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死遁后》晨昏有废

18、第 18 章

　　很快，就到了登剑阁的当日。
　　顾云峥与周绾奉掌门之命，前来浮珑山护送陆清微前去琼华剑派。出乎意料的是，两人只见到了宁不移。

　　宁不移见两人略带疑惑，出言解释：“好教两位知晓，师妹昨夜就已先行出发，只身去往七重剑阁了。我料今日二位必会前来，故而在此迎接。”
　　周绾有些担忧：“陆师妹眼下正是众矢之的，这般行事是否有些冒险？”

　　顾云峥对她笑笑：“当年晏真人一人一剑，亦是独上剑阁。何况在道门地界，何人敢伤我玄宗亲传弟子？周道友也莫过于担忧了。”
　　宁不移点头：“顾道友说得是，师妹也是如此认为。”
　　周绾见两人意见一致，也就不再多言了。

　　出玄宗之后，陆清微要穿过镜山。它与其他山皆为不同，棱角折转，整座山体像是被镜子随机地拼凑在了一起。
　　月华如银、尘埃似霰，折射在连绵山脉上，就是无穷尽的当空明月。
　　这些明月又将清寒拂了一身，仿若下了一场漫天大雪。

　　陆清微御剑经过镜山，天地间寂静得只为她一人送行。
　　这座山是天地鬼斧的自然奇景，可用来叩问道心本真，是属于幻真天的镇派之地。

　　再往前行，就到了琼华剑派外的授剑山。
　　剑阁没有立在山门内，而是另起了一座大山，建在最高峰上。

　　常羲真人曾言，剑道包含大千，不应拘泥于门派之别，故而才设立了天下剑修皆可登之的七重剑阁。
　　有人在这里得到了神兵利剑，有人获得了剑诀传承，有人自此开悟剑意。还有人在这里自创剑经，成为当世第一。
　　那个人就是晏平生。

　　陆清微立在巍巍剑阁之下，仰头正在看一块四方石碑上面所刻的文字。
　　石碑高十四尺，密密地刻了许多名字。

　　这是历代成功登阁的修士名讳，第七重记录只写着长云、晏平生两个名字。
　　第六重有纵横道君、师斜雨、齐春秋等人，再往下是第五重的名单，而一至四重则不在此列。石碑上共计四百二十二人。

　　自常羲真人建立此阁，迄今为止已有万载。大道之下，九州之间，修士如周天星罗层出不穷。
　　可是能被剑阁承认而留名的，不过这寥寥四百余人。

　　邓修之所以由得陆清微去登阁，也是因为基于这个事实。此事何其难也，又何其严苛。
　　若她不胜，又或是止步在前四重，都不足以使天下人信服。

　　大家只会认为秋水剑的传人果真不如其师，而晏平生毕竟已死。
　　死人，从来是不足为惧的。

　　抱着这种想法的人不在少数。
　　此时此刻，就有不少人使用神通法宝关注着这里的情形，想知道今日的比试到底该如何收场。

　　陆清微来得最早，此时天还未明。
　　她在石碑下打坐调息，七重高塔肃穆威严，沉默不语。

　　一直等到天将明，半分天际由青转暖，日出其间。
　　当年陆清微学剑，晏平生也曾让她彻夜打坐，感受阴阳晨昏之变，天地造化之功。

　　冥冥杳杳间，心之所向，就是剑之所出。
　　她就是那个时候悟到了秋水剑经的第三层。

　　陆清微睁开眼。

　　薛如松来了。
　　当日，他与薛琮禀明了要登剑阁这件事，对方是一百个不愿意。

　　知子莫若父。薛琮明白，既然那陆清微敢打这个赌，把握必定不小。
　　至少，要比他这个儿子强。

　　当年晏平生在世时，莫说琼华剑派三千修道人，就是天下人，他又何曾放在眼中。
　　他亲手教导的弟子，哪里会是什么简单人物。

　　然而，薛琮只是叹了一声，这样对儿子说道：“既然决定了，那就去吧。为父介时也会看着你。”
　　就算明知赢不下来，也好让这个儿子知晓人外有人，莫再眼高手低，做些个不切实际的梦。

　　陆清微没有理会薛如松，她今天的对手不是他。
　　等下，想必还有很多人也要来。

　　又过了一炷香时间，陆陆续续有人出现在天际，或是乘着法器、或是御剑而行。
　　还有排场更大的，乘着渡空云舟，声势浩大而来。

　　此时此刻，陆清微无端端想起来，自己曾经问过师尊一句话。

　　她问：师尊，你是什么时候成为天下第一的？
　　晏平生回答她：“当我拿起剑的时候。”
　　何等狂傲。

　　她心想：师尊，就让我也见识见识天下人吧。
　　她转过身，看到很多年轻的脸。那些人背上负剑、腰间悬剑，神采奕奕，眼神里充满了骄傲。
　　这些都是要挑战她的人。

　　还有许多陌生而强大的气息，陆清微并不认得，想来是来观望结果的。

　　一位身量高挑的青年修士从最大的渡空云舟里走出来。
　　那人一袭玄色滚边深紫道袍，大袖飘摇，长眉入鬓。

　　此人是琼华剑派如今的掌剑真人师斜雨。他扬声道：“陆小友远道而来，我派自当相迎。今日不论结果如何，吾都会将小友奉为上宾。”
　　整片空域一时寂静。

　　师斜雨曾被认为是九州十三派内最不世出的剑修天才。
　　他在二十五岁那年得到了“昆山凤鸣”这柄镇派之剑，七十二岁入元真境，又一百年入渡劫境。

　　直到晏平生横空出世。在他上六重剑阁之后，师斜雨曾向他提出对决。
　　很多人都好奇，到底谁会是获胜者。

　　然则，这场对决最终还是没能成行。
　　因为晏平生登上了七重剑阁，成为万古之下的第二人，而师斜雨却做不到。

　　就在此时，又是一道清越声音传来：“师道友，我家小辈初试身手，我们这些做长辈的就在一旁看着就是。”

　　说话的人是陆嶙峋，在他身后跟着宁不移、顾云峥与周绾三人。
　　他虽无云舟伴驾，但渡劫境真人的气势一出，就成为除了师斜雨之外的又一大焦点。

　　师斜雨轻笑：“陆真人竟也有此雅兴，久见了。”

　　寒暄完毕，陆嶙峋才对着下首的陆清微说道：“清微师侄，可曾带着我送的鱼莲青玉坠？”
　　陆清微说道：“晚辈从不曾离身。”

　　陆嶙峋应了一声，不再言语。
　　鱼莲青玉坠有御守护持之效，师斜雨知道他这是在提醒自己，因此也淡淡一笑。

　　陆清微又向师斜雨说道：“师真人好意，晚辈岂有不从之理，在此谢过。”
　　师斜雨：“如此甚好。”说完，便闭目不语了。

　　宁不移原本跟在半路所遇见的陆嶙峋身后，现在适时向师妹颔首致意。
　　两人的目光撞在一处，如风衔水。

　　隔着很远的距离，陆清微从师兄的眼神中看出了担忧与牵挂。
　　她对宁不移无声点头：不要担心，我很好。

　　已经到了现在的地步，宁不移也没有再能为她做的，只能暗暗悬心。
　　这时，他便恨起自己为何不是剑修。
　　这样一来，最起码今日他还能同她一起登剑，而非只能作壁上观。

　　两位真人一同到场，宣示着今日的赌斗正式拉开了帷幕。
　　陆清微率先走到剑阁之外，推门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