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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原来是梦 ...

  •   “李栖,别硬撑着了,认罪吧。”

      牢房里,说话人的声音异常柔和,但吐出来的字却令人窒息。

      李栖瘫坐在地上,用力眨了几下酸涩的眼睛,视线正好可以看到对方洁白的衣摆。

      “你装什么正人君子?”李栖抬起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袁云仍,一字一句道:“你才是反贼。”

      说完李栖重重呼出一口气,因为刚被上刑,他现在连撑起身子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无力地将头倚靠在墙上,但眼神里仍藏不住对袁云仍的怒火。

      袁云仍脸上笑意不减,抬手轻轻抚了抚衣角,“我是反贼?那为何李府会被下狱呢?”

      “还不是因为你!”李栖突然变得很激动,猛地直起腰想要冲向袁云仍。
      但虚弱的身体让他只能以一种屈辱的姿势趴在地上。

      “我们李府待你不薄,你这狗贼却来反咬我们一口,我当时就应该杀了你!”

      袁云仍沉下脸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李栖,缓缓吐出几个字:“可惜你要死在我前面了。”

      说完他抬手示意门外的狱卒将东西端进来。

      是毒酒。

      李栖苦笑几声,“今日不是我们袁丞相的册封大典吗?怎么?刚册封就迫不及待地要杀了我。”

      袁云仍从狱卒手中接过酒杯,弯腰靠近李栖,“朋友一场,我可以再给你一次机会,只要你认罪。”

      李栖缓慢地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势,背靠墙垂着头,他想尽力撑起身子,好让自己看起来没有那么狼狈。
      可刚才的一系列动作已经耗费了他全部的力气,只能无力地喘着粗气。

      “你看你现在一点小公子的样子都没有,我可以让你回到原来衣食无忧的生活。”

      袁云仍放缓声音,像是在悉心劝导李栖,“所以认罪吧,只要你认罪,一切都会恢复如初。”

      李栖咬着牙,眉头紧皱,“你假惺惺什么?我用不着你这白眼狼施舍。”

      家人、挚友、门客全都被扣上叛国的罪名,现在生死未卜,要留他一个人拖着残破的身子活下去吗?

      哦,差点忘了,朋友里还剩下袁云仍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狗贼。

      李栖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力气,一把夺过袁云仍手里的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他擦了擦嘴角溢出的酒滴,咳嗽几声,“袁云仍,我真后悔帮了你,当初就该让你这狗贼死在外面...”

      李栖说话声音越来越小,气息越来越微弱,眼前的袁云仍变得模糊起来。

      直到阖上沉重的眼皮,李栖也没看清袁云仍那时的表情。

      承明二年,镇国将军被斩首,其子被鸩杀,面对失去庇护的幼年皇帝,各方势力蠢蠢欲动,渐渐割据一方。

      由此,乱世始。

      李栖双手撑着木桌,尚未梳起的长发随意披散着,他清楚地记得刚才的梦,由于惊吓过度而渗出的汗珠还挂在额头上。

      但与其说这个梦很荒诞,不如说这个梦很真实,把毒酒一饮而尽时五脏六腑的灼烧感还使李栖的双手发抖。

      他长舒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只是一个梦魇而已,将军府绝不会像梦里那样被抄府,何况还是被袁云仍抄府,他不会那样做的。

      看来确实该找大夫看看了,一个梦都能让他这样心神不宁。

      门外传来敲门声,还伴随着小厮有些焦急的声音:

      “小公子,该随大人去面圣了,如此重要的日子为何睡起懒觉来了?”

      李栖回神道:“知道了,进来侍候我洗漱。”

      穿上昨日挑选好的衣物,小厮为他梳起头发再用发簪固定,李栖看着铜镜里自己的脸,总觉得比昨日苍白了许多。

      这让他想起梦里被毒杀的场景,李栖不满地皱起眉头,起身解下衣带。

      “给我换一身衣服,要艳丽些的。”

      小厮虽不明白为何,但还是照做了。

      去府门口做马车的路上能感受到今天的将军府异常热闹,将军府上上下下的侍女小厮不断在庭院里来回穿梭,还时常有陌生面孔向李栖行礼问候。

      今天是小皇帝的生辰,镇国将军作为保皇党自然是大摆宴席。

      除此之外,李老将军还会带着自己管辖下的官吏前往宫中参加皇帝庆生宴席。

      李栖只匆匆对他们打了个招呼便飞奔向府门口,门口停靠着几辆不同规格的马车,显然是在等他。

      直觉告诉李栖,这次又要挨训了。

      “逆子!”

      果不其然刚踏上为首的马车,里面就传来父亲的怒音:

      “夫人不必再劝了,定是平日里太娇纵了,这次必须给这逆子一个教训!”

      李栖一只脚踏在木板上,此时他上去也不是,下去也不是,只能在心里祈祷母亲多为自己说情。

      “公子...”马车里的随从探出头来,面露难色道:“大人让公子去乘坐后面的马车,大人不想看到公子,还请公子下车。”

      李栖收回脚,还未站定,一声清脆的鞭子声,停在脸前的马车扬长而去。

      “李公子?”

      声音从身后的马车里传来,李栖回过头看到袁云仍正掀着帘子朝他微笑。

      大概是那个梦的缘故,李栖看到袁云仍这张脸总觉得莫名心悸,像那杯毒酒还在胃里翻腾。

      袁云仍脸上得体的笑容不减:“李公子要是不嫌弃的话可以和我共乘一辆马车。”

      明明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但袁云仍对他总是恭恭敬敬的,一直叫他李公子,很少喊他的名字。

      每次纠正袁云仍的称呼时,他也总是以自己身份低微为由不肯改。

      马车内,袁云仍吩咐马夫让马车稳当一些,又交代小厮摆上准备好的糕点。

      “都是你爱吃的,权当作早膳了。”

      李栖斜眼瞟向糕点,皱着的眉头瞬间展开,他眼睛一亮,快速拂袖捻起一块枣泥酥送进嘴里。

      袁云仍将糕点朝李栖推了推,开口道:“听闻广平州近日有异动,太后正烦心如何稳定广平民心,这次特地向广平的孙小将军发了请柬。”

      李栖一噎,匆匆吞下糕点,语气难掩激动:“孙珣会来?”

      不过很快他便冷静下来,“咱们三个不知道多久没聚过了,不过按照当下的形势,他是不会来的。”

      “如果这次他真的来了,你还会像从前那样帮我吗?”袁云仍语气轻松,但目光没有离开过李栖。

      李栖捻了捻指尖残留的枣泥糕碎屑,开口道:“我们都不是孩童,孙珣也不会像儿时那样不知分寸了。”

      袁云仍缓缓移开视线,良久回了一声闷闷的“嗯”。

      马车停在宫门,李栖和袁云仍在太监的指引下一前一后走进宴席。

      宫中极其冷清,宫人都低着头行色匆匆,一点也没有皇帝过寿辰时应有的热闹景象。

      现如今皇帝年幼,太后垂帘听政,外戚和宦官皆蠢蠢欲动,搞得人心惶惶,生怕一不小心脑袋分家。

      路上,李栖不由面色凝重起来,李家在朝堂里占据重要地位,当下必定是反贼的眼中钉,作为独子,必须保护好李家。

      坐在安排好的位置上,李栖无聊地摆弄着果盘。

      没多久,身边落下一片阴影,接着垫子一沉,有人坐在了他旁边。

      光是闻这个龙井茶的味道就知道是袁云仍,他平日里就爱摆弄茶,沏茶的手艺无人能及,还美名曰“修身养性”。

      袁云仍摆放好茶具,专心地为李栖沏茶,不过这些理应是下人来做,但袁云仍总是这样,李栖怎么也拗不过他。

      大概是因为比袁云仍虚长几个月,李栖对这个身份地位远不如他的竹马异常关照。

      之前为了不让袁云仍觉得自己身份卑微,李栖总是想方设法地提高袁云仍的威信。

      虽然他只是李家一个门客的儿子,但还是会对他委以重任。

      浓郁的茶香传来,袁云仍将茶摆在李栖面前,嘱咐了句“小心烫”便准备起身和不远处的达官贵族们客套一下。

      袁云仍站在原地整理略微褶皱的衣服,抬眼朝殿门口一瞥,又坐了回去。

      他侧身挡住李栖,眉眼带着笑意道:“茶好喝吗?”

      袁云仍突然靠近吓得李栖向后撤几分。
      “你泡的茶从来不出错。”

      李栖尬笑几声,眼前的袁云仍突然向后仰去,原本跪坐在垫子上的人突然跌坐在地上。

      “你是听不懂人话吗?”
      熟悉的声线传来,李栖这才注意到袁云仍身后站着个人。

      顺着声音来源望去,孙珣穿着一身暗红色的衣服,腰间别着自卫的匕首,黑发在发冠之下高高梳起。

      他低头满脸不耐烦地看着倒在地上的袁云仍,开口道:
      “最烦你这种人了,从小就跟个病秧子一样。”

      说着,孙珣琥珀色的眸子转向李栖,紧皱着的眉头舒展开,语气上挑:“吆,我们小公子想我了没?”

      李栖扬起笑容,打量着孙珣,他果然变了,差点没认出来,印象里孙珣还是那个跟在自己身后喊着打打杀杀的小孩,现在已经像个正儿八经的将军了。

      他和孙珣、袁云仍是一块玩大的,儿时好到总是在一张床上挤着睡,只不过他和孙珣认识的时间更早一点。

      后来孙珣所在的广平州发生叛乱,自那以后再也没见过孙珣,算起来也三年有余了。

      袁云仍站起来,拍打几下身上的灰尘替李栖回答道:“我们在京城生活得很好,他为什么要想你?”

      孙珣咬咬牙,“问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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