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正经人 ...
-
会议纪要催得紧，蔡知侬回到办公室开始飞速码字。写这个比写稿子容易多了，只需要合并同类项、提炼关键词就行。
办公室难得人齐，秦缘请大家喝咖啡。刚刚会上能说服靳弈用泥塑她自己也没想到。如果大少爷提个刁钻的东西，重新拟预算又要跟财务风控掰扯。
现在虽然要加订盒子，但是由头也是公司长期伴手礼，预算另批。刚好她有这方面的资源，心情甚是不错。
秦缘一只手搭着乔恺的椅背鼓励道：“乔恺今天表现得很好，给我们部门加分了。”
大家一起鼓掌。
秦缘走后，陈露负责点单，手机传给每个人自己点。蔡知侬挪不开手，一边敲字一边说，“美式，热的。”
“好嘞！”陈露应声，热情到就差说“为大小姐服务是我的荣幸了”。
没一会，外卖小哥到了，写字楼管得比较严，要下楼去提，陈露喊上了路长安。平时拿外卖路长安比谁都积极，今天两条眉毛耷拉着，看起来像被人暴打了一顿，像只可怜小狗。
电梯口，陈露撞了下他胳膊，“怎么垂头丧气的，拼多多把头砍了？”
路长安爱在心口难开，哪里敢实话实说，只是撇撇嘴：“我跟你说……”
话没说完，电梯就打开了。靳弈站在一角，乌发剑眉，眉骨深邃，眼睛又黑又冷，电梯里应该刚刚做完清洁，靳弈修长的身影投在锃亮的厢壁上，直接就能上男装杂志，帅得毫不费力。
“靳总好！”
陈露有点心虚，她甚至做梦还梦到过靳弈拿枪指着她的太阳穴，面无表情说——你知道的太多了。
靳弈看见陈露点了下下巴，算是打过招呼。紧接着，又上来三个人，气氛才不那么尴尬。
陈露回身问路长安：“你刚才要说什么来着？”
路长安用气音小声说：“有渣男撩蔡蔡。”
身后，靳弈原本站在最里面，但刚上来的人身上的香水太刺鼻，他向前挪了挪脚，站在了路长安的左后方。所以即便路长安用气音，他也听清楚了。
这样听人说话似乎不太礼貌，但靳弈又稍稍向前挪了一小步。
“谁？”陈露吃惊问。知道靳弈在后面，她假装不动声色，连头也没偏一下，自然发现不了站在正后面的狡猾人夫。
“不知道，反正就很油腻一男的，又是夸又是撩的，”路长安想起什么，拿起手机点开蔡知侬头像，递到陈露面前，“不对呀，她朋友圈什么也没发，她说那男的看她朋友圈，夸个不停。”
“反正不是什么正经人。”路长安总结道。
电梯偶尔有人上开，陈露和路长安在开门时很有默契地分站到两边，等人上完了又立刻肩并肩站在一起。靳弈怀疑，蔡知侬的小伙伴们都是从动画片里出来的，一个个跟蓝精灵似的。
“你垂头丧气个什么劲啊，你暗恋她？赶紧打住啊，没可能的！”陈露恨铁不成钢道。
路长安差点跳起来，原本的气音也破了，“我暗恋她我是狗！”发现失态了赶忙找补，“哎，我这个人就是心直口快，我说让她离渣男远点，她就……她就……不高兴了，我也就是好心提醒，没恶意的。”
某人的嘴角无声无息地翘了起来，连那股刺鼻的香水味也清爽了。
电梯终于到达一层，电梯门打开，陈露想起靳弈还在后面，于是手扶着电梯门，等待尊贵的靳总先走一步。
靳弈大步出了大楼门禁口，站在一边，看着两只蓝精灵慢悠悠地走了出来。
“靳总，您也等外卖啊？”陈露话刚出口，想扇自己一嘴巴。
“不是，”靳弈微笑，鼻梁陡直，下颌锋利，气势带着十足的压迫感，他看向路长安，温和道：“我要跟这位同事解释一下。”
路长安：“？”
靳弈：“我挺正经的。”
-
靳弈走到地库，上了车。他原本是要去找齐凌远的，坐在驾驶位上反而又不着急了。
他身体向后，靠在真皮椅背上，点开手机屏，蔡知侬正笑着看他。
其实，在第一次遇到蔡知侬和白岫后，他还见过他们一次。是在南城的溜冰场，那应该是她出国前的假期，一群少男少女们在冰场玩得酣畅淋漓，蔡知侬仰头开怀大笑的侧脸他一直都记得。
那时，靳耀华安排他第一次相亲。女生家里是南城政商结合的典范，但她很接地气地选在了溜冰场。靳弈已经忘了女生的模样，只记得她身材纤细轻盈，技术堪比专业运动员，在全场灵活如同一只灵活的鲨。
但是，他的眼睛却一直盯着笨拙的蔡知侬，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身上有一股天然去雕饰的原生气息。那种气息，似乎能够很好地缓解莫名的焦躁。
他去买水，排在白岫和同学的身后。那个男生一个劲地鼓动白岫表白，但穿白衬衫的少年却犹豫不决。
不知为什么，看到男生的迟疑，他心里竟有一丝丝隐秘的欣喜。
白岫说：“她要去美国读书了，我照顾不到她，就不该给她希望。”
男生还说了很多鼓动的话，但白岫始终沉默。冰场上的少年意气风发，少女目光时时追随，一旦沉默，透明的少年气变得发黑发沉。
靳弈从小天之骄子，生在大富人家，什么都唾手可得，只有在靳钰出现后是数十年，才开始理解压抑这种情绪。他在白岫身上，也看到了压抑。但是这种压抑是有区别的，靳弈是窥不见天光，而白岫是明月照我我却自知不配。
他的心里是一片荒原，在那一刻突然生长出无数野草。
在相亲之前，他觉得和谁结婚无所谓，如果婚姻能够逃离靳钰的阴霾，再好不过。在冰场的约会，他想明白了一件事，人生是要为自己活的，不然去哪里都是囚笼。
蔡知侬没有等来期待中的告白，回家时垂着脑袋。而他，在冰场门口拒绝了相亲姑娘，漫无目的跟在少女身后，隔着车水马龙。
大概心情不好不想太早回家，又或者心里还残存希望，蔡知侬跟朋友告别后，坐在十字路口的花坛边，等了很久，但没有等来那个心心念念的少年。
靳弈在花坛边抽了支烟，他记得花坛里不知名的红花开得似火，少女的绮念被寸寸烧灭。他见证了少年少女意气风发后的失意，《罗密欧与朱丽叶》或许已是隐喻。
靳弈的心被揪了一下。
她去美国的四年，是他最浑噩的四年。他混南城名声最臭的富二代圈子，成了放浪形骸的靳家二少爷，大家都传他玩过无数明星网红，实则再没有女人能入他的眼。
他去过一次美国，参加了她们学校举办的学术活动，他想以年轻企业界的身份，和她有正式的交集。然而活动接近尾声，白岫来接她。他自然接过她的包，还递给她一盒酸奶。他们是那么登对、那么自然，仿佛青涩青春心事有了美好结尾。
靳弈坐在活动台上，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并肩离开。
后来，蔡喻东投资失误，蔡氏集团遭遇危机，他主动找到靳耀华，告诉他，如果要联姻，他只看得上蔡家大女儿蔡知侬。
那几年是宜信安创如日中天的几年，不说南城，就是在隔壁江城、北上帝都，能选择的名媛千金也如过江之鲫。但他，只要她。
靳耀华和靳钰骨子里是同一种人，最擅长沽名钓誉、投机取巧，看不上老老实实在实业里耕耘的蔡喻东，更何况，虽然同为南城名门，但蔡家已经远远被靳家抛在身后。
但靳耀华拿这个混不吝的二儿子没一点办法，老老实实结婚别惹事就是烧高香求来的上上签了，再加上靳钰巴不得便宜弟弟找一个不给力的姻亲，也在一旁推波助澜，靳耀华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跟蔡家商议联姻。
唯一的变数就是蔡知侬，可她没有太多扭捏，就同意了这门婚事。虽然婚后摆烂增肥，但其实她心里一直明白，所以跟靳弈客客气气，每次回岁安路都是一幅岁月静好的样子，为蔡氏争取最大的支援。有时候靳弈会想，其实蔡知侬才是大智若愚，懂得审时度势，也懂得收敛锋芒。
齐凌远打来电话，靳弈才从回忆里抽身。
靳弈又点亮手机，按灭，无声勾起嘴角。挺好，蔡知侬有了情绪，还会跟说他渣男的蓝精灵闹脾气，挺好。
删不删照片无所谓，毕竟现在她的丈夫，是他。
就让她的青春留在照片里，他的青春也被狗吃了，正好扯平。
狗男人：【江边新开了家餐厅，晚上一起吃饭，下班来接你。】
小天蔡：【你给路长安说什么了？他见鬼了一样。】
狗男人：【跟他解释，给你发信息的是正经人。】
小天蔡：【你怎么不把正经人刻在脸上呢？】
狗男人：【怕疼】
小天蔡：【……】
五分钟前。
蔡知侬发完会议纪要，跟大家聊大会细节，只有平时活跃的路长安没有参与讨论。她以为是自己的话太重，伤害了一颗幼小的童心，于是跟路长安主动搭话。但他看她时，眼神闪躲不急，像看什么洪水猛兽。
蔡知侬：“你心灵不要这么脆弱啊路妹妹。“
路长安：“我没疯已经很强大了。”
蔡知侬问不出所以然，回到工位，一边喝咖啡一边翻和靳弈的对话记录。再一次放大屏幕截图，看着图标里熟悉而陌生的自己，悸动像涟漪般席卷而来。
一条新信息弹出来。
lulu：【别吓路妹妹了，你老公已经把他吓傻了】
小天蔡：【……】
于是给狗男人发信息质问，得到回复后，她脑补靳弈一本正经给路长安解释的画面。
斯文败类、吊儿郎当，偏要强调自己是正经人，全南城都知道他不正经，心里没点逼数么。最最关键的是，路长安要是也吐槽他油腻、肤浅、渣男之类的，那在云谷就没有翻身之日了。
越想越惊悚，越想越荒诞，最后蔡知侬生无可恋地靠在椅背上，对路长安生出了几分愧疚之情。
陈露只知他被靳弈吓，不知道在此之前，还经受了蔡知侬的灵魂一击。路长安说得对，他已经很强大了，至少情绪很稳定，暂时没有剧烈波动。不过话说回来，遭此双劫，路妹妹一定要好事成双。嗯，一定是这样。
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正经人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