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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车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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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漆漆又毫无月光照耀的夜晚,开着远光灯极速行驶的轿车,像是穿梭在海底深处的奇幻生物。
众人精疲力竭,车上除了偶尔的咳嗽声一片寂静,直到车轮不小心陷入雪坑。
也许是出于某种心虚补偿的意思,萧映冬主动下车铲雪,玛丽亚也二话不说地跟了下去,至于一开始被严湛规划来应对此类情况的赵屿诚,正心安理得地坐在驾驶位上。
“你怎么不去帮忙?”严湛问。
“只有两把铲子啊。”赵屿诚答,况且他现在一看见那两个女人拿铲子的样子,就感觉身体某处一阵幻疼,不愿凑近。
很快两个女人带着寒意钻进车厢,互相握着手,挤在一起取暖,小声地说着旁人听不清的悄悄话。
这俩还处成闺蜜了…
严湛心想着,低头一看,爱丽丝正闭着眼靠在她怀里,睡姿恬静,黑色的卷发更加衬托面容华丽精致。
看来她也有闺蜜了,还长得这么漂亮,带出去想必很有脸吧?就是实在有点太黏人了。
由于萧映冬和玛丽亚一定要坐一起,所以就上了后排的座位,爱丽丝不愿意和严湛分开,所以也挤上了后排。
以至于狭小的后排车厢足足挤了四个人,副驾驶坐反而空空荡荡。
也不知道汪元武知道他们宁愿放着空座位,也要把他塞进后备箱,心中会作何感想。
随着越来越大的雪势,行车的速度也不得不放缓,一行人忍受着寒冷、拥挤、以及对前方未知的担忧,终于来到了那扇漆着红色油漆的栅栏前。
年轻警员从那间破烂的小房子里钻了出来,好整以暇地看着驾驶座上的赵屿诚,他抬了抬眉,那意思是:
还来?还不死心?
警员例行公务般走到驾驶位窗边,正要开口,却看见后车窗探出一只女人的手,将通行证戳到他眼前。
“警官,我们有通行证,请放行吧。”
见男人接过仔细打量起来,严湛心中一紧——
通行证确实是真的,上面的签名却是爱丽丝模仿的。
那晚少年手握蘸水笔满脸自信的模样尤在眼前,但看见警员蹙起的眉头,严湛忽然有些不确定起来。
她忍不住回头看一眼爱丽丝,那人还眨巴着眼睛冲她笑了一下…这是该笑的时候吗?
严湛有些无语,心中紧张得打鼓,直到听见警员说:“这的确是布莱克索恩伯爵的字迹…可是…”
短短两字,又把众人刚放下的心提了起来,尤其是严湛,她手心里全是汗,极力绷紧神经才忍住身体的颤抖。
赵屿诚急眼道:“可是什么?你不是要通行证,我们已经有通行证了。”
年轻的警员居然在这样紧张的气氛下笑了一声:“按照规定,今晚没有人可以离开福芮斯,哪怕有通行证也不行,更何况…你们还是逃犯。”
众人听完俱是一惊,再度看去时年轻警员的脸上已经没了笑意,眼中的冷意比冰凌刺骨,看向他们的眼神带着一丝嫌恶。
城堡的火势并没有被扑灭,以至于黑夜中那片火光十分显眼,对面肯定猜到是他们干的了。
等严湛意识到这一点时,已经没有给她后悔的时间,手枪上膛声在耳边响起,赵屿诚的脑门第一次感受到属于枪口的硬度,警员的目光却看向严渣,道:
“所有人都下车,举起手。”
严湛瞪大双眼,脑子以一种随时可以宕机的速度飞速转动着:
对面只有一个人,虽说有枪,牺牲一个赵屿诚能不能反杀?
爱丽丝呢?他是鬼,肯定有很厉害的超能力吧?
要不把汪元武交出去,就说火是他放的?他们就是来送他投案的?
不等她从纷杂的思绪中找到逃脱的办法,一道微弱却不容忽视的声音从她背后响起。
“威廉?是你吗?”玛丽亚取下头巾,语气中带着些惊讶。
“玛丽亚?”
名叫威廉的年轻警员表情一僵,下意识将手枪藏到背后,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几乎所有人都看见他脸红了。
玛丽亚笑得温和:“真的是你,好久不见,威廉,你最近还好吗?”
“很…很好。”他停顿一下,补充道,“我很好,我的小姐。”
“叫我玛丽亚就好,我记得上一次见到你还是在去年狩猎的时候,你猎到一只漂亮的狐狸,还送给了我。”
“是的…您记性真好。”
威廉扬起一抹略显拘谨的笑意,他像是有多动症似的,一会儿整理镀银袖口,一会儿又嫌帽子不够正似的。
其余人看着他俩你来我往地唠家常,露出了如出一辙的见鬼表情。
最终还是威廉问到了点子上:“这么晚的天,小姐您…我是说,玛丽亚…您打算外出吗?”
“是的威廉…可以放我和我的朋友们离开吗?”
年轻的警员不说话了,他脸上的喜悦似乎消退了许多,愈发让人难以忍受的沉默中,众人的心也随之高悬。
“当然可以,我的小姐…”
他十分勉强地扯出一抹笑意来,返回操控室,那道困住一切的红色栅栏在他们面前打开,前途无边无际,却毫无阻拦。
“祝您一路顺利。”威廉摘下了帽子,在他有些哀切的目光中,玛丽亚白皙的手递到他的面前。
近乎虔诚的一吻落在她的手背,临了青年还是忍不住问:“您还会回来吗,我的小姐。”
“也许吧。”玛丽亚摸了摸他的脸侧,眼中笑意温和,“我的威廉。”
轿车毫不犹豫地飞速离开,严湛看见后视窗那个黑色的小点消失在地平线,耳边是萧映冬和玛丽亚窃窃私语的声音。
萧映冬:“他是谁?你们之前很熟?”
“他小时候在庄园里当过一段时间侍童,还算熟吧。”
萧映冬盯着女人的眼睛,不知道以一种怎样的心情道:“他喜欢你。”
“我知道,但我只是把他当作朋友。”
“朋友?”萧映冬不知道为什么嗤笑一声,“朋友之间可不会那样亲来亲去的!”
“温特?”玛丽亚不可置信地瞪她,“你是在和我生气吗?你明明知道我非那样做不可!”
“我不这么觉得!”
萧映冬忽然捏起嗓子,模仿道:“也~许~吧~我~的~威~廉~”
没有人面对这样贱嗖嗖的挑衅能沉得住气,玛丽亚涨红了脸,胸口剧烈起伏着,她一度扬起了巴掌,但最后还是捏紧拳头将目光投向窗外。
萧映冬也把头扭开,猝不及防地对上爱丽丝求知若渴的眼神。
几乎什么也看不清的车厢内,唯独他的眼睛散发着诡异的蓝光,让萧映冬想起了朋友家养的那只哈士奇。
“你不去缠着你的严湛,盯着我干嘛?”萧映冬没好气道。
“我本来是缠着她的…但是我刚刚听见你说…”
萧映冬的一愣,表情有些不自然:“什么?”
爱丽丝:“你说朋友不会亲来亲去的。”
“谁说不是呢?一边说是朋友,一边亲来亲去的就是渣女。”萧映冬意有所指,爱丽丝是懂非懂。
严湛是渣女?什么是渣女?
可是自己也喜欢和严湛做朋友,也喜欢亲来亲去,难道他也是渣女?
究竟什么是渣女?!
爱丽丝抓心挠肺地打算再问,严湛却在此时忽然扯了扯他的衣袖,附在他耳边问:
“你们刚刚聊什么呢?”
“聊…渣女…”
“哦…?”
严湛疑惑而担忧道:“她没有提到玛丽亚吗?比如什么我们能逃走多亏了玛丽亚之类的话?”
爱丽丝摇头。
“她虽然没说,但我觉得她心里肯定是这么想的,你说呢?”
爱丽丝赞同:“我也觉得。”
“可是她上车前还把自己的卡片给我了,你说我是不是应该还给她呀?”
“其实…”爱丽丝话还没说完就被严湛自顾自地打断——
“哎,我还是还给她吧,本来这次也是多亏了她,而且铲雪什么的也是她在做,虽然她之前那样对我,但是怎么可以用不正确的方法去惩罚不正确的行为呢?你说是吧爱丽丝?”
爱丽丝点头,满脸仰慕之情:“严湛,你怎么这么好?”
他见过许多掠夺他人生命的场面,严湛不仅从不主动掠夺,还会选择归还,这应该就是所谓的“善良”吧。
爱丽丝第一次对此类美好的品质有了些体会,只觉得心底涌动着暖流,眼前景象似乎以严湛为中心,都变得温暖可爱了起来。
“嘿嘿,还好啦~”严湛被他亮晶晶的目光盯得有些不好意思,将卡片塞进少年手中,道:
“帮我转交给她吧,就说她的命我不要了,但之前答应过我的一个也不能少。”
从爱丽丝口中听到这番话的萧映冬愣了一瞬,随后笑着接过卡片。
大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了,前方的路迷雾越来越重,赵屿诚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眼皮逐渐沉重起来,他透过后视镜看去——
爱丽丝和严湛靠在一起,后者睡得很沉,前者在玩她的手指。
玛丽亚靠在车窗上似乎也睡着了,萧映冬困得直点头,最后还是在玛丽亚的肩膀上找到了入睡的最佳位置。
这些人也真是的,不知道让司机保持清醒是每个乘客的职责吗?唯一醒着的那个人他又不敢搭话。
赵屿诚拍了拍自己的脸,却没想到爱丽丝居然抬起眸子淡淡瞥他一眼,道:
“你也睡吧。”
“我…怎么能…”
话还没说完赵屿诚的胳膊就从方向盘上落了下去,与此同时四周迷雾渐渐聚拢,将轿车轻轻包裹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