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真真不是黑粉》柏分

4、悄悄话

　　那种错觉再度涌上心，让他觉得，纪青旬这个人，不仅是镜头的宠儿，是聚光灯的爱人，也可以是你一个人的金丝雀。

　　对着那双眼，江有轨摇了摇头，低声道：“抱歉。”

　　“你……”
　　“你……”
　　短暂安静后，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两人俱是一怔，江有轨本来想岔开话题，直接问他是不是胃不舒服，但想来想去这个话题都不算恰当，见状连忙开口：“你先说。”

　　纪青旬没推拒，只是想到什么，眼中的笑意更深：“你今晚好像一直在跟我道歉。”

　　江有轨回想一番，不知不觉他好像确实对纪青旬道了好几次歉，只是不知道这种话要怎么回，便只半垂着眼笑了笑。

　　他这一垂眸，长睫落了一层阴影，看起来该是忧郁的，偏偏笑起来的时候弯了眉眼，唇红齿白，一张脸明媚生动起来。

　　在某一刻，纪青旬突然觉得眼前的人更像是个……女孩？

　　他眼中露出一抹好奇，刚想说什么，被成兴打断：“你俩说什么悄悄话呢？”

　　江有轨抬眸和纪青旬对视了一眼，出于不想被别人知晓谈话内容的私心，抢先开口道：“我们在谈……听说这家店的梅子酒很不错，不知道味道怎么样。”

　　纪青旬看他一眼，倒是没想到这人还有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但只是意外了一瞬，随后扬眉看向成兴，头微微偏向江有轨的方向，问：“怎么，成导有什么想法？”

　　成兴笑着说：“我当你俩说什么呢，这种需要有什么想法，拿瓶尝一尝不就知道了？”

　　成兴行动力很强，很快让人送来。

　　江有轨看着纪青旬杯子换上了温和的梅子酒，心这才松了松。

　　酒过三巡，人人都带了点醉意，却并不多，更像是大脑缺氧带来的反应迟钝。

　　江有轨脱下了来时的外套，只剩一件单薄的短袖。

　　脱下衣服的时候纪青旬看了他一眼，没说话，也把衣服拉链往下拉了一段，露出里边白色内衬。

　　江有轨余光瞥了一眼，看见纪青旬戴了一条项链，但具体是什么他不清楚，它藏在了内衬里边。

　　他垂下眼，眼睛看着桌面，思绪停留在身边，加上酒精的作用，反应有些慢，因此成兴叫他的时候，他过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

　　成兴说：“小江，你上部片子拍得怎么样？”
　　他愣了下，老老实实回：“挺好的，导演人很好。”

　　“演的有什么困难吗？”
　　“有一些，但后期导演帮我捋角色，所以拍摄还算顺利。”
　　“那你觉得，是上一部的角色有难度，还是《有生》更难？”

　　纪青旬看了一眼成兴，他大概知道对方要做什么，是冲他来的。

　　江有轨不知道成兴为什么一个劲的问上部戏，想了两秒答：“其实《有生》的本子我还差一点没有看完……”

　　成兴对他两边都不得罪的话逗笑了，态度恳切的说：“没事，我只是很好奇，他那个性子，会怎么教，教出来什么样的演员。你看这样行么？你用宋为的情绪演一段？就一小段。”

　　江有轨反应了一瞬，点头说：“当然，只是我……可能需要准备一下。”

　　他走到卫生间，用冷水洗了一把脸，脑子还有些昏沉。
　　起身的时候镜子里多了一个人。

　　宋为——他上一部电影的主角。

　　《踽踽》中宋为是个孤独的人，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好像天生和人关系浅淡，上学和同学关系一般，是班级里的透明人，工作的时候更是如此，很偶然的一天，有人问他有没有女朋友，他犹豫了下，说有。

　　从那之后，他的世界开始变得不同，周围人对他热情，他开始和人交流，腼腆地和人分享关于他女朋友的趣事——他们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直到不久前才确定关系，他一点点填充关于女孩的细节，所有人都相信他有一个美丽、漂亮、顾家的女朋友。直到有一天，他请同事到家里吃饭，众人发现，他在跟空气说话。

　　同事建议他去看医生，他却和对方打了一架。

　　但后来他还是去了，因为有一天早晨，他看见自己穿着女友最爱的睡袍躺在床上。

　　医生告诉他，他的女朋友是他幻想出来的，是他的第二人格，他被关在精神病院里，亲手杀死了他的女朋友，连同他自己，也一起死在了那个病房。

　　演这部电影当然不如和成兴说的那么轻松顺利，在此之前，他演的大多是电视剧，乍一下演电影十分不习惯，过了一段时间才适应。
　　导演看起来好脾气，实则要求很高，他要每天带着宋为的孤独入睡，在影片情绪最低沉的时候，包括死亡的那段期间，他一直睡在宋为的家里。

　　这部付出心血的电影角色比起前面那些粗制滥造的电视剧角色，给他带来的影响要深远得多。

　　导致他现在看镜子里的时候，还能看见宋为站在等他身后，像是他的半个灵魂。

　　他走出卫生间，站在了吸烟区，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抽了一根出来，咬着没点，吹着冷风，从一默数到六十八，直到脑子彻底清醒，放下烟支，踩着被拉得很长的影子，往包间走去。

　　江有轨知道，成兴去探过班，怎么会不知道导演导戏的方式，他是要自己演给纪青旬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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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青旬垂眸看着桌子，注意到成兴的目光：“你想让我看什么？”

　　成兴笑着说：“当然是为了让你放心，我还不知道你，秦礼过后，你对搭档要求高谁……”

　　说到一半，他突然停下，意识到什么，看了看纪青旬的脸色，好在对方沉默两秒，面色如常的接了一句：“我哪来那么大权利，都是导演工作负责，我也只是听导演安排的一个小演员。”

　　“你要是小演员，那圈里的都不能叫演员了。”成兴顿了下，说：“小江这个故事还挺有意思的，他处理得不错。”

　　纪青旬笑问：“这种事情不是选角导演的活儿么？怎么还让我看。”

　　说起来，他确实不明白成兴这一举动有什么意思，秦礼，哦，他三年前的对手演员，搞在一起不到一年就分了手，闹得很不体面，圈里人大多都知道。
　　事发之后，他接每一部戏时候，剧方确定主角都会询问一下他的意见，但正如他所说，他对此真的很无所谓，谁最合适，导演比他更有话语权，他只是一个演员而已。

　　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圈里人似乎都达成了这个共识。

　　成兴说：“哪能让你干这些额外的工作，今晚主要还是咱们叙旧，顺带看一看小江不是么。”

　　纪青旬笑了笑，没再说话，只是忽然觉得今晚很没意思。

　　听见门口有声响，抬眼看过去，注意到江有轨站在门边，动作轻微的到自己位置上坐下。

　　肩背微驼，眼睛看着下方，每一个动作都在试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头发微乱，垂在额前，身上那股阴郁气更明显。

　　过了会，成兴问：“小江，你有女朋友吗？”

　　江有轨会说没有。

　　但宋为闻言微微出神，想到什么，脸上带着笑意，垂眸点点头，轻声说：“有的。”

　　“她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她……笑起来特别好看。”

　　像你一样么。
　　纪青旬想。
　　面前的那张脸看起来女性意味更浓，很美，虽然用美字形容男孩不太合适，但眼下他能想起的形容只有美。

　　江有轨身子微微倾斜，精心给他提供了一个最佳视角。

　　过了两秒，他转过头，拿起成兴手边的烟盒，抽出一支递给他：“抽根烟么？”

　　江有轨怔愣后抬眼，受宠若惊的双手接过来，握在手心，拧起眉，过了许久才下定决心，小声说：“我女朋友……很喜欢你。”

　　纪青旬声音上扬：“哦？她怎么说我？”

　　“她，说你演戏特别好，脾气好，人也很好。”

　　纪青旬笑了：“回去跟她说，都是假的，让她别信。”

　　说完他便不再看江有轨，宋为的短暂出演便结束了。

　　纪青旬明白为什么成兴要找江有轨了，剧本中的余佑的人物长相就是偏女孩，但又不能过了那个度，江有轨把握得刚刚好，他该庆幸，他演了上一部影片。

　　江有轨不知道别人心里怎么想，出了戏后和成兴聊了许久关于《有生》中的余佑，聊到成兴眼里泛起红血丝，看了眼时间，已经晚上一点多了，看着江有轨几乎没什么变化的脸，感慨道：“年轻就是好啊。”

　　一行人散了场。

　　江有轨扶着成兴往外走，余光瞥见纪青旬在后边跟着，把导演送上车，两人一前一后的站在门口等车，影子交融在一起。

　　开始谁也没说话，不知道哪条街上传来摩托拧油门的巨响，由远及近，又渐渐远去，消散后世界无比寂静，只剩下耳鸣的嗡嗡声和心脏的跳动声。

　　纪青旬看着江有轨的背影，单薄的，高挑的，头顶一撮头发被晚风吹得翘起来，在空中一摇一摇，看到这，眼中不禁浮现一丝笑意。

　　江有轨静静看着前方，身后的目光灼热，烫得他脊背僵硬，一动也不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