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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第 6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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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宥礼一口气跑到了江辞家楼下,看着那盏亮着的窗户,反而有了“近乡情怯”的错觉。
那天,他也是以这样近乎狼狈的样子“逃”出了小区。
许宥礼自认了解江辞,只要他翘下嘴角,扬扬眼皮,他都知道他是得意还是失落。
直到上一回,在江辞问他是第几次的时候,他精准捕捉到了那双眼瞳里的愉悦和得心应手。
链接内脏和皮肤的血管,在那一刹那变得滚烫起来。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许宥礼脑子里悄然升起。
——江辞上一世的记忆,并没有消失。
所以才会在重来一世时,极力躲着他。
他的进攻、他的撤退、他精心策划的“保守策略”,都只在江辞预设范围内掀开一点不起波澜的水花。
一切不合理的部分,似乎都能解释得通了。
即便只是未经证实的念头,可光是冒出一点尖,许宥礼就大脑一片空白,连回应外界的能力都丧失。
以往,他在江辞心里一直是专业能力极强的律师、目标感极强的导师、理智冷静。
所以才无法容忍,自己会在江辞心里变成一个自导自演、只会想方设法、设演一切的……下位者。
骄傲如他,即使匍匐,也只愿自己亲手将掌控权交到对方手里。
此刻,穿梭的雷电无声越过厚厚的云层,闪烁着阵阵寒光。
许宥礼脸色渐冷,周身一米之内的地面生出一层结结实实的冰壳。
几个月来,他无数次来到这个小区,想尽了服软的措辞,却连第一句话怎么开口都没想明白。
呵。
他自嘲地笑了一声。
承认吧,许宥礼,你就是个懦夫。
“……许宥礼?”
一道声音从身后想起。
许宥礼的手指开始发抖。
全身沉寂已久的皮肤兴奋到强烈震颤,他用尽浑身解数,僵直着骨架回头,就看到穿着风衣、围着格子围巾,拎着一袋雪糕的江辞。
那一刻,生理性的狂喜如汹涌而来的洪水压翻所有愤怒与怯懦,许宥礼攥紧手指,视线一分一秒也无法从江辞身上挪开,生怕他下一秒就会再度消失。
“江辞……?”
他听见了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青年歪了歪头,眼里并没有和他一样的惊喜。
许宥礼胸腔滚动的喜悦顿时生出星星点点的酸涩,吞噬鼻腔。
脚步不受控制地朝江辞走近,他哆嗦着嘴唇,看着他。
“你是不是根本没忘记我?”
这是折磨了许宥礼几个月的问题。
可此时此刻,他竟然想看到江辞迷茫的眼神。
起码这样,他还能骗自己,江辞没有想他的理由。
可江辞却沉默了。
语言的间隙,仿佛在急切地告知他:他从未忘记过自己。
加倍的酸意侵蚀着骨骼,许宥礼从未感受过如此彻骨的痛意,他只能克制地拉着江辞的手腕,眼眶灼热,“没见到我的这段时间,你过得开心吗?”
没有他的日子,江辞会过得比之前开心一百倍,一万倍,对吗?
光是想到这个可能,许宥礼就觉得自己快疯了。
可他又自暴自弃的想,如果江辞点头,他就永远消失。
他为江辞生,为江辞死……却一生都没能学会爱他的方式。
这两个月,许宥礼总会梦到和江辞在一起的时候,那时的江辞会对着他甜甜的笑,会幸福,会跟在他的身后不停说爱。
梦境越是频繁真实,醒来后就越痛彻心扉。许宥礼是个疯子,只能靠嗅着早已没有江辞味道的抱枕填充苦涩。
可眼前的青年,却摇了摇头。
“没有。”
江辞眨了眨眼,指尖落在许宥礼攥着他的手背上,温热的体温像是一簇火苗,将冰冷的屏障瞬间击碎。
“许宥礼,我一直都很想你。”
江辞没有撒谎,他的确很想许宥礼。
这段时间以来,他才发现自己已经习惯了许宥礼的纠缠,而他拼命学习所表现出来、丝丝缕缕的好,竟也成了将星星之火燎原的最后一点曙光。
他不得不承认,他也同样对许宥礼上瘾。
江辞的声音很轻,轻到只要风大一点,就什么都听不见了。
可许宥礼却像被震住似的,呆滞如鸡。
很想你。
很想你。
许宥礼,我很想你。
没有直觉的心脏像是被注入了一针强心剂,在空荡的胸膛里尽情狂跳起来。
许宥礼眼眶烫的差点将眼珠烫熟,他将江辞紧紧抱在怀里,生涩而沙哑地呢喃。
“我也很想你,江辞。”
很不真实,他们好像,真的再次相爱了。
——
几日后,江辞来到了许宥礼真正的家。
和之前见到的公寓不同,他的家暗无天日,地板上还流淌着怪异的黑色不明物质,还会自己爬上天花板。
许宥礼牵着江辞的手,面无表情地打了个响指。
灯光大亮,那些黑色物质弱小地尖叫一声,全都一股脑儿缩回到了阳台的花盆里。
见江辞一脸紧张,许宥礼的力度紧了紧,解释道:“它们是我的血,放出来是为了休息,不会伤害你的,放心。”
江辞默默擦了擦额头溢出的汗。
竟然是血吗?
真是万万没想到的回答。
趁着许宥礼做饭的时候,江辞走进了这房子的唯一一间卧室。
这里没有床,只有供台,上面摆着一尊雕像。
江辞怎么看怎么眼熟。
好像……在哪儿见过?
雕像上蒙了一层土,没有手,倒是侧面能看出一片血状的凝固物。
像是被活生生砍断的。
正当江辞观察之际,许宥礼出现在了门口。
“感兴趣?”
江辞吓了一跳,连连后退两步,“没,没有……”
“只是一尊佛像而已,别怕。”许宥礼朝江辞眨了眨眼,“这是堕佛,你见过的。”
江辞闻言,彻底想起来了。
怪不得这么眼熟。
是他在林弦清家见过的那尊八手佛。
只不过这尊被砍了手的堕佛已经没有了八手佛原本的颜色,浑身染上一层青紫,显得面目可憎。
江辞表情凝固,“你为什么供着这个?”
许宥礼睫毛轻颤,沉默几秒钟后,慢悠悠解释。
“在你和我分手的那天,我想起了之前听到的传说。”
“只要和八手佛做死亡交易,用生命喂食它,它就能满足我的愿望,让你回心转意。”
“而它,也会变成堕佛,一生一世被我供奉。”
闻言,江辞抬头看着这尊佛像,笑容一点点消失,“许宥礼……你在开玩笑吗?”
许宥礼没有说话,江辞却已然明白。他大脑一片空白,只能一遍遍想着许宥礼死前的画面,手指机械地攥紧,连抠破了手心也感受不到。
他看向许宥礼。
“我看你真是疯了。”
“是。”许宥礼笑了笑,走到雕像前,熟稔地从木盒里拿出三根沉香点燃,插在香座里拜了拜,“我本来就是个疯子,不然也不会缠得让你这么心烦。”
“……”
“好在你回来了。”许宥礼扯了下嘴角,将江辞抱在怀里,“这场交易,一切都是值得的。”
“那也是傻子才做的交易!”江辞给了他一个脑瓜崩,“用命换爱情,许宥礼你不血亏谁血亏?就算是我,也不值得好嘛?”
“值得。”许宥礼低头在江辞的颈窝蹭了蹭,“只要是你,一切都值得。”
他可以为江辞做任何事。
哪怕,万劫不复。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