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一只人 ...
-
路边，水坑旁，蹲着一颗黑色的蘑菇。
确切的来说，那是一把黑色的伞，伞撑得很低，伞下是个有着黑色小卷毛的少年。
他穿着一件宽大的暗红色运动服外套，外套后面写着“稻荷崎”几个大字，下面穿着一条从旧衣回收箱里翻出来的破洞牛仔裤，脚下还踩着一双开了胶的大拖鞋，露在外头的脚趾被冻得通红。
但他好像没察觉到冷，垂着头，一动不动地盯着路边的小水坑发着呆。
发呆也很正常吧？毕竟他变成了一只人。
他伸出了一只爪子，戳了戳水坑里的倒影，一圈圈荡开的涟漪模糊了人类的面孔，又在几秒钟之后归为平静。
还是那张人脸，还是那只人类。
真是的，这超级吓猫诶！大变活人！这到底怎么回事？
他刚刚缩在衣服里感觉到好热，热着热着一睁眼，就变成了一只光着屁股的人类！他知道人类是不能光着屁股的，只好穿着北北的衣服鬼鬼祟祟找了很久，才找到一个旧衣回收箱，翻到了一条破洞裤和一双拖鞋穿着。
只是哪怕他没光着屁股，不知道什么原因好多路过的人类也会盯着他看，他只能找了个没有人的僻静路口蹲着，冷静思考着猫生。
我到底是一只人？还是一个猫？
这科学吗？还是因为他没上过学，没有文化才不知道猫猫能变成人？可是北北夸自己是世界上最有文化最聪明的猫猫诶，北北不会骗猫的呀。
当然了，他最苦恼的还是，缩水版的自己北北都认不出来，那人类版的自己呢？会不会也认不出来？
“那怎么办呀？嗯……”他砸了砸嘴巴，接了一句，“凉拌小猫饭？”
“有点点饿了……”
“等一下，我好像能说话了？”
小满摸了摸自己吐出人话的嘴巴，又摸了摸自己的头顶，转眼就把缩水问题抛到了脑后，新奇道：“我可以和北北说话了！好像还变高了！”
他说着站起身来，比划了一下自己的个头，又摊开自己的手掌翻来覆去看了看，兴奋地说起一件他觉得超级重要的事情：“那我就可以伸手，像这样，擦擦北北的眼泪了呀。”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他哼唱起来，语调奇奇怪怪又可可爱爱：“你的痛苦窝都想为你解决~”
“对了！还要指着他的鼻子命令他乖乖吃饭！”
“哇！当人真好！”
小满瞬间满血复活，信心满满地握爪，哦不，是握拳！
北北，我来啦～
只是变成人之后，他的鼻子好像有点失灵了，原本还能敏锐地闻出空气中各式各样的信息素，还能捕捉到轻微的属于他家北北的味道，可现在他变成人了，又下着雨冲淡了空气中的气味，他闻得鼻子都快坏掉了，都闻不到北北的味道。
小满抬起胳膊，闻了闻衣服上残留的味道，和北北分别了一整天有些急切焦躁的心情才缓解了一点。
对了，衣服！他想到了写着“稻荷崎”这几个字的衣服！这几个字他认识！
稻荷崎是北北的学校！
他真的太聪明了！北北一定不务正业没种地，又跑到稻荷崎这所学校去打排球了。
他要去稻荷崎找北北！
小满重整旗鼓，信心满满，撑着伞往人多的地方走去，逮住了一个人类，心里默念着北北教育过他的“男孩子就要大大方方的”，深呼吸了好几口气，还是有些紧张地问：“你好，人，请问……请问你知道稻荷崎学校在哪里吗？”
这样说话应该像一只很有礼貌的人类吧？
但是眼前的这个人类女孩只是呆呆地看着他，张着嘴巴，像是根本没有听懂他说话一样。
怎么回事？他难道说的不是人话吗？还是他的发音不标准？
猫猫听不懂他说话，人类也听不懂……那就八成大概也许，是自己有问题了。
还是……要说英格雷许？可是北北教自己的时候，自己没认真学来着，他只会哈喽，英格雷许，和爱拉夫有。
好叭，是我太没文化了……
小满有些垂头丧气：“我没文化，我该找个学上了。”
女生见到眼前如此萌物即将转头离开，终于回过神来，急忙叫住他：“你好你好，我刚刚没听清，你能再说一遍吗？”
小满惊喜地睁大眼睛，倏地转身，认真地一字一句地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你知道稻荷崎这所学校在哪里嘛？”说完还歪了歪头，加了一句：“麻烦你啦~”
女生被那双湛蓝色的漂亮猫眼注视着，整个人都要被萌化了，明明是刚从学校回家，都要到家门口了，她却张口就是：“不麻烦不麻烦，我我我我带你去！我顺路也要回学校一趟！”
小满见她真的听懂了，还愿意带自己去稻荷崎，有些开心地眯了眯眼睛，很有礼貌地道谢：“不客气，你真是个好人。”
女生：“谢谢！”
……好像有哪里不对？
女生根本没注意到不对劲，满脑子都是：好萌好萌好萌，世间竟有如此萌物！
微卷的黑发，圆滚滚的猫瞳，脸蛋小小的，脸颊旁却带着稚气的婴儿肥，笑起来的时候还有小虎牙！
好萌好萌好萌，想养想养想养……
她当然也没意识到，这个少年浑身上下都写着不对劲，比如说穿着“稻荷崎”排球队正选外套的少年却不认识“稻荷崎”在哪里，比如说大冷天踩着拖鞋穿着破洞裤这种神奇的穿搭，还有大大的黑伞掩盖下那颗毛茸茸的脑袋上……突然冒出来的两只黑色的猫耳朵。
她被萌得晕乎乎的，完全注意不到这些东西。
甚至他们来到了稻荷崎学校门口，门卫室的保安叔叔在看到小满的时候都露出了和蔼可亲的微笑，一句话没问，给他打开了学校大门。
——穿着稻荷崎排球队的队服，还长得这么可爱，一定是他们稻荷崎的孩子！
小满就这么出奇顺利地踏进了稻荷崎校门，还不忘回过头冲着校门口的好心女生挥手道别。
女生猛地捂住胸口，拿出手机和朋友分享：救命！我们学校排球部有个超可爱的男孩子！！！
朋友：哦。
女生：你好冷漠！这次是真的很可爱，还很有礼貌！
朋友：宫双子入学那会儿你也说人家可爱来着。
女生：……
女生：朋友，你听我说，这次真的不一样。
……
时间已经晚上八点多了，稻荷崎学校里只有排球馆、篮球馆这类运动社团的地方还亮着灯。
小满闻不清楚味道，站在黑漆漆的校园里迷茫了一瞬，不过以前北北带他来过稻荷崎的体育馆和那群吵吵的人类一起打排球，他就向着有些熟悉的“啪、啪、啪”打球的声音地方走。
但他找了好几个地方都不是。
——这个不是排球，他可是会打排球的小猫，他知道排球不能投进框框里。
——这个也不是，排球才没有这么小。
——绿色的小球也不是。
找了好一会儿，小满又看见了一个亮着灯的地方，看上去很熟悉！是排球馆！
他忍不住加快了步伐，不一会儿就来到了一处椭圆形的体育馆门外，“啪啪啪”的击球声从屋里传出来，伴随着口哨声和叫喊声，很是热闹。
小满还没意识到自己的猫耳朵又冒了出来，甚至屁股的地方也有点痒痒的，他没注意到，只觉得自己的听力好像又变好了，那些吵闹的声音钻进他的耳朵里，像是在他脑子里打群架，让他条件反射地吓了一跳。
里面……好像有很多人类。
除了北北，人类都是这么吵闹的吗？感觉比在房梁上乱窜的老鼠还要吵。
他躲在敞开的门旁边，一手扒拉着门框，一手握着伞柄把伞扣在了自己的脑门上，像是想要把自己完全遮盖住的样子。等他做好了准备，悄摸摸露出一只眼睛向里看去，结果刚一露头就听见“我不服！再来一局！”一声大吼，又把他吓得退了回来。
小满本能地缩了缩脖子，他喜欢安静，任何风吹草动都能引起他的警觉，再加上他虽然鼻子坏掉了，但还是对气味很敏感，屋子里臭烘烘的都是汗味，自己真的要进去找北北吗？
好吵，有味道，不喜欢。
他脚尖有点迟疑地踢了踢，最终想要找北北的急切心情还是战胜了他对吵闹和汗味的排斥，等屋里的声音平息了一点，小满继续露出一只眼睛，眼巴巴找着他想找的人。
这只不是，那只有点眼熟，那只也有点眼熟……
都好眼熟，但都不是北北。
找啊找啊找……
都没有北北。
他又用力嗅了嗅，空气中混杂的味道让他感到有些难受，他的身体好像又烧了起来，他想低头闻闻衣服上残留的味道，却发现属于北北的味道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被自己吸了个干净。
——扑通、扑通扑通。
闻不到令他安心的味道，小满的心脏顿时焦急地跳动起来。
就在此时，他听见了有人说了一句“队长……”，这是那群吵吵的人类对北北的称呼。
小满心急如焚，把伞扔在了一边，抬脚就往屋里跑。
“扑簌，扑簌”两声，不知什么东西轻轻掉落在了无人察觉的角落里。
……
稻荷崎队内练习赛刚结束，不甘心以两分之差输掉练习赛的宫侑正扯着自家兄弟的领口在喊着什么：“再来一局！再来一局！不再来一局我死也不会瞑目的！”
被他摇晃着身体的宫治忍无可忍，一脚踹了过去，“胆汁都要被你晃出来了！我和你一队我也输了啊，晃我干嘛！”
宫侑一想有道理啊，转而看向了某黑皮大高个。
尾白阿兰猛地打了个哆嗦，指了指身边：“最后一球是角名拿的分。”
角名伦太郎面无表情比了个耶的手势。
宫侑手指掐的咯嘣作响，说：“来吧，你这个死狐狸，我们决一死战！谁都不要拦我！”
宫治：“其实0个人想拦你。”
宫侑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把周围几人点了一个遍：“阿治，阿兰，伦太郎，还有银岛、理石，我们快来一场惊心动魄的3v3！”
“我发球！”他说着直接拿起了脚边的一颗排球，走到球场后方，眼睛里迸发出气势汹汹的火焰，根本看不出是训练了一下午加一个晚上，还打了一场高强度两局三胜制训练赛的模样。
其他几人对视一眼，从彼此眼神中看出了明晃晃的无语，但即使嘴巴里吐槽着“我就知道这家伙又要没事找事”，“排球脑袋名不虚传”，“谁理他啊”这种话，但还是口不对心地走回到球场上，摆好了打球的姿势。
宫治在宫侑身边站定，说：“我先说好，一颗布丁打一球，今晚你就得给我买。”
宫侑斜睨着他，阴恻恻地笑了一下：“好啊，那今晚谁都不准走，布丁管够。”
尾白阿兰站在他们对面，看了一眼排球馆后头的教练室，提醒道：“赶紧打，等教练和北谈话完出来，你们就别想打了。”
宫侑闻言直接转身，直奔底线。
作为全国高中NO.1的二传手，宫侑不光有着精准的二传能力，还有着神乎其技的发球技术，至今还霸榜全国大赛发球积分榜榜首，更是有着连发九球得分的恐怖战绩。
所以当他捏紧排球走到底线后，球网对面的三人原本只是陪着这家伙闹一闹，但看着他一副要把你都打爆认真的表情，三人也不得不严肃起来。
尤其是尾白阿兰和角名伦太郎，如临大敌、脊背发凉。
虽然他们都是宫侑的亲亲队友，但如果用排球肘击队友也能得分的话，他俩都相信，宫侑这家伙不会有半分犹豫，直接觉醒猎杀时刻。
看网前的宫治默不作声地捂住后脑勺就可以看出来，宫侑杀起人来……哦不，是打起排球来，简直就是人畜不分！哦不，是敌我不分！
“啪”一声轻微的声响，被抛起的排球落在了少年宽大的掌心，掂了掂，像是蓄力发球前的“好心”预告。
角名伦太郎抬了抬眼皮，思考了0.1秒后，谦让道：“尾白前辈，你接。”
高三年级·尾白阿兰：“前辈不接，后辈接。”
高二年级·角名伦太郎：“好的，那就让一年级的理石后辈接。”
高一年级·理石平介：“……？”
这般“兄友弟恭”的场景没持续多久，就被一道破空般的激烈击球声打断。
“砰！”
“嗖——”
如闪电般的发球瞬间向站在后半场的角名和尾白袭来，目标堪称明确，多少带点私人恩怨。
椭圆形的球体在半空中留下一闪而逝的残影，几乎是瞬间就越过球网，恍惚之间还能看到球体表面的皮革和空气剧烈摩擦而燃起的火花，然后球影越来越多，颤抖幅度越来越大，像是能瞬间把接球之人密密麻麻地砸死！
是跳飘球！
宫侑的跳飘球超可怕啊！不仅力度比其他人打出的跳飘球要大，更重要的是一不小心没掌握好旋转角度就容易反弹砸中下巴！下巴会脱臼的！
这种发球谁敢接啊？
角名伦太郎和尾白阿兰没有半秒钟犹豫，往两侧躲了一大步，根本不管球落没落在界外，十分默契地把手往上一举，睁着眼睛就瞎喊：
“OUT！”
一秒、两秒、三秒……
预想中排球砸在地上发出的轰响并没有从身后传来，对面发球的宫侑也没有气急败坏地怒骂两人不要脸。
怎么回事？
整个排球馆好像都按下了静音键，安静得可怕。
尾白阿兰和角名伦太郎对视一眼，齐刷刷转头向后看去，看到了……
额。
一只屁大点的小猫，接住了阿侑的发球？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一只人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