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梦旅馆》秋南

13、第十三章岁岁平安

　　出景区时，天完全黑了下来，他们在瓜州随便找了家旅馆就睡了下去。

　　谢景元听到祁安平稳的呼吸声时唰睁开眼，侧头看着他胸膛规律地起伏。

　　谢景元蹑手蹑脚起身，不敢发出一丁点动静，贴着墙根缓慢移动，从侧面看动作及其诡异。

　　谢景元指尖划过祁安额头，周身变得漆黑，身子极速下坠，待脚碰到硬地时，他缓缓抬眸，入眼一片白。

　　雪花飘落，谢景元伸出手，落在手心，他看着变得又短又胖的手指，挑眉，这是回到小时候了。

　　陈清芷跑过来拉着他的手，搓了搓他的手，“让你戴手套你不戴，你看你的手都冻成红萝卜了。”

　　谢景元用力挣脱，扯了扯衣袖，“我习惯了。”

　　“你习惯什么，习惯顶着红萝卜的手指？我告诉你谢景元，你来到了我家，我就是你亲姐，你就得听我的。”陈清芷叉着腰，一副大小姐做派。

　　不知什么时候李宛站在他们背后，听到陈清芷说的，笑出了声，“你这话说对了一半，你是亲姐，但他不能听你的，得听我的。”

　　李宛不听陈清芷的反驳，一手拉着她，一手拉着谢景元，走向一旁的超市。

　　谢景元四处张望，怎么不见祁安。

　　超市里放着：恭喜你发财，恭喜你精彩……
　　李宛松开手，没等张口，陈清芷就拉着谢景元的手跑没影了，两个人一口气儿窜到零食区，配合默契，陈清芷负责挑选零食，而谢景元负责推车，直到把零食堆满，才慢悠悠去找李宛。

　　李宛站在收银台旁，静静看着推着满满一车，甚至陈清芷还吃力地抱着一大包零食组合装。

　　陈清芷扯着谢景元卖笑，谢景元仔细看了一遍，扯出一个别哭还难看的笑，李宛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揉了揉谢景元的脑袋。

　　“别跟你姐学这不好的习惯，你们的零食自己搬，一会儿回去藏好，家里要来客人。”

　　车子停在小区门口，李宛借了一个小推车给他们，把他们赶下去，自己率先回家了。

　　陈清芷用力拍打门，嘴里叫喊着：“李宛，你欺负小孩！”

　　门啪得打开，李宛依着门框，嘴里叼着一根棒棒糖，“你两手空空，东西都是你弟拿着。”

　　谢景元无心听他们辩论，探头往屋内望去，李宛见他那样子一掌把他推了进去，“乖，你去先洗手，进岁岁房间的时候戴上口罩。”

　　谢景元脑袋一懵，戴口罩是什么意思？

　　李宛拿着酒精对着谢景元一顿喷，连鞋底都不放过。

　　谢景元被酒精味冲得眉毛拧在一起，心里止不住的担忧，恨不得现在冲到祁安的房间。

　　谢景元刚准备跑，就被李宛揪住谢景元的衣领，手里塞了一杯梨水，“你进去之后看祁安醒来没有，要是醒了让他把这杯梨水给喝完，你等会从他房间出来了再喝你的。”

　　谢景元轻手轻脚打开房门，没成想还是吵醒了祁安。

　　祁安脸颊挂上红晕，喉咙干涩，一张口声音极其沙哑，像是老头扯着嗓子说，“谁呀？”

　　话音刚落，整个人剧烈咳嗽，谢景元坐在床旁边，往他手里塞温热的梨水，祁安的手心覆在谢景元冰凉手背，燥热感渐渐褪去。

　　祁安手心滚烫，谢景元额头抵了上去，还是一片滚烫。

　　谢景元把被子往上拉，只露出祁安圆溜溜的脑袋，杯子抵在祁安的唇边，“喝！”

　　看祁安喝完又跑去厨房灌了满满一大杯，坐在床边，一言不发盯着祁安把梨水一饮而尽。

　　谢景元再次起身，祁安攥住他的手腕，摸了摸肚子，可怜巴巴，“我喝不下了，撑。”

　　门外吵吵闹闹，屋内两个人静静坐在床上，谢景元起身从书柜里抽出一本书，摊在两人面前，祁安刚想伸出手翻，就被谢景元把被子掖好，“你说翻页，我就翻。”

　　两个人就这样看了十几页，突然听到门外传来粗犷的声音，“那俩吃白食的在哪，这么没礼貌，也不知道出来打个招呼。”

　　陈清芷瞬间炸毛，“那是我弟，你个老不死的！”

　　“你这小孩咋这么没礼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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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安听到门外剧烈的争吵声，挣扎起身，谢景元眉头紧锁，快把门盯出一个洞来，手上的动作却是一点没停，一手搀着祁安，一手拿着杯子。

　　祁安挪到客厅，声音虚弱，“二爷爷奶奶好！”

　　二爷爷嫌弃地瞥了一眼祁安，哼一声扭头坐下，“大过年的生病，真是晦气。”

　　祁安面色尴尬，垂头舔了舔嘴唇，抬头时仍回一个乖巧的微笑。

　　谢景元脸色一沉，攥起拳头，瞥了一眼在厨房忙碌的陈爸，手又松开了。

　　却听到陈清芷清脆的声音，“二爷爷这种土都快埋到头顶的人，说不定明天腿一伸这辈子就过去。”

　　“你这小妮子怎么跟长辈说话呢！”老头扬起手，却连头发丝都没碰到，谢景元一把将老头推倒在沙发上，趁乱踩了他好几脚。

　　老头坐在沙发上，手指颤抖指着陈清芷，“你爸任由你妈胡闹，收养一个孤儿就算了，还帮别人养孩子，谁知道是不是你妈……”

　　陈清芷拎起椅子砸了过去，谢景元紧跟其后，把身边能够着的东西全扔了过去，祁安呆呆地看着这一片混乱，片刻后也加入了乱斗。

　　陈爸端着菜出去，迎面一把椅子砸了过去，手中的菜洒落一地，盘子往桌子上一丢，连忙扯开老头，“叔你这是干啥呢，你一大人跟小孩置气，不值当，不值当。”

　　老头眼眶青紫，陈清芷仍觉得不解气，把手中的饮料扔了过去。

　　当头一棒，陈清芷还想效仿，被陈爸用眼神制止。

　　“你糊涂啊，给别人养孩子，这房子有我孙……”
　　陈爸手一顿，觉得自己刚才不应该制止女儿，语气冰冷，嗓音强压怒气，“我敬你是长辈，有些话不想说太难听，从今天起我们两家不再来往。”
　　陈爸把老头推搡到门外，东西一件一件砸在老头身上，眼神示意三个小家伙。
　　谢景元最先收到指令，又拎着东西砸了过去。
　　“你这畜牲，吃里扒外的东西。”老头颤颤巍巍拎着自己两件东西。

　　陈爸双手抱臂看他闹得差不多了才出声制止。

　　回到家后，陈爸坐在沙发上，他们三个低头站在面前。

　　陈清芷嘴里喋喋不休：“我们没错，谁让他骂我弟，骂我妈……”

　　陈爸摇摇头，出声制止，“谁说你们有错的，你们干得好，没伤着自己还维护了亲人，今天我做好吃的，压岁钱翻倍！”

　　陈清芷欢呼，跟着陈爸，进入厨房，祁安面无表情回到房间，躺在床上，将被子扯过头顶。

　　谢景元默默站在门外，听到房间没了动静，轻轻推开房门，看到祁安整个人缩在被窝，谢景元轻轻拽下被子，入眼是祁安泛红的眼眶，脸上爬满了泪痕。

　　祁安抽抽噎噎地说：“我不是亲生的，我是收养的。”

　　谢景元手掌轻轻拂过祁安的脸颊，门口传来暴怒的声音：“哪个王八蛋说的！”

　　李宛外套没脱，衣服上还有雪花，坐在祁安床头，将他抱在怀里，轻声安抚。

　　“二爷爷说的。”谢景元站在一旁突然开口。

　　李宛深吸一口气，她就知道，除了这个老不死的也没人嘴会那么贱，她出去买瓶酱油，就闹这么一出，她就应该把那瓶酱油塞那老头嘴里。

　　祁安轻轻握住李宛的手，声音沙哑，“妈，能不能告诉我。”

　　李宛低头看着祁安泛红的眼尾，眼睫上还挂着泪珠，长舒一口气，本来她都和陈华商量好了，把这个秘密瞒一辈子，没想到还是被祁安知道了。

　　“当时，你姐姐在公园玩，我就在一旁看书……”

　　陈清芷一会儿玩跷跷板，一会儿玩摇摇马，最后爬上滑梯，看到一个小团子窝在一个角落睡着了，陈清芷用手轻轻戳了戳小孩白嫩的脸蛋，软乎乎的。

　　小孩被戳醒，嘴巴张开刚准备哭，就被陈清芷塞进去一颗糖。

　　小孩吃了糖，嘴甜甜地叫着，“姐姐！”

　　陈清芷听到咧起嘴，站起来呼喊李宛。

　　李宛略显疲惫，“又怎么了，我的祖宗。”

　　陈清芷指着一旁的团子，声音拔高，“我找到弟弟了，我有弟弟了！”

　　李宛面色疑惑，顺着陈清芷的手指看过去，发现坐着一孩子！

　　李宛顾不上陈清芷的胡言乱语，连忙报警，最后知道原来这小孩是福利院的。

　　回家后的几天陈清芷缠着李宛跟陈华要弟弟，“我要哥哥姐姐，你们不给我，我找到弟弟了又把他送走！这是我找到弟弟！”

　　陈清芷在家里撒泼打滚，晚上夫妻俩商量，决定收养那个孩子。

　　院长把祁安领了出来，抓住李宛的手，“这孩子特别乖巧，放心的很。”

　　“他被发现时才几个月，后来一场病，差点没挺过去，就起名祁安，祈祷他平安。”

　　陈清芷把话抢了过去，“那为什么不叫岁岁？”

　　院长一脸疑惑，嘴角微微上扬，忍不住开口，“为什么这么说呢？”

　　“因为岁岁平安呀！”

　　院长被她逗笑，忍不住捏了捏陈清芷的脸蛋，这丫头被李宛夫妻俩养得极好，这样她也能放心了。

　　李宛讲完，静静注视祁安，张口：“这可能就是缘分吧，当时你才三岁，居然能跑到公园。”

　　李宛拍了拍祁安的后背，又将谢景元搂在怀里，头抵头，“你们都是我的宝贝。”

　　谢景元周身又变得漆黑，从祁安的梦中退出，动作熟练地钻进他的被窝，香气萦绕鼻头，让他更加安心，嘴角微微勾起，在祁安耳旁轻声说：“晚安，岁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