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好》洄庭树

2、第 2 章

　　杜鸠看着枫檐只动了两筷子的米线，眼神变了变，“又不想吃吗？多久了？一直这样？”

　　枫檐的手悬在半空停了下来，嘴角笑的有些僵硬，“没有，怎么会呢。就今天我不知道怎么回事，有点儿胃疼，所以不太想吃。不用管我，你放心吃吧。”

　　杜鸠用探究的视线打量着她。见枫檐什么都不说后，沉默了一会儿，略微挎着脸继续吃饭。

　　枫檐感觉杜鸠好像知道了什么。

　　错觉吧。

　　视线重新回归手机屏幕，枫檐继续看着题，却发现一道题的题目已经读了三遍了，她还是不知道这道题是什么意思。

　　算了，枫檐索性关上了屏幕，决定还是晚自习后再做。

　　杜鸠注意到她的动作，什么也没有说，好像有一丝赌气的意味，吃饭也吃的气势汹汹的。

　　吃完后，餐桌被杜鸠搞得“兵荒马乱”，堪称鱼龙混杂。

　　“走了。”杜鸠冷着脸招呼枫檐，枫檐乖乖尾随其后。

　　枫檐猜不透杜鸠是为什么而生气，但她知道好像是因为自己。可惜枫檐嘴笨地彻底，解释说不定只是火上浇油，所以枫檐索性选择了不开口。

　　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走了一阵，杜鸠故意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枫檐看着杜鸠渐渐走远的身影，心头颤了颤，也放慢了脚步。

　　算了吧，反正她俩本来就不是一路人。

　　杜鸠等着枫檐追上来，岂料她一转头就发现自己和枫檐之间的距离都可以种一片森林了，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了枫檐的身前，有点儿不知道该拿这人怎么办。

　　“你搁后边干嘛呢？找蘑菇？不知道跟上？”

　　枫檐尝试着注视杜鸠的眼睛，还没坚持一秒就败下阵来，将头扭到了一边，不知道该说什么。

　　看见这样的枫檐，杜鸠是有火也不知道冲哪儿发了，只得妥协，“行了，走吧。哎，你……你让我怎么说你……”

　　杜鸠说完正要继续走，就见袖子被人拉住了。拉着袖子的人语气有些可怜地开口：“对不起，别生气了，你开心时最好看了。”

　　又是这招，一遇到杜鸠问她什么事儿时，枫檐都会选择性耳聋，装作没听到。后面又可怜兮兮地道歉，乖的不行。

　　“你又来了，你知道我不想要你的道歉。”

　　枫檐当然知道，可是并不是一切的事情都是可以告诉杜鸠的。有些事情，她不知道最好。

　　枫檐垂着眉，闭口不答。杜鸠知道还是和往常一样什么都问不出来，索性放弃了。

　　“算了，知道你犟，不问就是了。现在可以走了吧？”

　　见杜鸠放过了刚才那个话题，枫檐这才点了点头，“可以，走吧。”

　　可惜放过这个话题后，杜鸠似乎并不打算再开口。这让枫檐一时之间有些无措，她并不擅长打破这种局面。

　　当然，这个时候，有一个人是绝对不允许这种局面出现的。

　　很明显，枫檐并不是这个人。那就只有杜鸠了。于是她说了个和现在毫不相干的话题。

　　“你下次发消息的时候能不能带个表情包？”

　　枫檐还沉浸在刚才的情绪里走不出来，就突然被杜鸠的话给带偏了。抬起头时眼神中带了些迷茫。

　　“嗯？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杜鸠的侧脸看着有些冷漠。但在她的脸转过来后，枫檐就都定了自己的这个想法。

　　嗯，依旧很阳光。

　　“我说下次发消息时可以带个表情包啊，这样显得可爱点。”

　　“哦……好。”

　　那枫檐得去好好找找了，她从来没用过表情包。

　　不对，准确来说，她微信列表里就没几个人。

　　可爱点的……

　　杜鸠好像挺喜欢猫的，平时说话时经常说自己以后要养只猫。还说要养只她这种性子的。

　　杜鸠当时听到后很奇怪，哪有她这样的猫？

　　猫要和它一样，那得多招人厌啊。

　　幸好没有。

　　要不然真让杜鸠找到了怎么办？

　　她那么善良，肯定会一直养着。

　　那估计……杜鸠会被烦一辈子吧。

　　无论是被她缠上，还是和她一样性格的猫，似乎都不是什么好事。

　　即使猫比她可爱多了。

　　那也不行。

　　杜鸠以后的身边，不该有任何她的影子。

　　晚上11点。

　　枫檐看着杜鸠昨天发过来的消息，自那条以后就没变过的聊天框。正犹豫着要不要主动发条消息，手机就响起了消息提示音。

　　11:01

　　——杜小鸟：干嘛呢小檐？（笑脸.jpg）

　　时间没错，是刚刚发过来的。

　　确认好后，枫檐郑重地打下一行字，附加了一个自己千挑万选出来的表情包。

　　——覆九：在写作业。（猫猫点头.jpg）

　　发出去后枫檐就感觉自己有些紧张，但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就是很紧张，心跳都快了几拍的那种。

　　过了两分钟，杜鸠的信息回过来了。

　　——杜小鸟：不错不错，有进步。

　　——杜小鸟：好可爱哦。

　　枫檐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暗自松了口气。

　　可爱……那应该就是喜欢的意思吧。

　　于是枫檐打下自以为很妥当、堪称天衣无缝的一句话。

　　——覆九：对的，小猫确实很可爱。

　　这样说应该没什么毛病吧。

　　谁知那边好像又卡了似的，半天没了动静。

　　就在枫檐以为杜鸠不会回消息了，准备合上手机写作业时，好巧不巧，消息弹了出来。但发过来的消息却让枫檐有些摸不着头脑。

　　——杜小鸟：不是。

　　——覆九：？什么

　　刚发出去枫檐就想剁了自己的手，发的这是什么玩意儿？

　　刚想撤回，杜鸠已经回复了。

　　——杜小鸟：我说，我刚说的‘可爱’不是指表情包。

　　——覆九：？

　　杜小鸟：……

　　省略号是什么意思？

　　——杜小鸟：是你，我说的可爱是你。

　　什么……

　　枫檐感觉自己现在的表情应该就是一个大写的问号，怎么看怎么招笑。

　　这个“可爱”和她理解的“可爱”是一个意思吗？

　　她刚刚是在夸自己对吗？

　　这里的“可爱”是褒义词对吧。

　　没有别的什么意思对吧。

　　肯定是的，杜鸠和别人不一样，从来不会拐弯抹角地去骂她。

　　就算骂，也只是无伤大雅的几句话罢了。被她骂枫檐根本不会不开心。

　　相反，她会感到一丝满足。

　　杜鸠会骂她，这是不是说明，自己并不只是她的一个普通到透明的朋友，还是有一定的位置的？

　　好像理由不够充分。

　　……

　　收拾好内心一大推乱七八糟的胡思乱想后，枫檐就开始愁。

　　这又要怎么回？

　　这AI出来的回复明显不是她会说出来的话啊。

　　算了，死马当活马医吧。

　　最后枫檐选了个最符合的发了出去。

　　——覆九：是吗？谢谢夸奖哦，你也是！（比心比心）

　　不行，还是膈应，这根本不是她能说出来的话。

　　希望杜鸠没那么聪明。

　　——杜小鸟：……

　　——杜小鸟：这么敷衍我？都开始用上AI了？

　　好吧，这人果然很聪明。枫檐就不该抱太大希望。

　　——覆九：没有敷衍你，我不知道回什么。

　　这下枫檐只能实话实说了。

　　——杜小鸟：这样啊……

　　——杜小鸟：那你用语音给我把你刚发过来的文字读一遍，我就原谅你。

　　——杜小鸟：不许没有感情，跟读课文似的！

　　杜鸠打字很快，枫檐因为有新消息弹出来，短短几行字看了半天才看明白。

　　看是看明白了，但枫檐看明白后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刚想着如何糊弄过去，杜鸠就未卜先知了一切。

　　——杜小鸟：别想着糊弄我，今晚要是我不满意，我可就骚扰你了啊。

　　也不是不行……

　　——杜小鸟：我的骚扰可不是指给你打语音聊天之类的。告诉你，我很恶毒，我会在你耳朵边放一晚上的最炫民族风的！

　　枫檐：……

　　其实她可以关成静音……

　　——杜小鸟：别想关静音！你可别忘了，我俩是关联账号，我能控制你的账号的。

　　忘了这茬了。

　　这下枫檐必须得认了，毕竟这事杜鸠真干得出来，还不止一次。

　　枫檐平复了一下心情，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干巴。就像杜鸠说的，不像读课文似的。

　　在准备了个大概后，枫檐用手指按下了语音键，有些不自然地把刚才自己打下的文字读了出来。

　　很可惜，就算枫檐尽力了，但还是把感叹句读出了陈述句的感觉，陈述句读出了……

　　好吧，陈述句更像陈述句了。

　　枫檐内心现在只能用忐忑不安来形容，七上八下的，希望杜鸠可以放过她。

　　——杜小鸟：不是，你怎么连括号里的都读出来了？

　　要不是她说，估计枫檐这辈子也不会发现。

　　很简单，因为她刚太紧张了，压根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只记得嘴读过去了，却没进脑子。再有，枫檐是绝对不会去第二遍听自己发出去的语音的。

　　万一声音不好听，还卡壳了……

　　算了，那估计枫檐会找个坑把自己埋进去。

　　所幸杜鸠并没有深究这些，而是大度地放过了她。

　　——杜小鸟：可以可以，今天很好，就放过你吧。现在接语音。

　　不是放过她了吗？为什么还要接语音？

　　杜鸠这人就跟有读心术似的，枫檐就一会儿没回消息也没接语音，她的消息就弹了出来。

　　——杜小鸟：接啊，今天不写作业了？不天天这样？

　　哦……

　　对，这是杜鸠以前提出来的，她说枫檐总是把时间花在线上比赛上，对作业什么的根本不上心，会影响学习。所以得亲自监督她。

　　前半句枫檐认了，毕竟她确实是这么干的。但后面的……

　　会影响学习？

　　线上比赛不也是学习吗？

　　区别在于更难，好处是有奖金拿，比平时学区竞赛高了不少。

　　但枫檐不会去怀疑杜鸠，她只会觉得杜鸠不知道，是真心想帮她。

　　……虽然没什么必要。

　　但没关系，只要是她给她的一切，她都要。无论自己需不需要。

　　事实上对枫檐来说，只要是杜鸠给的，就是她需要的。

　　她需要杜鸠的一切。

　　无论好坏。

　　枫檐看着手机屏幕里露出的杜鸠的大脸，四处张望，似乎想透过屏幕看清枫檐家的状况。

　　她想看，枫檐就主动给她看。

　　她把手机摄像头调转了过来，对着自己的卧室转了一圈，示意自己的卧室就这个样子，没什么看头。

　　“你家……就你一个人啊，好安静。”不同于平时，这次她的声音多了些犹豫，弱了几分。

　　枫檐对此习以为常，并没有当回事。“对，就我一个。”

　　“哦……那你开始写吧，我看着你。”

　　听到这句话后枫檐疑惑地看向屏幕中的她，“嗯？你不写吗？”

　　杜鸠立刻心虚地打着哈哈，“怎么会呢，写啊写啊，我这就写。”

　　这语气，很明显刚开始并没打算写。

　　见杜鸠展开卷子后开始装模作样地看题，还挺像样的。枫檐也开始专注地看手中的题。

　　没一会儿杜鸠就不老实地悄咪咪抬起头看枫檐，果然和她想的一样，枫檐并没有发现。

　　这个人好像做什么都很投入。做题时眉头锁的很紧，牙关紧咬。明明对她来说很简单的题，却做出了很吃力的感觉。

　　可能这也算是一种天赋吧。

　　认真有什么不好？都像她这样怎么办？以后结伴儿上街乞讨吗？

　　那可不行，她可以去，真让枫檐跟着她一起，估计她自己都会把自己杀几千次。

　　那太畜生了。

　　枫檐的镜头拉的近，所以不太能看清整张脸，但卷子上的字倒是可以依稀看见。

　　字很端正，就和她这个人一样，做什么都中规中矩的。不会越界，也不会过度约束。

　　倒是应了字如其人那句话。

　　解题思路很清晰，这一点从解题过程中就能看出来。每一步之间都衔接地很清晰，没有任何涂改痕迹，就好像每一步都是精心设计好的，不允许有出错的可能。

　　不允许出错吗……

　　很符合她。

　　杜鸠大约就这么看着枫檐看了半个多小时，直到枫檐做完了一张又一张，最后拿起平板开始刷题，杜鸠才反应过来。

　　“不是说好做卷子吗？怎么又去做线上的题？”

　　闻声枫檐疑惑地抬起头，把手边刚收拾好的一沓试卷展示给她看，“写完了，你可以这么数数。如果不信，可以随机抽查几张。”

　　杜鸠看着夸张的卷子数量，忙看了眼时间。

　　12：57。

　　难怪她全写完了。

　　于是杜鸠摆了摆手掩饰尴尬，“嗨，我信你，你说写完了就写完了。现在该睡觉了吧？”

　　枫檐这下是越发觉得杜鸠奇怪了。

　　“我什么时候这个时间睡过？不是还得一个小时吗？”

　　哦对对对，这人是夜猫子，不到深夜睡不着。

　　“不行，今天听我的，早点睡。”

　　枫檐皱了皱眉，罕见的没有对杜鸠的话立刻做出回应，而是沉默了片刻后才点了点头。

　　“好，我答应你，我这就去洗澡，你也睡吧。”

　　就算知道枫檐百分之百是骗她的，杜鸠也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这才对嘛，听话的小猫……不是听话的小檐才是好小檐。”

　　吓了杜鸠一大跳，枫檐却压根没听到，沉浸在平板里抽不出神。最后还是杜鸠催的。

　　“Hi？这位学霸，还记得你刚说什么吗？”

　　枫檐抬起头揉了揉眼睛。她度数不高，晚上做题时没有戴眼镜的习惯，所以现在有些用眼疲劳。

　　“记着，这就去。那……挂了吧。”

　　枫檐并不想主动说出这几个字。

　　“挂了”，简单的两个字，怎么听怎么冷漠。

　　挂了以后，她就得独自面对自己要面对的一切。

　　即使就算不挂也是她一个人，但有她陪着……

　　总是不一样的。

　　那头的杜鸠打了个哈欠，困得不行。

　　“好，我不行了，我要去睡觉了。你也去，快点，快去睡……”

　　到最后声音都听不清楚了。

　　枫檐叹了口气，和平时一样主动挂了视频，然后继续做平板上的题。

　　再做一小时再睡吧。

　　反正生物钟也养成了，一时半会儿睡不着。

　　不过……今天真的好安静啊。

　　安静的……让枫檐有些不习惯。

　　好久没这么宁静过了。

　　对于这久违的宁静，枫檐有的，只是求之不得。

　　第二天一早。

　　说好早睡的两人一人顶着一对熊猫眼睛在路上碰了面。都默契地对彼此的眼睛避而不谈。

　　“我昨晚什么时候睡着的啊，我都忘了。”杜鸠装作不经意地挠了挠头。

　　骗人。

　　心里吐槽，面上不动声色。毕竟自己也“做贼心虚”。

　　”在我说完‘挂视频’之后，你就趴下了。”

　　记得还听清楚。

　　杜鸠嘟囔。

　　“是吗，那可真够丢人的哈。哈哈哈……”

　　最后几声笑显得有些干巴巴的，像是刻意为之。

　　不是像，就是。

　　枫檐摇了摇头，有些打不起精神。“不会，不丢人。”

　　杜鸠也觉得不丢人。刚那么说纯属是给自己找个台阶。现在既然台阶有了，杜鸠连忙连蹦带跳地跑了下来。

　　“那就好那就好，我的睡相没有很难看吧。”

　　这下枫檐没了声。杜鸠倒是紧张了起来。

　　“不会吧？真有那么难看？”

　　“你说话啊，急死我了。很丑吗？”

　　其实枫檐想说她睡着前手机已经黑屏了，也不知道这人联想到了什么。

　　看她这么急也不是个事儿，枫檐依旧摇头。

　　“没有，很好看，不丑。”

　　就算这句不是实话，但按枫檐自己的想象，杜鸠睡觉也肯定不会丑。

　　就算真的丑，她也不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