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茉莉》伊利沙伯杜

1、叔叔

　　她哼着六月茉莉的曲调，那唱歌的人低音婉转，缓缓道来。那哼歌的人像一只轻盈的黄莺，一道影子飞过树荫去。

　　距那时起已有八九个年头。家越搬越小。从大大的院子到小小的公寓房间。后来，到了不得不变卖女儿的程度。

　　前天还和家人说说笑笑的姐姐，今天只是一个再也打不通的电话号码。姐姐像鸟一样飞走了，飞到仅仅凭一个护照号码没办法追踪的外国。

　　姐姐飞得好远，姐姐你永远不要飞累。你永远不要泄气。

　　茉莉把单肩包放在门口的鞋柜上。这是个不大不小的公寓，不新不旧，是专门给姐姐租的。茉莉继承了姐姐的“遗产”。

　　手机里有很多个爸爸的未接电话。茉莉不敢想，那究竟是怕她也逃走还是舍不得她做情人的电话。

　　没有拨回去。

　　晚上的时候，密码锁簌簌地响。

　　茉莉贴着卧室门框，木呆呆地看着进来的人。

　　“叔叔，你是来找我的吗？”这样问，仿佛来人是那位的下属。直觉上感觉不会是这样年轻和气的人。

　　他有点惊讶地看了她一眼，接着问：“成年了吗？”

　　茉莉脸红了，微微点了一下头。

　　“证件拿给我看一下。”

　　羞辱兜头而下，几乎难以反应。明明她什么都没做。什么都还没做。

　　是不是太早了。

　　鞋柜旁，从白色单肩包里翻出芭比粉色的卡包。卡包已经用得很旧了，是小时候从妈妈那里“抢”来的。茉莉突然感到从里面被扒开一样的耻辱。

　　把证件递上。

　　他看了一下，又还给她。

　　“吃晚餐了吗？”

　　茉莉在那里扣卡包的按扣，卡包鼓鼓的，扣不上。

　　没有答他的话。

　　他等她终于把卡包扣好，重新放进白色单肩包里。

　　“叔叔，你问什么？”她想起他刚刚说话，可是突然记不清了。

　　“没事，过来吧。”他说，低头轻轻握住她的手腕，带她到她刚来的地方去。

　　快到卧室门口，突然像不想上幼儿园的孩子一样，她以为凭自己的力量可以扭过大人。

　　“叔叔，我不想，能不能不……”

　　摔在地上，嚎啕大哭。

　　“谁叫你来的？”

　　兴师问罪的话，茉莉不敢回答，噤了声。

　　“我不喜欢小孩子，你回去吧。”

　　明明是开恩，茉莉却像听见晴天霹雳一样。

　　“叔叔，我可以干点别的，你别让我走……”急了，两只手握住他的手，往脸上拉。

　　干点别的。他觉得荒唐、可笑。

　　“你想干什么。”

　　“我……只要不……都可以。”冷冷的眼泪浇下来，像总是漏水的喷嘴，用失效控诉廉价的命运。

　　不能用，就白生了我。她才会快乐。

　　“可以亲吗？”

　　就算不可以也是可以。她点点头。

　　“起来。”他拉了她一把，她摇摇晃晃地往上升，跌在他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