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前尘迷影 ...
-
夜色如墨，梅绛雪走在前方，白衣胜雪的身影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清冷，君瑶拽着她的衣袖紧随其后，腰间银铃时不时叮当作响，打破了一路的沉寂。
转过两条街，梅绛雪在一处僻静的宅院前停步。
推开朱红色的木门，院内石阶上正坐着个一袭紫衣的少女，一手支着下巴看夜空中的明月，见门被推开，她转过头来，正是玉嫣然。
“小雪，你回来——”
玉嫣然的话卡在喉咙里，眼神落在梅绛雪身后的君瑶身上，秀眉微不可察地蹙起。
她与梅绛雪相识七年，从冰雪宫到京城，从未见梅绛雪带过陌生人回来，更何况是这样一个眼波流转、浑身透着灵动气的少女。
君瑶却毫不在意她探究的目光，自顾自地松开梅绛雪的衣袖，蹦进院子里转了个圈，笑道：“不错，我喜欢这个地方！”
梅绛雪淡淡“嗯”了一声，对玉嫣然道：“她叫君瑶，暂住几日。”随后又对着蹦蹦跳跳的君瑶说道，“她叫玉嫣然，是我的朋友。”
“朋友？”君瑶幽幽望向梅绛雪，挑眉道，“你不是说你不需要朋友吗？”
梅绛雪淡淡看了她一眼：“嫣然与旁人不同。”
玉嫣然起身，脸上堆起客气的笑，眼底却藏着审视：“君姑娘请进吧，屋内刚沏了茶。”
入夜后，梅绛雪在里间闭目凝神，外间传来轻轻的脚步声。
玉嫣然提着一盏油灯，走到院中那棵桃花树下，果然见君瑶正坐在石凳上，手里把玩着白玉笛。
“君姑娘倒是自在。”玉嫣然将油灯放在石桌上，灯光摇曳，映得她脸上的神色有些沉。
君瑶抬头，挑眉道：“玉姐姐深夜寻我，总不是为了看我玩玉笛吧？”
“小雪生性冷傲，从不与外人亲近，”玉嫣然开门见山，声音压得很低，“你跟在她身边，到底有什么目的？”
君瑶脸上的笑意淡了些，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白玉笛：“我不想得到什么。”
“那你为何死缠烂打跟着她？”玉嫣然追问，“今日在巷子里，我虽没亲眼看见，但也能猜到是你欺辱那少年，绛雪最恨旁人耍手段，你这般性子，她怎会容你留在身边？”
君瑶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迷茫：“我是骗了那少年，可我并未伤他性命，至于跟着绛雪，我只是觉得她似曾相识而已。”
这话落在玉嫣然耳中，只当是托词。
玉嫣然冷笑一声：“江湖上想攀附绛雪的人数不胜数，君姑娘这借口未免太拙劣。”
“信不信由你。”君瑶站起身，拍了拍裙摆，“我君瑶虽爱捉弄人，却还不屑用这种手段，若你们容不下我，我走便是。”说罢，她转身就要往外走。
“站住。”玉嫣然出声，目光复杂地看着她，“无论你接近小雪是何目的，最好给我安分点，小雪是我的底线，她若有半分差池，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君瑶回头，冲她做了个鬼脸，眼底却藏着一丝奸计得逞：“知道啦，玉姐姐。”
玉嫣然目光沉沉地看着君瑶离开的背影，转身时却看见梅绛雪不知何时站在了她的身后。
眼底的冰霜散去，恢复了往日的温柔，语气却有些踌躇：“你都听到了？”
梅绛雪的目光落在石桌上摇曳的油灯上，火苗在她眸中跳动，却未映出半分波澜：“从你提灯走出屋门时，便听见了。”
她的声音清冷如月下寒泉，听不出喜怒。
玉嫣然心口一紧，指尖无意识攥紧了灯台的木柄：“我……我只是担心你。”
七年相伴，她太清楚梅绛雪看似无波的外表下藏着怎样的孤绝，生怕这突然出现的君瑶会搅乱她平静的生活。
梅绛雪抬眼望向桃花树，枝桠在夜风中轻晃，投下斑驳的影子，她轻叹一声道：“我知道你只是不想让我受到伤害。”冷眸流转，眼神轻轻落在了玉嫣然身上，“世间万物，相守相恒，善恶亦是如此。”
玉嫣然星眸微垂，沉声道：“人心难测，颠倒黑白之词，非你可以想象，还是小心为妙。”
梅绛雪轻轻叹了一口气，目光从摇曳的灯火上移开，落在院墙外沉沉的夜色中，语气比先前柔和了些许，刻意将方才的话题轻轻拂过：“你这些时日在外奔走，可有我父亲的消息？”
提及“父亲”二字时，她清冷的声线里难得染上一丝微不可察的涟漪。
脑海中那个模糊的身影再次浮现——青衫落拓，手持书卷，却怎么也看不清他长得是何模样。
被烈火吞噬的岛屿与绝望哭喊是她脑海中唯一残存的记忆，此后便是无尽的空白。
玉嫣然握着油灯的手紧了紧，眸底掠过一抹愧疚，她垂下星眸，声音低了几分：“我去找城南书坊的掌柜，又去当年金兵洗劫过的几条街巷问了老住户，甚至查了府衙存档的旧年户籍……”说到这里，她顿了顿，抬眸看向梅绛雪，眼底的歉意更浓，“可无论怎么查，都没有找到任何关于‘梅书剑’的痕迹，书坊的老掌柜说，十六年前在京城教书的先生里，从未有过这号人物；那些在旧巷住了一辈子的老人，也都说从没听过这个名字。”
夜风穿过桃树枝桠，带起一阵细碎的声响，像是在回应她的话。
“我潜入官府，官府的旧档里，甚至没有他迁入京城的记录……”玉嫣然的声音愈发低沉，“就好像……从来没有人叫过这个名字，也从来没有这样一个人，在十六年前的京城教过书。”
梅绛雪静静地听着，脸上没什么表情，可垂在身侧的手却悄然攥紧，指尖深深陷入掌心。
记忆中父亲温厚的声音、灯下的身影，绝非凭空臆想。
可玉嫣然的话像一把刀，慢慢割开她心头那层脆弱的念想——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会凭空消失得如此彻底？
连一丝存在过的痕迹都不肯留下？
梅绛雪望着桃树的影子在地上轻轻晃动，许久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却带着无声的固执：“继续查，人活一世，总会留下蛛丝马迹。”
君瑶的脚步并未踏出那扇朱红木门。
她方才转身时故意放轻了脚步声，原本只是想听听梅绛雪在和玉嫣然说什么，却没料到会听见“梅书剑”三个字。
君瑶喃喃自语道：“书剑……”
爹爹名讳，不正是书剑么？
这世上竟有这般巧合？
莫非……
君瑶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白玉笛，灵眸中仿佛有火在燃烧，似是要焚尽天地。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前尘迷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