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厨艺课堂》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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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五点的闹钟响起时，周沉下意识地伸手去按，却发现身旁的位置已经空了。床单上残留的温度告诉他陆野刚起床不久。
他揉着眼睛走进厨房，意料之中地看到陆野正专注地在一口小锅里搅拌着什么，晨光透过窗户洒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一道柔和的轮廓线。
“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吗？”周沉靠在门框上问道，声音还带着睡意。
陆野回头，嘴角勾起一个神秘的微笑：“尝过就知道了。”他舀了一勺锅里的东西递到周沉嘴边。
周沉顺从地张嘴，浓郁的巧克力香气立刻在口腔中扩散，中间还夹杂着一丝橙皮的苦涩和辣椒的微微刺激。“这是……墨西哥热巧克力？”他惊讶地问，“但比我们上次在El Rincón喝的还要好喝。”
陆野的眼睛亮了起来：“我改良了配方。多加了一点肉桂和……”他突然停住，摇了摇头，“算了，不重要。快去洗漱，我还做了油条。”
餐桌上摆着一盘金黄酥脆的油条和两杯冒着热气的巧克力。
周沉这才注意到墙上日历的日期——五月八日，一个被红笔圈出来的日子。
“我们到惠灵顿一周年。”陆野轻声说，将油条蘸了巧克力递给他，“去年的今天，我们住进这间公寓。”
周沉愣住了。
他自己都几乎忘记了这个日子，但陆野不仅记得，还特意准备了这样的早餐。
他接过油条咬了一口，完美的酥脆口感和巧克力的香甜在舌尖绽放。“你什么时候学会做油条的？”
“上周。”陆野耸耸肩，仿佛这没什么大不了的，“玛莎有个中国朋友教我的。她说……”
他突然停住，耳尖微微发红。
“说什么？”
“说这是中国情侣常一起吃的东西。”陆野的声音越来越小，低头专注地搅拌着自己的热巧克力。
周沉的心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他伸手覆上陆野的手腕，感受那熟悉的脉搏跳动。“我们今晚餐厅打烊后去海边吧，”他轻声提议，“就像我们刚来时那样。”
陆野抬头，眼中的光芒比晨光还要明亮：“好。”
餐厅的午市一如既往地忙碌。
周沉在前厅招呼客人时，时不时透过开放式厨房的窗口看陆野工作的样子——他切菜的精准动作，调整火候时的专注表情，品尝酱汁时微微眯起的眼睛。每一个细节都如此熟悉又如此新鲜。
下午休息时间，周沉走进厨房，发现陆野正往一个小本子上写着什么。“新菜单？”他好奇地问。
陆野合上本子，但周沉已经瞥见了上面的内容——不是食谱，而是一串日期和简短的笔记。“五月八日，一周年，热巧克力成功”、“六月十四日，约翰生日，蛋糕有点焦但他说好吃”、“七月三日，第一次没有做噩梦”……
“这是……”周沉喉头发紧。
陆野有些窘迫地翻开本子：“只是想记住……好的事情。”他的手指轻轻抚过那些笔记，“以前我的记忆里全是枪声和血迹，现在我想存点别的。”
周沉说不出话来。
这本普通的笔记本里记录的不仅是日期和事件，更是一个曾经活在黑暗中的人如何小心翼翼地收集光明的过程。
他俯身吻了吻陆野的额头，尝到了汗水和孜然的味道。
傍晚的海滩空无一人，只有海浪轻轻拍打岸边的声音。他们坐在一块巨大的礁石上，分享着一瓶红酒和陆野偷偷从餐厅带出来的tapas拼盘。
“记得我们第一次来这个海滩吗？”周沉问道，看着夕阳将海面染成金色。
陆野点点头：“那天你差点被浪卷走。”
“而你像个动作片英雄一样跳海救我。”
“那是因为你游泳技术烂得惊人。”陆野喝了一口酒，嘴角带着笑意，“我当时想，要是我的警察就这样淹死了，那也太蠢了。”
周沉撞了撞他的肩膀：“你的警察？”
陆野突然沉默下来，目光投向远处的海平线。“我一直这么想的，”他最终轻声说，“从在审讯室戴上手铐的那一刻起。”
暮色渐深，第一颗星星出现在天边。周沉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周年礼物。”
陆野惊讶地接过盒子，打开后发现是一对银质袖扣，上面刻着细小的海浪纹路。“这……”他的手指轻轻抚过那些纹路。
“左边是惠灵顿的海岸线，”周沉解释道，指着其中一枚袖扣，“右边是巴塞罗那的。”他顿了顿，“这样无论你在哪里，都能带着我们走过的路。”
陆野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在月光下清晰可见。他小心地取出袖扣，将它们别在自己的衬衫袖口，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布袋：“我也准备了。”
布袋里是一对黑曜石耳钉，在月光下泛着深邃的光泽。
“墨西哥的火山玻璃，”陆野解释道，声音低沉，“据说能保护佩戴者远离伤害。”他伸手轻轻碰了碰周沉的耳垂，“你总是忘记自己已经不是刀枪不入的警察了。”
周沉笑了，任由陆野为他戴上耳钉。
黑曜石微凉的触感贴在皮肤上，像是一个无声的承诺。
回程的路上，他们手牵着手，沿着海岸线慢慢走着。陆野突然停下脚步，指向远处一家刚亮起霓虹灯的建筑：“那家店在转让。”
周沉顺着他的手指看去，那是一栋两层的小楼，比他们的“海湾厨房”大不少，位置也更显眼。“你想扩大规模？”他惊讶地问。
陆野摇摇头：“我想开一家甜点店。”他的声音里带着罕见的羞涩，“你知道，可颂、巧克力、马卡龙之类的。玛莎说她的侄女是个甜点师，正在找工作……”
周沉看着陆野在霓虹灯下闪烁的侧脸，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这不是关于扩张或赚钱，而是关于创造，关于将那些曾经只能在枪口下度日的技能转化为甜蜜的艺术。
“我们会需要更多的搅拌机。”他故意严肃地说。
陆野笑出声，将周沉拉近，额头抵着他的：“还需要一个专业的试吃员。”
“那个职位我已经申请了。”周沉吻了吻他的鼻尖，“终身制。”
月光下，他们的影子在海滩上融为一体，随着海浪的声音轻轻摇晃。远处，海湾厨房的招牌在夜色中安静地亮着，像是一座灯塔，指引着他们回家的方向。
这是一个普通的夜晚，一个属于两个普通人的夜晚。一个曾经的警察和一个曾经的□□，一个主厨和他的试吃员，两个在漫长旅途后终于找到彼此的灵魂。明天太阳升起时，烤箱会准时工作，咖啡机的声音会充满厨房，餐厅的大门会再次敞开。但此刻，在这个安静的夜晚，他们只有月光、海浪、新戴上的耳钉和袖扣，以及无数个等待被创造的、甜蜜的明天。
黑曜石耳钉在晨光中泛着微光。周沉对着浴室镜子轻轻碰了碰左耳的装饰，冰凉的触感提醒着他昨晚海滩上的对话。厨房里传来烤箱定时器的“叮”声，紧接着是陆野低声的咒骂——他一定又同时处理太多事情了。
周沉走进厨房，果然看到陆野手忙脚乱地在烤箱、搅拌机和炉灶之间穿梭。料理台上散落着面粉、打发的奶油和一堆周沉叫不出名字的甜点模具。
“新企划这么早就开始了？”周沉从背后环住陆野的腰，下巴搁在他肩膀上。
陆野手上的动作没停，正用裱花袋在烤好的马卡龙上挤着奶油：“玛莎的侄女今天下午来面试。我想准备些样品。”他的声音里带着罕见的紧张，“她在大阪的米其林餐厅工作过。“
周沉吻了吻他的后颈：“放松，大厨。你的甜点比任何人都棒。”
陆野转身，鼻尖上还沾着一点面粉：“尝一下这个。”他捏起一块小巧的柠檬塔递到周沉嘴边。
酥脆的塔皮在齿间碎裂，柠檬奶油馅的酸甜恰到好处，顶上还有一丝迷迭香的清香。周沉闭上眼睛，让味道在口腔中扩散：“完美。”
这个评价似乎终于让陆野放松了些。
他嘴角微微上扬，转身继续装饰那盘马卡龙。周沉注意到他的动作比三个月前流畅多了，那些曾经只懂得握枪的手指现在能灵巧地操纵最精细的裱花嘴。
“今天进货单我放在前台了，”周沉一边说一边倒了两杯咖啡，“还有，美食杂志的记者约了周四来采访。”
陆野的手停顿了一下：“采访？”
“关于'城市最佳新餐厅'专题。”周沉递给他一杯咖啡，特意多加了一勺糖，“你出名了，主厨。”
陆野的耳尖微微发红，低头继续装饰甜点，但周沉能看到他嘴角藏不住的笑意。这个曾经在□□中令人闻风丧胆的男人，现在却因为一篇餐厅评论而害羞。
下午两点，餐厅午市刚结束，玛莎就带着她的侄女准时出现。中岛晴子是个娇小的日本女孩，说话声音轻柔，但一谈到甜点眼睛就亮得惊人。她尝了陆野准备的样品后，立刻用流利的英语开始讨论起温度对巧克力结晶的影响。
周沉退到角落，看着陆野和晴子热烈地交流着烘焙技巧。陆野的表情是他从未见过的——一种纯粹的、专业的热情，没有任何隐藏或伪装。当晴子展示她手机里在大阪工作的作品照片时，陆野的眼睛亮得像发现了新大陆。
“我们需要她。”送走晴子后，陆野迫不及待地对周沉说，手上还拿着晴子留下的抹茶费南雪样品，“她的抹茶配方比我在东京尝过的还要好。”
周沉尝了一口那块绿色的糕点，茶香浓郁却不苦涩，口感绵密如丝绸：“所以甜点店真的要开张了？”
陆野点点头，眼睛亮得惊人：“那栋楼我昨天已经联系过了。两层，楼下可以做甜点店，楼上改造成工作室，晴子说可以开烘焙课程。”
周沉惊讶地看着他：“你连这个都想好了？”
“只是……一些想法。”陆野突然变得有些局促，“如果你觉得太冒险……”
周沉拉过他的手，轻轻捏了捏那些曾经握枪现在却沾满糖粉的手指：“我觉得很棒。不过我们可能需要重新规划一下资金。”
接下来的几周像一场旋风。
租约签订、装修设计、设备采购——陆野似乎有无穷的精力，白天经营海湾厨房，晚上研究甜点店的每一个细节。
周沉经常半夜醒来发现床边空无一人，下楼就看到陆野趴在餐桌上，周围散落着设计图纸和食谱笔记，睡着了手里还握着一支笔。
一个雨天的午后，周沉提前结束安保公司的工作回到餐厅，发现陆野不在厨房。
玛莎指了指地下室：“他在下面搞秘密武器。”
地下储藏室被改造成了一个临时试验厨房，陆野正专注地调整着一台复杂的机器，连周沉走近都没发现。
“这是什么？”周沉好奇地问。
陆野吓了一跳，转身时脸上还带着面粉的痕迹：“巧克力调温机。”他骄傲地拍了拍那台闪亮的设备，“晴子说这是制作高级巧克力的关键。看——”他打开机器，取出一块光滑如镜的巧克力板，“完美的调温，断裂时会有清脆的响声。”
周沉接过巧克力，轻轻一掰，果然发出清脆的“啪“声。放入口中，巧克力立刻融化，释放出浓郁的可可香气。“这太神奇了，“他由衷赞叹，“就像专业巧克力店的一样。”
陆野的眼睛在昏暗的地下室里闪闪发光：“我们可以做得更好。晴子有个朋友在厄瓜多尔经营可可种植园，能提供最优质的可可豆。”他指着角落里几个麻袋，“第一批样品刚到。”
周沉看着陆野兴奋的样子，突然想起一年前那个在安全屋里警惕得像头困兽的男人。现在的他谈论着可可豆的发酵过程和巧克力结晶的温度曲线，眼中闪烁着纯粹的热情。
“过来。”周沉拉过陆野，吻了吻他沾着巧克力的嘴角，“我爱你这个样子。”
陆野愣住了，面粉覆盖的脸颊上泛起红晕。这是周沉第一次如此直白地说出那三个字，虽然他们早已用无数个行动表达过。
“我……”陆野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眼神飘向一旁，“我把可可豆的样品放错了地方……”
周沉微笑着摇摇头，没有强迫他回应。
他知道对陆野来说，感情仍然是一件需要小心对待的事情，就像那台精密的调温机，需要时间和耐心才能达到完美的状态。
“晴子说下周三有空，”周沉转换了话题，“我们可以一起讨论菜单。”
陆野明显松了口气，立刻接上话题：“我想主打融合风格。日本抹茶配新西兰蜂蜜，墨西哥辣椒巧克力配法国海盐……”
他们并肩坐在储藏室的台阶上，分享着一块刚调温好的巧克力，讨论着甜点店的未来。雨声敲打着地下室的小窗户，营造出一个与世隔绝的私密空间。
这一刻如此平凡，却又如此珍贵——两个曾经的亡命之徒，现在讨论的是巧克力百分比和开业促销，而不是逃生路线和假身份。
甜点店的开业比预期来得快。装修只用了六周，期间陆野和晴子研发出了十二种招牌甜点。开业当天，海湾甜坊的门口排起了长队，当地媒体甚至派了记者来采访。
周沉站在人群中，看着陆野剪彩时紧张得差点拿反剪刀的样子，胸口涌起一股难以形容的暖流。
当第一位顾客——一个扎着小辫子的小女孩——指着展示柜里的草莓蛋糕说“我要这个”时，陆野的表情让周沉想起他第一次成功做出可颂时的样子，那种纯粹的、几乎天真的喜悦。
晚上打烊后，他们和晴子一起清点首日营收。数字比预期高出许多，晴子兴奋地拍着手，用日语说了些什么，然后不好意思地换成英语：“我是说，我们应该庆祝一下！”
陆野从冰箱里拿出一个周沉从未见过的蛋糕——三层巧克力，装饰着可食用金箔，顶部用糖霜写着“感谢”的日文字样。
“晴子教我的，陆野有些腼腆地说，“这是ありがとう，意思是……”
“谢谢。”周沉接过话，喉咙突然发紧。
他知道这个感谢不仅是对今天的帮助，更是对这一路上所有的支持与陪伴。
晴子识趣地早早离开，留下他们两人在空荡荡的甜点店里。
月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照在展示柜的玻璃上，折射出细碎的光斑。陆野切下一块蛋糕递给周沉：“尝尝看，用了厄瓜多尔的可可豆和本地树莓。”
周沉尝了一口，浓郁的可可香气中带着树莓的微酸，完美平衡。“完美。”他习惯性地评价道，然后顿了顿，“不，比完美还要好。”
陆野微笑着看着他，眼神柔和得不可思议。他伸手轻轻碰了碰周沉左耳的黑曜石耳钉，然后从自己衬衫袖口解下一枚海浪纹袖扣，放在周沉掌心。
“我想了很久该给你什么周年礼物，”陆野轻声说，声音几乎被冰箱的嗡嗡声淹没，“最后决定把这个给你。左边是惠灵顿，你戴着右边巴塞罗那的……这样我们就……”
周沉没等他说完就吻了上去，尝到了巧克力、树莓和某种无法命名的甜蜜。
陆野的手紧紧抓着他的衬衫后背，像是怕他会消失一样。
“我爱你。”陆野在亲吻的间隙低声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但周沉感受到了每一个音节带来的震动。
这是一个普通的夜晚，一个属于两个普通人的夜晚。一个曾经的警察和一个曾经的□□，一个甜点师和他的终身试吃员，两个在漫长旅途后终于学会坦然说出爱语的灵魂。明天太阳升起时，烤箱会准时工作，巧克力调温机会嗡嗡作响，甜点店的大门会再次敞开。但此刻，在这个安静的夜晚，他们只有月光、巧克力的余味、交换的袖扣和耳，以及无数个等待被创造的、甜蜜的明天。
—好了给我写饿了不写了，拜拜—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厨艺课堂》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