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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幕后 ...

  •   潮湿阴冷的石砌暗室,墙壁上布满滑腻的青苔,渗出的水珠带着海水的腥咸和腐朽的霉味。

      空气里混着腥腻的海水味,即便是渔女,这样的味道也让许今安难忍。

      沉重的镣铐锁在许今安的脚腕上,铁环紧贴着被匕首撕裂的皮肉,每一次微小的摩擦都带来钻心的剧痛。

      迷药的效力褪去,残留的眩晕和额角撞击的钝痛折磨着她。

      大腿外侧的伤口在张管事手下粗暴的检查时被强行按压,鲜血再次渗出,染红了简陋包扎的粗布。

      哗啦一声。

      一盆冰冷刺骨,带着腥臭味道的海水,朝许今安的头泼下。

      许今安猛地一个激灵,呛咳着醒来,咸涩的水流入鼻腔,刺痛眼睛,让她剧烈地咳嗽起来,牵动全身伤口,痛得倒抽凉气。

      “醒了?”一个阴沉而令人作呕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许今安艰难地抬起沉重的眼皮,透过刺眼的油灯光晕,看到了蒲羽危那张倒胃口的脸。

      许今安顿时又干呕了几声。

      蒲羽危正蹲在她面前,嘴角挂着一丝残酷的笑意。他身后张管事,手里提着一盏昏黄摇曳的油灯,灯光将两人的影子拉长,印在墙壁。

      “安娘,又见面了。”蒲羽危的声音像是砂纸摩擦,“没想到啊,你还是块硬骨头,落在我手里,还硬扛了这么久。”

      他伸出干枯的手指,带着令人恶心的滑腻感,猛地捏住许今安的下巴,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强迫她抬起脸,对上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

      “告诉我,”他的气息喷在许今安脸上,带着浓烈的酒气和海腥味,“你跟着的公子是什么人?”

      “傅公…”许今安借景以淮的假身份说。

      “打住……”蒲羽危有些不愿,眼神更为狠厉,“安娘,不说实说吗?”

      蒲羽危的手抓住许今安受伤的大腿,狠狠捏紧。

      疼痛感瞬间袭来,许今安叫了一声,快要结痂的伤口又一次撕裂开。

      许今安低下头,缓了缓气。

      蒲羽危见许今安痛苦的叫出声,笑的更狂妄,“好,不说是谁,那他藏在蟳埔,又来到渔村,到底想查什么。”

      许今安喘着气说,“你自己干了什么脏事,你自己不知道?”

      一句反问,蒲羽危饶有兴致笑了起来,“安娘啊,安娘,我哥不是警告过你,让你不要管太多吗?”

      蒲羽危往前靠了靠,墙上的影子被拉长,“安娘,你怎么就是不听呢?”

      他猛地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指甲几乎嵌进她的肉里,脸上的表情因急切和暴戾而彻底扭曲,“你们去了我的渔船,拿了我的东西,难道我不该拿回来吗?”

      “说,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否则,我有的是手段,让你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剧痛和窒息感让许今安的视野一阵阵发黑。
      下巴的骨骼像是要碎裂,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混合着脸上的海水和污泥流下。

      她死死咬住了嘴唇,将所有的痛呼和恐惧都压在喉咙深处,一双清澈的眼眸即使在绝望的深渊中,也毫不退缩地瞪着蒲羽危。

      蒲羽危被她的眼神激怒了,“贱人,找死。”
      他猛地松开手,反手就是一记用尽全力的耳光。

      啪。
      清脆的响声在暗室里回荡。

      许今安被打得头猛地偏向一边,脸颊瞬间红肿起来,耳朵嗡嗡作响,一股咸腥的液体从嘴角溢出。
      她被锁链牵引的身体重重撞在冰冷刺骨的墙壁上,剧痛让她蜷缩起来。

      “用刑。”蒲羽犹不解恨,对着张管事咆哮。

      张管事狞笑一声,提起旁边一个更大的,发出哗啦声的木桶。

      里面不知浸泡着什么腥臭之物,粘稠的液体表面漂浮着可疑的沉淀物。

      张管事粗暴地抓住许今安湿漉漉的头发,将她的头死死按向桶口。

      刺鼻的恶臭扑面而来,那不是普通的海水,浓烈的腐败鱼虾的腥臊混合着难以言喻的污秽气味,一股的钻进了她的鼻腔。

      许今安剧烈地挣扎起来,但她脚有镣铐,疼痛麻痹半身,哪里抵得过这股的蛮力。
      她的口鼻瞬间被那肮脏的粘稠液体淹没。

      求生的本能让她拼命挣扎,身体剧烈扭动,铁链哗啦作响。
      肺部的空气被急速抽干,视野开始剧烈地旋转。

      就在她意识即将涣散的边缘,张管事猛地将她的头提起!

      “咳,咳,咳。”许今安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咳嗽和干呕,眼泪鼻涕不受控制地涌出。

      “滋味如何?”蒲羽危阴测测的声音再次响起,“这只是开胃小菜。把我想知道的吐出来,否则,下一次,就不是那么简单了。”

      许今安瘫软在冰冷的石地上,像被剥去鳞片的鱼,身体剧烈地抽搐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破风箱似的嗬嗬声,喉咙和肺部如同被滚油煎过。
      脸上分不清是泪水还是污水,糊满了狼狈的肮脏。

      绝望和无助如同冰冷的潮水淹没心脏。

      当她再次艰难地抬起布满水痕和污泥的脸,望向蒲羽危那双贪婪暴戾的眼睛时,所有的恐惧,痛苦和软弱都被死死压住。

      她的嘴唇在颤抖,苍白的脸上却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平静。
      她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声音微弱却清晰得像冰棱碎裂。

      “呸。”

      一口混合着血腥和污水的唾沫,带着她全部的恨意和轻蔑,狠狠啐在蒲羽危那张扭曲的脸上。

      “你休想…从我嘴里…得到…” 气息微弱,几乎只剩气音,话语也断续不清。

      “任何东西。”

      *

      距离许今安被掳,已经过去了一天一夜。

      这里看似平静,海风吹拂着渔网,晒鱼的咸腥味弥漫在空气中,但在这虚假的平静水面下,暗流涌动。

      蒲家府邸盘踞在中心的巨大恶兽,高墙森严,守卫林立,透着一股生人勿进的阴冷杀气。

      每个出入的人都被严密盘查。

      内部传出风声,昨日回来的张管事带回一个坏消息和一个“好货”,蒲羽危震怒之下,不仅砸了书房,还杖毙了两个办事不利的仆役。

      整个蒲府都笼罩在一种山雨欲来的恐怖气氛中。

      而在镇外临时启用的另一处,废弃盐仓的深处,氛围同样凝重。

      残破的木桌上,一盏昏黄的油灯成为唯一光源,在墙壁上投下扭曲放大的黑影。

      唐福受了伤,坐在角落的阴影里,沉默地处理着手臂上的伤口。
      血迹浸透了衣袖,他咬着牙,用匕首挑开皮肉,剜出嵌入其中的箭头碎屑,动作快准狠,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

      景以淮背对着众人,站在唯一一扇狭窄的,蒙着厚厚灰尘的窗户前。

      外面是沉沉的夜幕,没有星光。他纹丝不动,只有紧握在身侧,骨节泛白微微颤抖的双拳,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安与慌乱。

      昏黄的灯光勾勒出他紧绷得的侧脸轮廓,下颌线死死绷紧。

      从莲花塘回来后,他没有吼叫,没有砸东西,这种死寂的压抑比任何咆哮都更令人窒息。

      护卫首领忽而出现在他身后一步的距离,“三皇子,我们的人传回消息。”

      景以淮紧握着的手动了动,松了几分,“说。”

      “姑娘被关在西后院废弃的地窖暗室,守卫两班轮换,每班八人,都是蒲羽危的心腹死士。”

      景以淮眉头紧锁。

      “暗室门是生铁浇铸的,只留一个送水的小窗。张管事带人审了两轮,用了刑,姑娘…”护卫首领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艰涩,“什么也没说。但姑娘腿上的伤在恶化,而且…她中的毒还未解,手脚渐渐不受控制,说话也困难了。 ”

      “毒…”景以淮终于开口,声音嘶哑,每一个字都带着沉重的尾音,“查清楚了吗?”

      “回公子,匕首上的毒,是海虺涎。萃取自深海一种罕见的毒蛇,混合几种海蛇毒囊熬制。”

      护卫首领看着景以淮,景以淮此刻脸色苍白。

      “继续说。”景以淮舒展开眉头,但还是一脸愁容。

      “中毒者先是创口麻痹,迅速蔓延至四肢躯干,直至肌肉僵硬、呼吸困难、心跳渐止。”护卫首领语速加快,带着紧迫,“唐福带回了匕首上刮下的一点残毒,据探知,蒲家似乎也只有一份解药,锁在蒲羽危内室的密阁里。”

      中毒者,三个时辰麻痹全身,十二时辰内无解,必死。许今安落入蒲羽危手中已经。
      他不敢细算时间。

      “我们的人可有机会盗药?”景以淮的声音冰冷。

      “极难,密阁锁在蒲羽危内室,他派人守在隔壁书房,寸步不离,只有张管事能接近。我们的人无法在不惊动守卫的情况下潜入内室,更别提开锁盗药。”护卫首领语气凝重。

      “除非…强攻。”

      护卫首领顿了顿,“但西后院独立封闭,一旦强攻,蒲羽危有足够时间毁药。”

      强攻。
      这是此刻悬在景以淮头顶最直接的选择。

      护卫加上他收拢的可用人手,还有唐福这张对蒲家地形极其熟悉的底牌。

      强攻西后院,并非没有成功的可能。
      但付出的代价,景以淮不能估算。

      许今安在混乱中被蒲羽危杀害或销毁解药的概率,太大,太大。

      可不攻。
      要等到何时。

      是孤注一掷,提前动手抢人夺药?还是继续忍耐?

      救一人,还是求全胜?

      景以淮的脊背绷得像一张拉满的硬弓,几乎要崩断。
      指甲深深陷入掌心,鲜血沿着指缝滴落在地,他却浑然未觉。

      许今安最后那被污水浸透,苍白脆弱却带着不屈恨意的眼神,无时无刻不在他脑中想起。

      这时,一只灰色的鸽子,如同穿透夜幕的幽灵,悄无声息地穿过废弃盐仓的破窗,精准地落在了护卫首领的肩膀上。

      护卫首领精神一振,迅速解下鸽子腿上纤细的铜管,拔掉蜡封,抽出一小卷薄如蝉翼的密信,迅速展开,就着油灯的光亮看去。

      只看了一眼,护卫首领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猛地抬头,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和一丝震颤。

      “三皇子,石头传来急报,他们截获了从蒲家秘密渠道流出的两份伪造贡册副本。其中一份,盖有…盖有工部度支司的临时火漆印痕。更重要的是,其中血珊瑚一项,数量短缺巨大,且备注了一个特殊的符号玄鳞印,而对照我们刚收到的玉佩拓印图,玉佩背面那处断口,正与玄鳞印缺失部分,完全吻合。”

      工部度支司,玄鳞印,贡册对不上。

      景以淮霍然转身,一直如同磐石般沉寂的眼眸深处。

      “是他。”景以淮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斩断千斤巨石的冷酷与了然,冰封的脸上终于裂开了一道狰狞的,带着血腥气的缝隙。

      “工部侍郎…赵显宗。”

      玄鳞印是工部主管营造及贡品督造的几位大员才有资格使用的秘印,分阴阳两符。

      玉佩断口正是阳符所缺,证明这枚玉佩本就是作为特殊贡品,被赵显宗通过某种渠道送到蒲羽危手中,以此绑定双方利益,并作为必要时控制蒲家的信物。

      景以淮的目光如同淬了寒冰的利刃,扫过影卫首领激动的脸,扫过角落里因震惊而忘了咳嗽的唐福,最后落回自己滴血的掌心。

      “唐福,”景以淮的声音彻底平静下来,如同暴风雨前的绝对死寂,却蕴含着摧枯拉朽的决断力量,“说出蒲羽危内室密阁的位置和机关。我要蒲羽危跪在我面前磕头认罪。拿不到解药,”他顿了顿,声音陡然转厉。

      “我就一寸一寸,剐了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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