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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章 回忆之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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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金色热烈的太阳从新大陆的地平线缓缓升起时,罗妃尔·埃斯特·萨伏伊孤独地站在南卡罗来纳一块不知名的山坡上,向着东方眺望。如果她能变成一只鸟,那飞越大西洋后,就能到达她的故土——英格兰。
新大陆充满荒蛮气息的风吹拂她满头的金发,紫色裙摆随风而动。她强压住哭的冲动,俯瞰青翠的山坡。这里巨大的地貌和广阔的地平线,都冲击着旧大陆移民的精神世界。
这里就是北美大陆,密西西比河是它的血液!
被印第安人称为“众水之父”的密西西比河绵延4000多公里,它穿越崇山峻岭,携带着原始的动力注入墨西哥湾。在欧洲人眼里,密西西比河的西岸是广袤的蛮荒天堂,无人涉足,除了恐怖的印第安人;而东岸则是森林的乐土,生长着栗子树、红木树、枫树、银杏、橡树……若你站在高处可以看到美丽的玉兰树高高挺立,枝头盛开着硕大的白花,大野芳菲。向下俯瞰,在你视野里的色彩有血红、洁白、金黄、葱绿、赤橙……就是荷兰风景画高手鲁伊斯达尔笔下也调不出这莫可名状的奇妙色彩。无数欧洲人从没见过的动植物在这无忧无虑地繁衍生存,驯鹿、灰熊、野牛、野狼等在蛮荒天堂里惬意地迈步,觅食。
这是片多么陌生而新奇的土地啊!罗妃尔无数次这样想着。
在这,没人知道她出自显赫的埃斯特公爵家族,除了跟随她的忠实仆人们。她是个流亡的贵族,跨过蓝色辽阔的海洋,带着彷徨的心灵,远离故土至亲,登上了从没见过的新世界--美洲新大陆。
一想起英格兰,罗妃尔的心就被揪痛,她那正直慈祥的父亲,那美丽的雾都伦敦,那恬静的肯特郡乡村,都已消失在她生命里。想想岁月流逝得真快,她已经3年没见过兰斯了,也许他已娶妻生子,早把她忘了吧。
兰斯洛特是史都华伯爵家的长子,比她年长5岁,两家是几代世交。兰斯是罗妃尔对他的昵称。他的头发是淡黄色的,很淡很淡,发出银色的光辉,眼睛是灰蓝色的,仿佛是伦敦的天空。
曾经,两家人在河边野餐,9岁的罗妃尔由于顽皮掉入水中。女仆们吓得只顾惊声尖叫,14岁的兰斯毫不犹豫跳下水,他很强壮,像抱美人鱼般把罗妃尔从水中托起。
“你是我的骑士么?”被救后的罗妃尔公爵小姐看着兰斯那张俊美的脸稚气地问。她蓝色眼睛含着水,像最美最纯净的蓝水晶。
“是的,我愿做你的骑士。”少年兰斯不顾脸上滴着水,看着娃娃般可爱的罗妃尔喃喃答应。说完,他学大人单腿跪地,恭敬地抬起天使的小手,在上面留下轻吻。
阳光照在少年和女孩湿漉漉的脸上,丘比特金色的小箭射得毫无声息,可爱的小精灵们在河岸边的草丛中扇动透明的翅膀,美好的纯洁情感自心中萌发。之后,兰斯去了皇家军官学院学习,罗妃尔的心中从未挥去他骑士般的影子。
可是那件事的发生永远改变了他们的生活。
3年前的5月1日,正是年轻人最爱的五朔节。她在肯特郡的乡村,16岁的她和心爱的兰斯洛特手拉着手,和一群欢乐的青年围着五月柱跳舞唱歌。五月柱高高耸起,上面装饰着彩带等各式饰物。她穿着盛装,手持彩带欢快起舞,纵情地咯咯笑着。一些乡村小伙在腿上绑着铃铛,他们高抬着腿,跺着跳着,铃声阵阵,清脆悦耳。
五朔节的重头戏就是选出最美的少女。那一年,她被选为“五月皇后”,头戴花冠,打扮成花神弗罗拉的样子坐在马车上。一个可爱的少年为她驾车,乡村里的男女老少都争睹埃斯特公爵家美丽无比的女儿。当游行结束后,兰斯洛特一把将她拉上白马,两人驰骋着来到小树林。
“兰斯,兰斯。”她抱着他的腰,一颗心不禁像小鹿般跳得厉害。
兰斯越加挺拔与强壮了,浑身散发着成熟迷人的贵族军官气质。他穿着笔挺的红色制服,胸前白色的领结打得一丝不苟。灿烂的阳光下,他欣喜地看着美丽高贵的罗妃尔,敏捷地抱她下马,那一瞬她宽大的粉色裙摆像蝴蝶翅膀般华丽地展开。
“兰斯,你教我骑马吧。”她眨着碧蓝的眼睛,期待地说着。
“如果你要看赛马,我很荣幸地陪你去。”他彬彬有礼地婉拒,因为他怕她有什么闪失,贵族小姐应该坐马车而不是骑马。
她有些不满地撅了一下嘴,但很快又恢复高傲。她有些奇怪,为什么兰斯的回答很像她的母亲。母亲就不允许她骑马,不过她还是偷偷跟着父亲学了些剑术,这是公爵父女俩之间的秘密。
在热烈的5月天里,兰斯灰蓝色眸子的颜色在变深,呼吸加重。他承认自己在军官学校学习时也曾逢场作戏,可当他看着心爱的罗妃尔时,以家族的荣誉起誓,那是一种纯洁高尚的情感,这情感配得上两家显赫的门第。
罗妃尔看着他的样子,知道了下面会发生的事。她偷偷读过奥维德的诗与莎士比亚的剧本,心中被朦胧甜蜜的爱情涨满。兰斯慢慢靠近,轻轻吻上她光洁的额头。忽然,他托起她下巴,堵上那两片娇嫩的唇。
虽然,她已有了心理准备,可那一瞬,仍感觉天地在旋转!无论书中怎么描写吻的甜蜜,都不及这个吻。她感觉自己像五朔节的彩带在云端中飘扬。
“罗妃尔小姐,罗妃尔小姐!”一阵又一阵急促的呼喊声穿透了小树林,惊醒了沉醉在初吻甜蜜的少女。
“我会去伦敦向公爵大人求婚。”他松开她,温柔地吻着她的手,不得不道别。
接下来的事情仿佛梦魇。罗妃尔被仆人们迅速带回别墅,看到他们慌乱地收拾珠宝、衣服等财物。
“我们要离开这里了!公爵大人写密信要我们带着你离开这!”戴斯特夫人一边指挥仆人们收拾行李,一边对怔立在那的罗妃尔简要地说着。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要去见我父亲!”公爵小姐感觉一切莫名其妙。
“您见不到他,公爵大人恐怕已经被关在伦敦塔里,罪名是叛国!他让库迪通知我们立即带你离开英国!” 戴斯特夫人不得不对可怜的姑娘说出真相。
屋子里,库迪的眼睛向她证实了他妻子戴斯特夫人所言非假。
“离开?我们去哪?去哪?”罗妃尔浑身颤栗,希望这是一个梦而已。
“新大陆!”
她就这样离开了英格兰,离开了兰斯,她的生活从天堂堕入地狱。
在逃亡的船上,她才慢慢了解到一些有关她父亲被捕的事。经一个神秘人物的举报,安妮女王认为埃斯特公爵曾私通她那被废黜的父亲——流亡法国的詹姆士二世,此举构成叛国罪。对此,罗妃尔一直想不通,她母亲是法国萨伏伊公爵家的女儿,可母亲6年前就因难产而去世,父亲从此和萨伏伊家族并无联系。
她甚至还记得父亲曾说过,她在法国的舅舅参与了支持詹姆士二世的行动,为此要和萨伏伊家族断绝联系。可没想到,因为这层姻亲关系,父亲还是被戴上了叛国的帽子。
一幕幕回忆痛苦地冲击着她的脑海。
“罗妃尔小姐,罗妃尔小姐!”一头褐发的年轻姑娘拎着裙子气喘吁吁地奔至青翠山坡,冲着站在高处沉思的主人大声喊道:“戴斯特夫人要生了,她要生了!”
罗妃尔的思绪立即被拉回到现实中,蓝色的眼睛眨着惊喜的光芒:“是么,爱伦娜?”戴斯特夫人和她丈夫库迪都是埃斯特家族忠心的仆人,他们带着她一起来到新大陆。
她三步并做两步,奔下了山坡,急匆匆地往农场赶。
房内,医生在满头大汗地接生。戴斯特夫人痛苦地叫着,圆圆的脸蛋疼得都扭曲了,她双手揪着床单,鲜血自身下流出。
“产妇出血量比较多,她需要振作。”医生担忧地说道:“用力,夫人,用力!”
爱伦娜看着这样,不禁害怕地抽泣起来,她最怕看到鲜血,她才17岁。
“别哭!蠢东西!”罗妃尔大声呵斥:“快去换干净的水来!”她一边用布擦着戴斯特夫人的额头,一边指挥胆小的女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发现自己的脾气变得有些暴躁,这也许是生活的磨练带来的。
“戴斯特夫人,你要振作,会成功的!”她鼓励产妇。
屋子里的人忙成一团。
终于,一声婴儿的啼哭声让大家喘了一口气。这是个在新大陆诞生的孩子。
罗妃尔笑着给产妇擦头上的汗:“戴斯特夫人,你生了一个漂亮的男孩!你感觉还好吗?”
“还行,我支持得住。”产妇轻声回答。
“爱伦娜,快去弄些茴香。” 她转而向呆呆看着婴儿的爱伦娜下命令,茴香有利于孕妇产乳。
罗妃尔亲了亲男婴的额头,感觉这个孩子和她紧密联系。他出生在新大陆,代表新的希望!“孩子,让我做你的教母吧。”她抱着男婴微笑着自言自语。
“这是我们的荣幸。”虚弱的戴斯特夫人展开一丝笑容。
夜晚,感到疲惫的罗妃尔踱到窗前,抬头仰望。月亮升起,照耀着北美荒凉的大地。此时,同一个月亮下的伦敦是什么情景呢?
这里离英格兰很远,当她在海上漂泊时,没有数过在船上看了多少次日出日落,只知道抵达新大陆时,曾非常恐慌。这是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没有国家,没有国王,没有亲人。这是自由而蛮荒的世界!是他们躲避政治斗争的好地方。
刚开始,她曾经常哭泣,也曾感到无法面对未来。她怀念从前的生活,舞会、珠宝、地毯、歌剧……这些都消失在她生活里。幸亏身边一直有戴斯特夫人的陪伴,她的母亲去世得早,戴斯特夫人担当了母亲的角色。没有她,也许自己早就崩溃。
有一天,当她看到血红的太阳从地平线上升起时,感动得想哭。太阳每天都要升起,无论在哪里都会看到这样的景象。那无论在哪,罗妃尔·埃斯特·萨伏伊都应该坚强地活下去,也许有一天,女王会查清事情的真相;也许有一天,她会回到英格兰!
他们用从英格兰带来的珠宝首饰换了一个小型农场,拥有了一个小小的“王国”。农场经营得不错,有时连她自己都惊讶,他们居然在新大陆安营扎寨,而她也变得坚强起来。
她不能辱没了自己高贵的血统,因为她是罗妃尔·埃斯特·萨伏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