姐...”

　　荒在心里回应：“去吧，我在这里支援你。记住，只侦查，不行动，有任何异常立刻撤回。”

　　茂从荒体内分离出一小部分意识——这是她们最近开发的新能力，能让茂的一缕分魂短暂独立行动。这缕分魂力量很弱，几乎无法影响现实，但侦查足够了。

　　小小的、半透明的茂分魂飘出控制室，像一片羽毛般向副市长办公室飞去。荒闭上眼睛，通过连接共享茂的视野。

　　副市长办公室在市政府大楼的七层，装修豪华。茂的分魂从窗户缝隙钻进去时，郑副市长正在打电话，语气谄媚：“王总放心，那块地的手续包在我身上...是是是，老规矩，三成...”

　　办公室一角确实供着三尊金佛，金光闪闪，但茂一眼就看出了问题——那不是普通的金佛，每尊佛像内部都封着一张符咒，是道门的“敛财符”和“挡灾符”。更诡异的是，佛像底座下压着三张照片，照片上的人面容扭曲，显然是横死之人的遗照。

　　“以邪术敛财，用死人挡灾...”茂在共享频道里汇报，“这个副市长比我们想象的还恶劣。而且我感觉那些佛像有点不对劲，它们好像...在‘看’着我？”

　　荒立刻下令：“撤退，现在！”

　　但已经晚了。三尊金佛突然同时放出金光，形成一个三角结界，将茂的分魂困在办公室中央。郑副市长放下电话，转过身来，脸上哪里还有刚才的谄媚，只有冷酷和算计。

　　“我就知道会有不长眼的东西找上门。”他走到金佛前，点了三炷香，“大师说得没错，最近运势有变，果然有阴物作祟。”

　　茂的分魂试图冲破结界，但金光对灵体有极强的压制作用。更糟的是，办公室的门开了，走进来一个穿着灰色道袍的中年道士，手持罗盘，正是之前和林老道一起围剿过幽冥特攻队的那位！

　　“郑市长，贫道没说错吧？”道士盯着被困的茂分魂，“这就是最近在城南区作乱的那伙恶灵之一。虽然只是分魂，但抓住了它，就能顺藤摸瓜找到本体。”

　　郑副市长点头：“张大师果然神通广大。那现在该怎么办？”

　　张道士从袖中掏出一个玉瓶：“将这分魂收进来，用追踪术法找到它的本体，然后...一网打尽。”

　　玉瓶打开，一股强大的吸力传来。茂的分魂挣扎着，但力量差距太大，眼看就要被吸入瓶中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银色光芒突然穿透窗户，击中三尊金佛中的一尊。佛像“咔嚓”一声裂开，三角结界出现缺口。茂的分魂抓住机会，瞬间冲出，向窗外逃去。

　　“想跑？”张道士反应极快，一张符纸甩出，化作火鸟追向茂的分魂。

　　但火鸟刚飞出窗外，就被一片樱花花瓣挡住了。花瓣看起来柔弱，却将火鸟牢牢包裹，几秒钟后，火鸟和花瓣一起消散。

　　张道士冲到窗边，只见夜空中有几片樱花花瓣飘落，再无他物。他脸色铁青：“樱花树...那棵三百年的樱树成精了？还在帮这些恶灵？”

　　郑副市长慌了：“大师，那现在怎么办？它们会不会报复我？”

　　张道士阴沉着脸：“放心，它们不敢在市政府公然动手。而且...”他看向剩下两尊完好的金佛，“有这两尊‘护法’在，寻常邪祟近不了你的身。不过为了保险起见，我今晚就在隔壁房间布置阵法，守株待兔。”

　　控制室里，茂的分魂回归本体，扑在荒怀里——虽然鬼魂没有实体触感，但这是她的习惯动作。“姐姐！吓死我了！那个副市长是故意的！他早知道我们会去，设好了陷阱！”

　　荒轻轻“抱”住妹妹的意识：“没事了，回来就好。”

　　赦的表情严肃起来：“看来我们的对手升级了。那个郑副市长不仅贪腐，还和道士勾结，用邪术保护自己。张道士...我记得他，擅长追踪和封印，不好对付。”

　　溟担心地说：“那原计划还要执行吗？”

　　“要，但得调整。”赦走到地图前，“对方有准备，我们就不能按常理出牌。他们以为我们会夜袭副市长办公室，那我们偏偏白天去。”

　　“白天？”茂惊讶，“我们的力量会被压制的！”

　　赦笑了：“所以我们需要帮手。樱，你能听到吗？”

　　灵契徽章微微发光，樱的声音直接在他们意识中响起：“能听到。需要我做什么？”

　　“明天正午，阳气最盛的时候，我们需要你在市政府大楼附近张开庇护领域，范围不用大，只要能覆盖副市长办公室所在的那一层就行。能坚持多久？”

　　樱计算了一下：“正午时分，我的力量也会被压制。最多...三分钟。”

　　“够了。”赦眼中闪着算计的光芒，“三分钟，足够我们做完该做的事。溟，荒，茂，我们来重新制定计划...”

　　第二天正午，市政府大楼七层。

　　郑副市长正在批阅文件，但心神不宁。昨晚虽然击退了那个恶灵分魂，但张大师说它们很可能报复。不过张大师也说了，恶灵白天力量最弱，正午时分更是几乎无法活动，所以现在是安全的...

　　“副市长，您的茶。”秘书端着一杯茶进来。

　　郑副市长接过茶，刚喝了一口，突然觉得不对劲——茶的味道有点怪，而且秘书的表情...有点僵硬？

　　“你...”他想问什么，却发现自己的舌头麻了，身体动弹不得。

　　“秘书”微微一笑，面容变化，变成了溟温柔的脸：“郑副市长，我们聊聊？”

　　同一时间，办公室门自动锁上，窗户被一层银色的光膜覆盖——那是樱张开的庇护领域，隔绝内外，也挡住了正午的阳气。

　　荒从阴影中显现，手中的黑色能量化作锁链，将墙上剩下的两尊金佛捆住。茂则从她体内分离出来，开始检查办公室里的其他东西。

　　赦最后出现，飘到动弹不得的郑副市长面前，笑容优雅而危险：“意外吗？我们白天也能活动。”

　　郑副市长眼中满是惊恐，他想喊，却发不出声音。

　　“别紧张。”赦在他对面坐下，“我们不是来杀你的，是来...和你算账的。你贪污的八千万，害死的三条人命，还有用邪术敛财挡灾的罪行...一桩桩，一件件，我们都查清楚了。”

　　溟飘到金佛前，伸手触摸佛像：“这里面封着的符咒很恶毒。敛财符会吸取方圆十里内普通人的财运，转嫁到你身上；挡灾符更残忍，需要用横死之人的遗照和生辰八字，让他们的魂魄替你承受灾厄...郑副市长，你知道被挡灾符困住的魂魄会怎样吗？”

　　郑副市长眼神闪烁，显然知道。

　　“它们会永世不得超生，在痛苦中重复死亡瞬间，直到魂飞魄散。”溟的声音依然温柔，却像刀子一样扎进郑副市长心里，“三条人命不够，你还想害多少？”

　　赦接着说：“昨晚那个分魂，是我们派来侦查的。你以为和张道士设下陷阱就能抓住我们？太天真了。现在张道士就在隔壁房间吧？可惜，他感知不到这里的任何动静，樱的领域连道门法术都能屏蔽。”

　　确实，隔壁房间的张道士正盘坐在阵法中央，突然感到一阵心悸。他猛地睁开眼睛，看向墙壁——副市长办公室就在隔壁，但现在他感觉不到那里的任何气息，像是被什么东西完全隔绝了。

　　“不好！”他立刻起身，但已经晚了。

　　办公室里，荒已经破坏了金佛内的符咒，茂也找到了副市长藏在暗格里的账本和证据。溟则开始执行“忏悔程序”——他将手按在郑副市长额头上，通过灵能连接，将那些被他害死的人的痛苦、家属的悲伤、被他贪污的扶贫款本应帮助的人的绝望...全部输入对方的意识。

　　郑副市长的精神防线迅速崩溃。他看到了被工程事故掩盖的谋杀现场，看到了死者家属在殡仪馆痛哭，看到了贫困山村的孩子因为扶贫款被贪污而失学，看到了自己用赃款买的名车豪宅，也看到了自己最终的下场——身败名裂，牢底坐穿，甚至可能被判死刑...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他的意识在哭喊，“我把钱都退回去！我去自首！我把所有事情都交代出来！求求你们，放过我...”

　　这一次的悔意是真实的、彻底的，甚至带着绝望的虔诚。强大的忏悔能量从他体内涌出，被赦引导着注入特制的执念结晶。结晶迅速填满，发出耀眼的金银光芒——质量评级，A+！

　　“时间到了。”樱的声音在徽章中响起，带着疲惫，“我撑不住了...”

　　庇护领域开始波动。赦立刻下令：“撤！”

　　四个鬼魂带着账本证据和装满能量的结晶，迅速穿墙离开。就在他们消失的下一秒，办公室的门被张道士强行破开。

　　他看到的是瘫倒在地、泪流满面、喃喃自语“我有罪我要自首”的郑副市长，以及碎裂的金佛、打开的暗格、还有空气中残留的强大灵能波动。

　　“可恶！”张道士咬牙，“又被他们得手了！”

　　但他没注意到的是，一片樱花花瓣悄悄飘落在窗台上，然后化作光点消散——那是樱留下的“眼睛”，记录下了这一切。

　　当天下午，城南区炸开了锅。郑副市长突然召开记者会，声泪俱下地自首，交代了所有罪行，并上交了完整的证据链。省纪委迅速介入，案件震惊全省。

　　而幽冥特攻队，此刻正在樱花树下，清点着这次行动的收获。

　　“忏悔能量收集量...超标300%。”溟看着发光的执念结晶，温柔地笑着，“樱，这些够你凝聚形体了吗？”

　　樱的身影从树中浮现，比以往更加凝实，甚至能看到衣袂的细节：“够了，而且绰绰有余。今晚满月时，我就能尝试脱离本体，虽然时间不会长，但足够和你们一起行动了。”

　　茂欢呼：“太棒了！欢迎加入幽冥特攻队！”

　　荒按住胸口，但眼中也有笑意：“欢迎。”

　　赦将账本和证据的复印件递给樱：“这些是郑副市长的罪证原件我们留下了，复印件给你。你可以用它们作为‘素材’，教育那些黑暗执念——看，恶有恶报。”

　　樱接过，微笑：“好主意。那么，作为回礼...”她伸手，四朵樱花从树上飘落，落在四个鬼魂手中，“这是‘瞬移印记’，使用后可以立刻传送回树下，冷却时间二十四小时。有了它，你们可以更大胆地行动。”

　　溟看着手中的樱花印记，轻声说：“我们越来越像一个真正的团队了。”

　　赦点头，看向夜空中的满月：“那么，欢迎新成员加入。幽冥特攻队，现在有五个成员了。”

　　月光下，四个鬼魂和一个树灵相视而笑。远处，市政府大楼依旧灯火通明，但已经换了主人。道士们焦头烂额，因为他们发现，对手不仅更狡猾了，还多了个强大的帮手。

　　而幽冥特攻队的传奇，才刚刚翻开新的篇章。

　　茂突然在共享频道里说：“对了，我们是不是该给团队起个更正式的名字？‘幽冥特攻队’听起来像临时起意的，我们现在可是有编制的恶灵了！”

　　荒在心里回应：“你想叫什么？”

　　“嗯...‘城南区灵异事件处理办公室’怎么样？简称‘灵事办’！”

　　溟温柔地笑了：“听起来像政府部门。”

　　赦却觉得有趣：“那就叫‘幽冥灵事办’。反正人类有公安局，我们有灵事办，很合理。”

　　樱加入讨论：“那我就是‘灵事办特邀顾问兼后勤部长’。”

　　五个非人存在在月光下笑成一团。而在他们不知道的地方，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郑副市长的倒台牵扯出了更庞大的利益网络，道门内部对张道士的失败极为不满，而民间关于“幽冥灵事办”的传说，已经开始在暗网上流传...

　　但那是明天的故事了。

　　今晚，满月正圆，樱花盛开，五个“公务员”开始了他们的第一次团建活动——去城南区新开的鬼屋“考察业务”。

　　毕竟，专业鬼魂去逛鬼屋，应该能给出“专业建议”吧？

　　至少茂是这么认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