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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那个戏子到底想做什么?! ...

  •   蛇尘漪利落的将短刀插进眼前疯狂魔怔的村民胸口,又利落的拔刀,血花飞溅,其中有几滴溅上了她的脸颊。
      “反正都疯了,你还磨磨唧唧管什么正道?!”她冲一边左躲右闪,不伤到自己身上绝不还手的鸦公子——鸦血骁怒喊。
      “世间正道,就是……”
      “放你师尊的春秋大屁!”蛇尘漪一刀劈开扑来的村民,血线甩在鸦血骁的衣衫上。
      “你们名门正派的经书里,写没写饿极的野狗怎么啃人骨头?写没写被逼疯的母亲怎么咬断仇人喉咙?——没写?那你的‘正道’算个屁!
      “正道天道,那教你们怎么假清高的书里就没教你们,市井凡尘里,没有人道、正道、天道吗?
      转身又将几个扑上来的村民一脚踹开:“老娘自己走的道,才配叫道!”
      “……”
      “哎……”蛇尘漪见鸦血骁依然“固执己见”,无奈的指了指一旁的蛇越,扶额,“你看她这表现,还相信世间有正道吗?”
      鸦血骁看去,便见蛇越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一脸无辜的看着自己,手中竹竿染血,怎么看怎么违和。
      一个村民从蛇越后面跌跌撞撞的冲上前来偷袭,蛇越惊叫一声,闭上眼睛竹竿乱挥,那村民便被扫飞出去,狠狠趴在墙上下不来了。
      “姐!叔叔被我打晕了……”鸦血骁只觉眼前这个小姑娘此时看上去,明明娇小依旧,反而却看起来她才是女魔头。
      鸦血骁:“……”之前我“洗劫”你家存粮时怎么没见你这么“骁勇善战”?啊?
      “懂了就滚过来帮忙!”蛇尘漪甩了甩刀上的血,“鸦公子,再摆造型装菩萨——我不介意把你也超度了。”
      “……”鸦血骁不语,拔出长剑,霎时便杀出一条路来。
      “快走。”招呼一声,便率先冲出包围圈,跃上一草屋屋脊,随即又是一跃,越行越远。
      “……”蛇尘漪一拉蛇越,也紧跟着跃上屋脊,追着鸦血骁的背影而去。
      屋下村民正欲再追,忽然一铜铃声响起,纷纷停下,僵硬而呆愣的转过身来,一见来人,便纷纷徐徐跪拜,齐声叫道:“祭司大人,万岁万万岁。”
      “让人跑了?”村民们口中的祭司红眸烁烁,一袭红衣,正是先前的戏子。她面容依旧,但眸光无时无刻不散发出一妖异萧杀的气息。
      “是,祭司大人。”村民中一似领头的壮年几乎都将脸埋进了土里。
      “无妨。”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戏子笑容依旧,语气温柔而轻快,“上次教你们的《十戒谣》会了吗?”
      “会,会了。”那领头之人面上一喜,连忙吟唱,“一求裹金莲三寸,二求束胸骨作刃。三求豆蔻配鸡,四求女诫绣成枕……”
      “五求人血蘸饽饽,六求割股疗亲恩。七求贞节锁刻咒,八求缠颈效鹤魂……”
      接着,所有人都吟唱起来,他们一个个渐渐爬起,目光呆泄,高声吟唱着。
      那歌谣曲调诡异,如鬼魂般飘荡在众人之间,门口白灯笼高悬,衬得村民们脸上的僵硬、麻木越发死气沉沉。
      “九求笑唾裹尸锦,十求无才渡冤魂。”
      “很好。”戏子脸上笑容越发娇艳,揉了揉眼前一个小女孩的头发,“从此,这便是你们女子的戒律准则。”
      “不许违反,否则——死路一条……”嗓音软绵,但说出的语句彻底粉碎了她的美好形象。
      但上到七十高龄的老婆婆,下到四五岁的幼小女童,尽都徐徐朝着戏子跪拜,口中念念有词:“这是祭司大人您对我们的恩准……我们将世代遵记……永不忘却!”
      “还有,从今日起,我令你们每日抄颂《十诫谣》,装在白色纸糊灯笼里。”
      “铭记祭司教诲——”
      “很好。”戏子满意一笑,“三日后,我再来看看你们执行如何。那三个人就暂且放过他们。但是,”
      戏子眸光一闪,似刀剐的先前的领头之人一个哆嗦。“大祭司还有什么吩咐?”
      “抓紧搜罗余留的叛党贼人。散了吧。”
      “是。”那人领命,村民们一哄而散,只留戏子依旧在原地伫立。
      她嘴角向上,眸子弯弯:“哪有什么叛乱的贼人?不过是一群自身难保却又可怜他人的可怜虫;也有本可全身而退,却把自己搭进去的傻子……”
      “当然,还有我放下的饵……”戏子顿了顿,嫣然一笑,“这灯笼里裹着的是虫还是人呢?呵呵呵……果然,人性本就是万恶之源啊……”
      破庙。
      “才三天,整个村子都被她搅得乌烟瘴气,她到底想干什么?!”蛇尘漪愤然。
      鸦血骁在门口望风,“谁晓得?邪修脑子都清奇得很。”他剑穗上的玉坠映出村中景象——每户门口都陆陆续续悬起了白灯笼。
      “姐,我饿。”蛇越可怜巴巴的看着蛇尘漪。
      “没有。”蛇尘漪攥紧拳头,很不耐烦,“找鸦血骁去。”
      “鸦哥哥……”蛇越又可怜巴巴的看向鸦血骁。
      “……”鸦血骁不语,好你个蛇尘漪,把我当免费饭堂了?抛给蛇越一块糕饼,“你的午膳,拿好。”
      蛇越接过,撕开包在外面的油纸,默默将糕饼掰成了两块,想了想,又掰成了三块,最大的藏在身后,将另外两块递了出去:“鸦哥哥,姐姐,你们也吃。”鸦血骁:“……不了不了,我还有。”
      蛇尘漪:“还有怎么不多拿点出来。”
      蛇越:“……就是就是。”光速收回手去,两只手都背在身后。还一脸“小气鬼”的眼神盯着鸦血骁。
      鸦血骁:“……”
      鸦血骁嘴角抽搐,看着眼前狼吞虎咽还不断往口袋里塞的两人,终于忍不住开口:“两位……”
      蛇尘漪嘴里塞着红糖发糕,一手紧紧抓着两块,另一手还悄咪咪往锦囊里塞,含含糊糊道:“枕么?(怎么)”
      鸦血骁:“……”那锦囊不是我的储物袋吗?别往里乱放东西啊!“你们两个,能不能注意点……”
      “不能。”蛇尘漪解决好肚子,停了下来,但还是再顺走了一块桂花糕,“我们一介草民,哪有鸦公子儒雅?”
      蛇越面颊鼓鼓的,“就是就是”不断附和:“不过鸦哥哥,你也太小气了……”
      鸦血骁:“……”我小气?呵,呵呵,呵呵呵。
      “你脸抽的怎么跟个面瘫一样?”
      “没,没有。”
      “快跑!”
      “救救我们!”
      “救……咳……”
      “别让他们跑了!”
      “那边去了!”
      “追!”
      ……
      几声惨叫从远处传来,紧接着,是杂乱的脚步声与喊叫声。由远及近,惨叫声叫的三人头皮发麻。
      “有人往这边来了。”蛇尘漪警觉地拔出腰间短刀,“是谁?”
      鸦血骁遗憾摇摇头:“还有一段距离,不过应该是两路人的追逐战。”
      蛇尘漪噤声细听,瞳孔一缩:“快走!是那戏子的走狗和另一队人来了!”
      蛇越囫囵擦掉嘴角挂着的点心碎屑,抄起竹竿:“往哪跑?”
      蛇尘漪一把拎起蛇越后衣领:“跑你个大头鬼!乖乖在背篓里待着去!”不顾蛇越“哎呦哎呦”的叫唤,一把塞进竹篓。
      接着将竹竿丢给鸦血骁:“帮忙收着。”随即打开一道暗门,“从这走,直达后山,安全。”
      “啊!”门外几里处再次传来一声惨叫。
      鸦血骁下意识回头,眼神失焦,这声惨叫与记忆中的声声惨叫交融、重叠,在脑海中一遍又一遍的重复,重复……
      “鸦血骁!你走不走?!”蛇尘漪不耐烦地将门与墙撞得哐哐响,墙灰扑簌簌往下落。
      鸦血骁回神,在蛇尘漪彻底将门关上的前一秒,钻了进去。
      “你怎么搞的?”
      “……想起了一些往事。”鸦血骁勉强笑笑,“不必放在心上……等下。”鸦血骁猛地止步,定定望着墙角一蜘蛛网出神。
      “一个破蛛网而已,有什么好看的。”
      “你没发现这上面的蜘蛛有什么不对劲?”
      “能有什么不……”蛇尘漪漫不经心抬起眼,才一顺便瞬间瞪大,“它有十条腿?!”
      “你们村藏了个阵法!”鸦血骁“刷”的一声点燃一张符纸,“这是寻灵符,跟着它走,说不定能找到阵眼,快走!”
      符纸拖着幽蓝尾焰,如坠星没入黑暗,在村子上空飘飘摇摇。
      蛇尘漪三人奋起直追,只留下身后的声声惨叫、无尽昏沉,和,家家户户窗里透出的微微亮黄。
      惨叫声越来越远,鸦血骁又微微出神。
      他记起那天周遭昏沉,只有头上一缕光亮。
      记起无数与自己年龄相差无几的少男少女躺上中间的石台,再下来,已不是熟悉的模样……
      记起那张染血的脸,那人伸出手,惨淡的笑着:“跑出去你就不用这样了。快跑啊,快跑!”
      “快跑啊!鸦血骁,你出什么神?!”蛇尘漪眯起眼睛,“你不走,我不介意将你留下喂那群疯狗。”
      “……”鸦血骁怔怔愣住,眼前的昏暗密室化为周遭昏沉,那人的脸,也化作蛇尘漪挑眉不屑的表情。
      “没什么……”
      “救命啊!”一声惨叫声打断了两人。
      蛇尘漪眯眼看向屋下,便见一群早已疯癫的村民,追着前面几个枯瘦的身影,定睛一看,竟是一群瘦弱的饥民。
      “救命啊救命啊!”其中一个小胖子涕泪满脸,一脸惊慌。这些人手中或抱或拿着一些粮食。
      而那小胖死死手里抱着两只大饼。这些人应是出来觅食,惊动了那些村民。
      “鼻涕虫?”蛇尘漪嗤笑,“现在能活着的,哪还有闲工夫帮他们?简直是白叫。而且,全村也许就他们几个还清醒了。”
      “……”鸦血骁不语,死死盯着小胖子,拳头在袖中咔咔捏紧。
      “怎么,想去救他们?”蛇尘漪挑眉,“我们哪有那闲功夫?”
      “……”鸦血骁看见众人的脸上,有不知所措、惊慌与焦急,但更多的,是绝望。
      绝望。
      “刷!”鸦血骁跃下,衣襟鼓起呼呼作响。蛇尘漪想拦,却只碰触到一角衣袖。
      “找死。”蛇尘漪啧一声,“没有脑子只讲义气、只念正道的家伙!”蛇越探出个脑袋,“姐,那我们怎么办?”
      蛇尘漪扫了眼依旧在上空盘旋但久久不再向前的寻灵符,无奈的坐下,将蛇越脑袋又塞回去:“还能怎么办?观战。”
      “观——什么?观战?”蛇越的声音满是不可置信,“我还以为姐姐会……”
      “会什么?抛下他自己走?呵。”蛇尘漪冷哼,“这个家伙可以操控那符纸,这符纸不动,我又能去哪?”
      蛇尘漪把玩着手中短刀,瞟见楼下鸦血骁与村民们交上了火,乒乒乓乓,竟是毫不留手将其一刀致命。
      “这鸦血骁终于收起了那副泥菩萨的架子。”蛇尘漪嘴里叼着不知从哪拔来的野草,评价着,“不过,到底还是双拳还是难敌四手啊。”
      房下的鸦血骁虽是骁勇无敌,但奈何不了疯狂的村民一波又一波,杀又杀不完,赶又赶不走。
      没有疯狂的,却又一个个手无缚鸡之力,除了腿脚利索点,一无是处。现在都缩在一团瑟瑟发抖,更是指望不上了。
      鸦血骁的剑卡在第三个村民肋骨里时,终于想起师父说过“寡不敌众”——可惜师父没教过,发疯的村民比野狗还能拆骨头。
      “蛇尘漪!你……”话还未出口,鸦血骁便住了声。她哪会搅这摊浑水?她没有离去,已经是她的仁慈厚道了。
      果然,蛇尘漪将草一吐,挑眉道:“泥菩萨,我待在这缘由你自己明白,你这个卑鄙小人使这符停滞不前,我不知去哪才在此停歇,可不是来给你当副手的。”
      符纸?停滞不前?还不等鸦血骁思索,又一批乌泱泱的村民扑了上来,鸦血骁只得停止思绪,一心一意继续抵挡。
      鸦血骁的剑开始卷刃。
      记忆里那只血手突然与眼前尸山疯民所流出的血液重合——都是黏腻的、甩不脱的。
      鸦血骁剑柄上的旧血痂咔咔作响,他突然懂了师父没说透的话:所谓正道,就是明知道会沾血还要往前踩的蠢路。
      蛇尘漪在房顶啃着先前顺来的柿饼:“哦,对了,需要收费解说吗?第一,他们不吃痛;第二,他们不怕死;第三……”
      她突然把柿核砸中鸦血骁身后其中一个偷袭者的眼球:“——姑奶奶我收费一向很贵。”
      “你出得起吗?”
      “鸦哥哥,我来帮你!”一个人影从房上刷的落下,吓了鸦血骁一跳。待看清来人,鸦血骁眼睛瞪的更大了:“蛇越?你怎么不乖乖待在你姐姐那里?”
      蛇越将自己从尸山里挖出来,一边嘀咕“还好还好有这么多人垫着……”一边头也不抬拍拍身上污血:“我来帮你。”
      说着爬下“山”,一把抽过鸦血骁背着的竹竿:“给我!”长竿一挥,扫飞最新冲上来的一队“人马”。
      “蛇越?蛇越!鸦血骁,要是我妹断胳膊断腿,我跟你没完!”鸦血骁一抬头,便见蛇尘漪紧张的向下张望着。
      “……”这关我什么事啊?!
      “姐,我没事。”蛇越捏紧手中竹竿,又是一个横扫,扫飞出去一堆人。“怎么样?我厉害……”夸耀之词还未出口,便听两声惊呼:
      “小心!”
      “趴下!”
      “啊?”蛇越愣愣转头,小小的身子立刻被一个阴影所覆盖——一个粗野强壮的汉子高高举起了手中大刀,狠狠劈了下来。
      蛇越瞳孔紧缩,躲已经来不及了。
      一个人影猛地冲来,将蛇越护在怀里,翻滚出去老远。
      就在那汉子举刀还预再砍之时,蛇尘漪一把将他的手钉死在墙上:“令郎刚才用猪油膏救了我们——您猜上面淬的什么毒?”
      她踢了踢脚边装死、怀里死死护着蛇越的胖子,“令郎没说过他早就偷换了您的刀鞘?”
      鸦血骁一手刀将其敲晕。那汉子摇晃了两下,倒在地上。
      “怎么样?”蛇尘漪冷冷俯视着蛇越。
      “我没事。”蛇越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脸上、衣服上的尘土,忽闻一声低低的痛呼:“啊嘶——”
      慌忙转身,将救命恩人一把拉起:“胖子哥哥,你没事吧?”
      “……鼻涕虫。”蛇尘漪神色冷淡的上下打量着蛇尘漪的救命恩人:
      他身形圆滚、脸上手臂上布满了地上碎石划出的细小伤口,脸因为地上尘土灰扑扑的,正是之前的小胖子。
      “你这么做,定是有你的要求。”少女的短刀在手中转了个圈,“什么要求?”
      “要求?”小胖子愣了愣,另一边蛇越又加入了战斗,这时插空回头道:“姐,难道救人还是有利所图?”
      救人?蛇尘漪暗自嗤笑:“我还真就没见过什么纯洁无利益的救赎。”
      鸦血骁解决完自己那边,走来抛给小胖子一个药瓶:“疗伤的。”随即提起倒在地上的壮汉。
      蛇尘漪扫了一眼立刻了然,那汉子尽是小胖子的父亲——牛弈行。
      “你是想我们放过你父亲?”蛇尘漪挑眉,挽了个刀花,“我最多给你爹留些口粮,可不会救他出去。”
      “……”小胖子闷头为自己疗伤。
      良久,抬起头扯起嘴角勉强一笑:“蛇尘漪,我和你也算是老相识了。我救你妹妹,单单只是不想让我爹沾染上鲜血,也算是……”
      他垂下眼,“为他赎罪了。”
      “饶他一命,我也算,不欠他的了。”小胖子苦涩一笑,“想必你和鸦公子早就明白了吧?”
      “你爹杀了这么多年的猪,早就该被鲜血染了个遍了。”蛇尘漪嗤之以鼻,“你还想怎么样?”
      “……”小胖子突然把大饼砸向追兵,油渍糊了疯村民一脸,“爹,当年你杀猪,今天猪杀你,天道好轮回——”
      转头对蛇尘漪大喊:“跑路时带我一个!我比饼管饱。”
      “带你?”蛇尘漪快刀斩乱麻,劈杀间毫不讲情面,“把你爹性命留下了,你还想怎么样?别蹬鼻子上脸不知好歹!”
      “反正都要带上的,加他一个又未尝不可。”鸦血骁手时换了一把银柄长剑,一招一袭尽与之前气势大有不同。
      蛇尘漪闻言只想狠狠将这个泥菩萨狠狠暴揍一顿,把他丢进河里好好看个清楚,他只是一尊泥菩萨,不是活菩萨。
      “泥菩萨,你只是一尊泥菩萨,难道还真想普度众生不成?”蛇尘漪脱身不得,眼神阴郁,“我跟你说过了,这世间没有正道,都是你们这些修士被所谓的光明晃瞎了眼,瞎编的故事!”
      “……”是吗?所谓的正道只是瞎编的故事?鸦血骁眸子弯弯但声音平静,“那蛇尘漪我问你,路边人们施舍乞丐是为了什么?修士斩妖除魔又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蛇尘漪嘴角上扬,眼神发狠,“施舍乞丐是因为这从头到尾便是一个局,至于你们修士除妖——”又是一个疯民倒下,“无非是为了做做样子,积攒所谓的什么善德,博取一个虚名罢了!”
      “是吗?”鸦血骁笑笑,手中长剑挥舞,“那村里百姓接济你又是为了什么呢?”
      鸦血骁感到蛇尘漪的身子不可察觉的微微颤抖了一瞬,很快佯装镇定,但声音还是有一丝颤抖:“我父母待他们有恩。”
      “有恩?”鸦血骁只感还笑,“治疗几个病、熬几服药,履行行医之人最基本的义务救死扶伤,这叫待他们有恩?”
      “行,那你告诉我,村民们是哪一次没有交药钱?还是哪一次没有在病医好后,大包小包将东西提来,以表谢意?”
      “他们接济你们俩,是特意设得一个局,还是为了所谓的虚名?”
      “蛇尘漪,你口口声声说,正道,只是我们修士朝廷编出来的故事,那你说,村民们又为什么接济你们?对他们又有什么好处?”
      “将你们养大是为了希望把你们许给自家小子,还是奢求你们在他们有难时拉上一把?”
      “……”蛇尘漪不语。
      他们到底又图什么?鸦府夫人鸦楠月每月十五将点心备在院庭中间的石桌上是为了什么?村西兔婶家帮自己修补旧衣是为了什么?过年村头免费的除夕晚宴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自己,为了自己在除夕,也能跟同龄人一样,笑啊唱啊玩啊,过个好年。
      是为了让自己不翻墙摔着,让自己一年四季都有体面合身的衣服穿……但他们,又图什么呢?
      但是最后……点心当自己再去拿时早已被“反蛇帮”两脚踏碎,那身百家衣也并不是兔婶善心大发为积德缝制。
      一天,蛇尘漪身上就因为那身衣起了满身的红疹。
      那个正道修士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站在那说教疏导讲道?!可是有为什么……自己的心还是忍不住动摇?
      蛇尘漪感觉脑子乱极了,弄得她越发烦躁:“还能是为什么?吃饱了撑着——闲得慌!”
      随即一言不发继续劈砍。
      烦死了!她想,这尊泥菩萨真该被一脚踹近泥水里,好好洗一洗!
      鸦血骁笑容不再那么自然,甚至有意思微微苦涩,他又想起师父没说透的话:所谓正道,就是明知道会沾血还要往前踩的蠢路。
      但那又如何呢?鸦血骁抬头,笑意依旧。是,正道是很傻,很笨,但是——谁又不是从小有一个英雄梦,在他人的救赎中长大?
      不,蛇尘漪,是你错了:天下的确皆苦,的确有人身居光明,被晃得迷了眼,瞎了,看不见。——但,绝不是我。
      而你又何尝不是,在黑暗里待了太久,以至于连光确确实实照在了你脸上,你都在怀疑,只是一闪而过的流星,绝非初阳。
      众生皆苦,你怎么确定,所有修士都有光明亮丽的未来与过去?都能理所当然的捍卫正道?
      至少,在我身边无人能做到,包括我……鸦血骁眼神闪过一丝落寞,你既不知他人来路,便不要过多幻想……
      “……”蛇尘漪短刀如一条银色毒蛇在疯民之间来回穿梭,又是一人倒下。
      她悠悠用一块从疯民衣服上撤下的破布擦拭着刀上血迹,“泥菩萨,那你想怎么样?”
      “你懂的。”鸦血骁冲挤在一团的饥民们扬了扬下巴,“你去那边守着,保护他们安全。”
      “……”蛇尘漪犹豫片刻,断然向饥民们走去。
      饥民们见蛇尘漪走来,脸上的绝望依旧,有的竟还带上了几分恐惧。
      他们你挤我我挤你,争相往墙角里钻。
      “我是长得像活阎王还是像讨债鬼?”刀在少女手中挽了个刀花,冷光反射到少女脸上,还真像女鬼索命。“怎么都像活见鬼了似的?”
      “哇!”有小孩子直接吓哭了。
      蛇尘漪:“……”
      众人:“你,你别过来……你千万别过来!”
      蛇尘漪:“……”
      “啧——”蛇尘漪头也不回转身离去,再次回到原来位置站定蓄力,准备出击。
      “哎?你怎么又回来了?”鸦血骁见蛇尘漪不知疲倦似的又一次冲进疯人堆里,咂舌差点被敌人得空一棍子敲昏。
      “他们见了我都像活见鬼似的,再近一步,怕是要集体归西了。”蛇尘漪捏紧刀柄,以一敌五毫不落下风,战斗力只高不下。
      鸦血骁:“……”你之前到底做了什么?让你的救命恩人们都怕的脚打摆子?!
      “所以——”蛇尘漪一脚将眼前疯民放倒,看着后面一溜人一个挨一个倒下去,忍不住笑出声来。
      “所以要拜托你了,相貌堂堂的泥菩萨公子——”
      鸦血骁:“……”
      蛇尘漪怒了:“瞎磨叽什么?这边坚持不了多久,你还当不当菩萨了?!”
      “……”行,呵呵,行。鸦血骁虚晃一刀脱身而出,向饥民们跑去。
      一个时辰过去了,蛇越呼哧呼哧手都要软了,竹竿也快裂了;小胖子左躲右闪,已没了先前的“骁勇”。蛇尘漪任是不声不响、杀伐果决,但细看便能发现,她的鼻梁上已附上了密密麻麻的汗珠,眉峰紧皱,尽是在苦苦支撑。
      鸦血骁倒是轻松。
      不知他从哪里摸出一张符,点燃成一个结界,在里面给饥民们分发着大饼,笑的那模样,真赛是菩萨显灵,下凡赐福。
      “鸦血骁!”蛇尘漪咬牙切齿,“你是死了吗?滚出来帮忙!”
      “不行,我一离开,这结界便要破。”鸦血骁摊摊手,表示有心无力。
      “你……”蛇尘漪眯起眼睛,“要不是你这卑鄙家伙,我早就循着那寻灵符找到针眼……”
      “对了,寻灵符!”鸦血骁眸子一亮,“你是说,那寻灵符停止不前,只在原地徘徊?”
      “那又……”
      “快去把它逮下来!”鸦血骁嘴角上扬,“怕是这阵眼就在这附近了……”一片废墟。
      一行人呆呆地站在废墟前,一片枯叶被风卷着,在废墟上短暂的打了个滚,又翻滚着离去了。
      蛇尘漪怒叱:“老娘拼了半条命杀出重围,结果这就是你所说的阵眼?前不挨村后不挨店,荒凉贫瘠,你叫这地方阵眼?!”
      鸦血骁捏着烧了一半的寻灵符,瞥了眼上面闪着的红点皱了皱眉:“不对啊,阵眼不都是……而且,好像在偏下一点……”
      小胖子偷偷插上一句:“而且,这不就是你家废墟吗?你爹还说清闲幽静,乃世外桃源……”
      蛇尘漪一个眼刀扫来,蛇越赶紧给了小胖子一闷棍:“你是不是嘴欠?信不信我把你打飞?”
      “哎呦——”小胖子痛苦的抱着脑袋蹲了下去。
      “鸦公子你到底行不行啊?”蛇尘漪声音冰冷,“怕是不久,追兵便要追来了……”
      “这红点位置有点奇怪……”鸦血骁又瞥了眼蛇尘漪,“似乎在下面,这之前是你家……”
      “我家地下之前有一个仓库,专门用来存放药材。”蛇尘漪双手抱在胸前,斜视着鸦血骁,“怎么?,你怀疑阵眼在那?不可能。”
      “也许你家仓库有暗格。”鸦血骁确定着方位并不抬头,“你可还记得,如何打开?”
      “就一块木板翻开,哪有那么多保密手段。”蛇尘漪漫不经心把玩着手中短刀。
      在她一旁的小胖子缩了缩脖子,生怕这位姑奶奶一个不高兴,把自己脑袋弄下来。
      “他们追来了!”一个不停张望的村民发出一声惊恐地长呼。
      “怎么会……”鸦血骁瞳孔一缩,不可置信的转过身去,“我可是花了整整十张符啊!”
      “信不信都来不及了,赶紧再燃几张拖拖速度。”蛇尘漪找准机会便要去掏鸦血骁腰间锦囊。
      “哎——”鸦血骁躲过,随手拿出五张符纸,点燃其中一张丢给蛇尘漪,“你去,到那之后将其随便点燃,放手赶紧跑就好。”
      蛇尘漪扫了眼符纸上到花纹,啧了一声:“怎么跟之前那十张不一样啊?”
      “啥?”正操控灵力将地上碎瓦一片片拾起,命小胖子一行人找暗道的鸦血骁愣了一下。
      不是,姑奶奶,你就瞟了一眼,咋就记得这么清楚?但依旧回道,“这五张是高级货,比那十张要……你快点去啊,符纸要烧完了!”
      蛇尘漪这才后知后觉,向着追兵的方向冲去。
      这边鸦血骁一行人灰头土脸焦头烂额,着急忙慌的翻找着这片废墟,寻找着所谓的仓库入口。
      那边蛇尘漪一燃符纸,便见那符纸不仅形成了层层防御,更是环环相扣组成一阵法。
      一只只火凤流转啼鸣,冲在最前面的一个汉子脚刚踏进去,便瞬间泯灭在原地,连灰都不剩。
      蛇尘漪瞳孔一缩:“刚刚那人不是鼻涕虫救下的老爹吗?啧啧啧,简直是白救……”
      “不过不亏是正道修士的东西,果真是邪门……”蛇尘漪扫了眼后面,见乌泱泱的疯民们还不要命似的往前冲,挑挑眉,果断离去。
      “哎鸦公子,你到底行不行啊?”鸦血骁找入口正找的焦头烂额,蛇尘漪冷不防悠悠出口,登时一个机灵:“你鬼啊?走路没声啊?!”
      “有一会儿了。”蛇尘漪指指在一旁偷懒的小胖子,“他作证。”小胖子见鸦血骁看着自己,立刻装模作样继续寻找,还不忘连连点头。
      鸦血骁:“……”
      “至于走路没声嘛——”蛇尘漪翻了个白眼,“我是谁?走路要是有声,岂不砸了招牌?”
      鸦血骁:“……”你个扒手,哪里有什么招牌?!
      “不说了。”蛇尘漪摆摆手,“公子啊,你到底找到没有?不行直说。”
      “哎哎哎!这里!这里有一块木板,下面有一个暗道!”
      “哪里?”所有人围了上去,鸦血骁上下打量,“嘶”一声。
      质疑之词还未出口,蛇尘漪便道:“错不了,这木板是我爹用金丝楠木做的,含金量太低,只好削了当盖子。”
      众人:“……”
      鸦血骁:“不管怎么说先下去看看,毕竟……”他扫了眼不远处越来越黯淡的阵法,“——这阵法,要扛不住了。”
      蛇尘漪带头,鸦血骁押队,剩下村民一个一个顺着原来的木梯爬了下去。
      “好黑啊——”有人怯生生道。
      “你要脸吗?”蛇越不高兴了,“黑有什么好怕的?我都不怕。”
      “……”
      “好了好了。”鸦血骁点燃一张照明符,狭小的空间瞬间被光明照亮。“出发吧。”符纸飘飘摇摇行在前面,蛇尘漪紧捏刀柄快步前行,村民战战兢兢跟在后面,鸦血骁安慰民心,无奈押在最后。
      暗道行到尽头,眼前豁然开朗。尽头竟是——平平无奇的一片空地?空地空旷,只有满满的柜架,上面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盒子。
      “是这吗……”有人质疑。
      鸦血骁不答,掐了几个决,那照明符瞬间升高,发出亮光也越发耀眼,偌大的空地被照了个清楚。
      空地中间,尽有一口枯井。
      “井?”蛇尘漪皱起眉,“这里这么多药材,不是应该保持干燥吗?这井虽是干了,但终归是反常……”
      忽的,那符纸灭了,空地刷的一声便黑了,村民的队伍里立刻骚动起来:“怎么回事?”“妈妈,我怕黑!”
      “怎么回事?”蛇尘漪一脸不耐烦。
      鸦血骁立刻又燃起一张符纸,慌忙道:“烧完了,别慌,我再点一张便是。”
      符纸晃晃悠悠升上高空,空地又重回光明。
      之前那半张符纸烧的只剩半张,那剩下半张符纸飘悠悠落下,未熄的一点火星,将它慢慢蚕食待尽,化为尘灰。
      无人发现。
      鸦血骁走上前去,上下打量起枯井。手细细摩挲过井檐、井身,忽然,手指触到一个开关似的东西——“咔。”
      鸦血骁眸子一亮,找到了?
      “啊!”忽的有人惊叫,一行人转过身去,便见那人颤巍巍指着角落,十几具幼童骸骨整整齐齐码着,每具头上贴着褪色的黄符,符纸用血写着“赎罪”。
      小胖子突然发出呜咽:“那、那是我阿妹的红头绳……”他指着骸骨堆里一抹刺眼的艳红。
      “反正都疯了,死了何妨?”蛇尘漪眯起眼,“不对劲。”
      鸦血骁的符火“噗”地熄灭。
      头顶传来戏子阴柔哼唱:
      “一求裹金莲三寸——”
      泥土剥落,露出地窖顶部——密密麻麻数百惨白灯笼!每盏灯笼纸上,浮现村中景象:
      女子死缠畸形血足,表情麻木。戏台上,红衣戏子舞动,吟唱变调祭祀!一汉子被拖上,哭嚎求饶,戏子轻挥刀——血溅!台下跪伏者如饿鬼争抢血盆!
      “哇——!”孩子吓晕。
      “二求束胸骨作刃——”
      无数疯民嘶吼着从阴影中扑出!
      一道红影落下,足点药柜顶端,正是灯笼中的戏子。她红唇轻启,袖袍一挥:
      “杀。”
      睥睨如女皇。
      “呵,”蛇尘漪短刀一振,战意如冰刃,“装神弄鬼!老娘今天就拆了你这戏台子!”
      古井忽然震动,随机开始缓缓逆时针旋转,两旁的柜子也徐徐开始转动,但是顺着与古井相反的方向,顺时针旋转。
      鸦血骁心下暗道:“果然。”一边稳住身形。
      其他人却遭了殃,小孩啪叽一声摔趴在地上嚎啕大哭;饥民哭天抢地要死要活;疯民们更是一排溜一排溜你拽我我拉你,“扑通”一声倒下一排。
      柜子陈年已久,嘎吱作响,不少甚至不堪重负直接塌房。
      戏子盈盈一笑,银眸印出排排倒塌向自己袭来的烂木残柜,打个响指向后倒去。
      随即一个巨大的白灯笼升起,戏子翘着二郎腿悠闲地俯视着下方哭喊啸骂乱成一团的众人,弗若冥间冥王笑渡红尘野魂。
      蛇尘漪刚稳住身形,忽然尸山上一具尸体不知是堆得太高还是因为刚刚震动,咕噜噜滚落下来,狠狠摔在蛇尘漪脚边。
      “靠!”蛇尘漪慌忙抬脚,一脸嫌弃的往另一边挪了挪。
      那具尸体面朝下,手无力的搭在地上,手指短粗,黑黝有力,且布满刀疤……
      蛇尘漪皱眉,只感一阵熟悉。
      犹豫片刻,悄悄用刀挑起那人的衣服,将尸体翻了过来……
      才看一眼,蛇尘漪手便一抖,眼前之人竟是——牛弈行!
      “牛弈行不是早就被鸦血骁的符纸烧成灰了吗?怎么会……”蛇尘漪思绪飞转,神色复杂的盯向正破解机关的鸦血骁,“难道……”
      缓缓旋转了一圈,古井和柜子便悠悠停止旋转,随着“咔”的一声轻响后,停止了旋转。
      古井中间,缓缓升上了一只古台,上面呈着一个锈迹斑斑的青铜器皿。
      台子边缘刻着一行铭文:“以三昧之躯指尖之血,渡误入此地众生之魂。”
      “三昧之躯……难道是三昧圣焰神体?”鸦血骁沉默一瞬,抽出长剑划破指尖,几滴殷红血珠滴进器皿。
      一秒,两秒……忽然台子猛地颤动起来,台子开始飞速旋转,尽管速度很快但鸦血骁还是瞟见了台子边缘出现的新的一行细小铭文:
      “胆敢欺吾?此地乃刀神祭灵堂,水修鼠辈胆敢踏足半步?!”
      水修?鸦血骁懵了,自己就算不是太正统的三昧圣焰神体,但至少一定是火修资质,而且算是不凡,这死台子……
      台子还在高速旋转,蝇头铭文又是一晃而过:“只有刀圣所择之人才可平息他的怒火……”
      “什么刀圣?什么刀圣所择之人?我上哪找去?”鸦血骁只敢一个头两个大,“这台子不会年久失修出毛病了吧……”
      台子自然不会回答,依旧飞转,发出破空般的尖啸声音。刚刚停下的柜子与石井又开始缓缓转动,而且疯狂提速。
      挨挨挤挤吱吱嘎嘎,陈年老旧的柜子不堪重负瓦解的更快了。
      “不好。”鸦血骁咬紧牙关。
      “那个泥菩萨到底在做什么……”蛇尘漪眼神越发复杂。“莫非……”戏子眼神戏谑,随即眼神一狠,“那可就麻烦了……”
      ……鸦血骁只觉得头都大了,这死台子真该丢进炉子里,好好回炉重造一下。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那个戏子到底想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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