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 3 章 ...
-
凌晨三点十七分，一声尖锐的警报撕裂了夜的寂静。
周沉从浅眠中惊醒，黑暗中他听到陆野急促的脚步声，然后是抽屉被猛地拉开，金属碰撞的脆响。
“起来，穿衣服。”陆野的声音紧绷如弦，他扔给周沉一件黑色夹克，“两分钟内我们必须离开。”
周沉的大脑还沉浸在睡意的迷雾中，但身体已经本能地行动起来。他抓起夹克套上，脚刚碰到冰凉的地面，远处就传来引擎的低吼——不止一辆车，正在快速接近。
“怎么回事？”周沉压低声音问，同时看到陆野从床底拖出一个黑色手提箱，迅速输入密码打开。里面整齐地排列着手枪、弹匣和几叠现金。
“安全系统被触发。”陆野将一把□□塞进后腰，又递给周沉一把小型的PPK，“有人出卖了我们。”
周沉接过枪，金属的冰冷触感让他瞬间清醒。他熟练地检查弹匣，上膛，动作一气呵成。抬头时，发现陆野正盯着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怎么？”周沉挑眉。
“没什么，”陆野转身将现金塞进背包，“只是没想到有一天会和你并肩作战，周警官。”
外面的引擎声越来越近，车灯的光束扫过窗帘，在墙上投下变幻的光影。陆野走到窗边，小心地拨开一条缝隙观察。
“后门，现在。”他突然命令道，声音低沉而急促，“有三辆车，至少八个人。”
周沉跟着陆野快速穿过狭窄的走廊，来到厨房后的一个小门。陆野输入密码，电子锁发出轻微的“滴”声，门开了，寒冷的夜风立刻灌了进来。
“跟紧我，”陆野回头看了周沉一眼，月光下他的轮廓锋利如刀，“不管发生什么，别停下。”
周沉点头，心跳如擂鼓。他们猫着腰溜出门，融入黑暗。安全屋后面是一片稀疏的树林，再远处是一条土路，隐约可见一辆黑色SUV停在那里。
他们刚跑出不到十米，身后就传来巨大的爆炸声。气浪将周沉掀翻在地，耳朵嗡嗡作响。他挣扎着爬起来，看到安全屋的前半部分已经陷入火海。
“陆野！”周沉下意识喊道，喉咙被烟雾呛得生疼。
一只强有力的手抓住他的胳膊，将他拽起来：“走！”
他们跌跌撞撞地向树林深处跑去，身后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喊叫声。子弹呼啸着划过空气，打在周围的树干上，木屑飞溅。
“还有多远？”周沉喘息着问，肺部像被火烧一样疼。
陆野没有回答，突然一个急转弯，拉着周沉躲到一块巨石后面。他掏出手机快速按了几下，远处SUV的车灯闪了两下作为回应。
“三百米，”陆野喘着气说，“我数到三，我们冲过去。”
周沉点头，握紧了手中的枪。他透过石缝看到几个黑影正在逼近，手中的武器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一、二——”
陆野的“三”被一阵密集的枪声淹没。
他们同时跃出掩体，向SUV方向狂奔。子弹在耳边呼啸，周沉感到一颗擦过他的手臂，火辣辣的疼，但他没有停下。
离车还有五十米时，陆野突然闷哼一声，身体向前踉跄了几步。
“陆野！”周沉一把扶住他，手心立刻感到一阵湿热——是血。
“别停……”陆野咬牙道，脸色在月光下惨白如纸，“快走.……”
周沉半拖半抱地带着陆野继续前进，每走一步都能感觉到温热的血液渗透自己的衣服。身后追兵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就在他们几乎要放弃时，SUV的车门突然打开，一个熟悉的身影跳下来朝追兵方向开了几枪——是那天在公寓楼下见过的年轻人。
“野哥！这边！”年轻人喊道，又开了两枪掩护他们。
最后的二十米仿佛马拉松般漫长。周沉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将陆野推进后座，自己紧跟着爬进去。年轻人迅速回到驾驶座，猛踩油门，车子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
后窗玻璃在一声脆响中碎裂，但车子已经加速，很快将追兵甩在身后。周沉喘着粗气，低头查看陆野的伤势——子弹击中了他的右肩，鲜血已经浸透了半边衬衫。
“医药箱……后备箱……”陆野虚弱地说，额头上布满冷汗。
周沉迅速翻到后座，拽出一个小型急救箱。他撕开陆野的衬衫，伤口暴露在眼前——一个狰狞的血洞正汩汩往外冒血。
“贯穿伤，”周沉快速检查后说道，声音比自己预想的要稳，“没伤到动脉，但失血不少。”
他用纱布按住伤口，陆野的身体猛地绷紧，一声闷哼从紧咬的牙关中溢出。
“忍一下，”周沉低声道，手上动作不停，“得先止血。”
车子在崎岖的土路上颠簸，加大了处理伤口的难度。
周沉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但双手依然稳如磐石。他想起警校的急救训练，想起那些模拟伤员的假人——但此刻在他手下颤抖、流血的是陆野，是那个曾用手铐禁锢他又救了他的男人。
“为什么？”周沉突然问，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陆野半闭着眼睛：“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要替我挡子弹？”周沉的声音微微发颤，“刚才那颗子弹本来是冲我来的。”
陆野睁开眼，即使在疼痛和失血的折磨下，他的目光依然锐利如鹰。他抬起没受伤的那只手，抓住周沉的手腕。
“因为……”他艰难地说，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值得。”
你他妈值得。
这三个字像一把钝刀，缓慢而坚定地刺入周沉的心脏。他低下头，继续包扎伤口，不敢让陆野看到自己眼中的动摇。
“我们去哪？”周沉问驾驶座的年轻人。
“老城区的一个废弃工厂，”年轻人从后视镜看了他一眼，“暂时安全。”
周沉点头，不再说话。
他让陆野靠在自己身上，尽量减少颠簸对伤口的影响。陆野的呼吸渐渐平稳，但脸色依然苍白得吓人。
车子行驶了约莫一小时，最终停在一栋破旧的厂房前。年轻人——周沉现在知道他叫阿杰——迅速下车侦查周围，确认安全后才示意他们跟上。
周沉半扶半抱着陆野进入厂房。里面比外表看起来好得多，显然经过精心布置：角落里有简易床铺、储水罐，甚至一个小型发电机。
“安全屋之一，”阿杰解释道，帮周沉把陆野安置在床上，“野哥早有准备。”
周沉点点头，重新检查陆野的伤口。血已经止住了，但子弹造成的组织损伤需要更专业的处理。
“需要抗生素和干净的缝合工具，”他对阿杰说，“还有生理盐水。”
阿杰犹豫了一下：“现在出去不安全……”
“去。”陆野突然开口，声音虚弱但坚决，“按他说的准备。”
阿杰看了看陆野，又看了看周沉，最终点头离开。
门关上后，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发电机嗡嗡作响，头顶的灯泡投下摇曳的光影，在墙上勾勒出两人交叠的身影。
“你不该那么做，”周沉打破沉默，拧湿毛巾擦拭陆野额头上的冷汗，“我本可以躲开那一枪。”
陆野扯出一个苍白的微笑：“习惯……成自然。”
周沉的手停顿了一下：“什么意思？”
“码头那次，”陆野闭上眼睛，“你也为我挡过子弹。”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两年前的那个雨夜，码头的枪战，他扑向陆野的瞬间，子弹穿透肩膀的剧痛……周沉以为陆野早就忘了，或者根本不曾在意。
“那是任务需要，”周沉嘴硬道，继续清理伤口周围的血液，“保护目标是卧底的基本职责。”
陆野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别对我撒谎，”他直视周沉的眼睛，“那时你就已经越界了，是不是？”
周沉想否认，想推开他，想找回那个冷静自持的周警官。
但此刻，在这个破败的厂房里，面对这个为他流血的男人，所有的伪装都显得如此可笑。
“是，”他最终承认，声音几不可闻，“那时我就已经完了。”
陆野的手松开了，嘴角勾起一个胜利的微笑，随即被一阵疼痛扭曲。周沉扶他躺好，轻轻揭开临时敷料查看伤口。
“子弹擦过肩胛骨，”他专业地评估道，“需要缝合，但幸运的是没伤到主要神经和血管。”
陆野静静地看着他忙碌，突然问道：“后悔吗？”
周沉正在准备缝合工具的手顿了顿：“后悔什么？”
“选择我，”陆野的声音很轻，“背叛你的誓言，你的同事……你的人生。”
周沉没有立即回答。
他拿起针线，开始小心地缝合伤口。每一针都精准而稳定，仿佛将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手上的工作。
“我不知道，”他最终说道，声音低沉而诚实，“但如果重来一次……我可能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
陆野的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亮得惊人。他没有说话，只是用没受伤的那只手轻轻覆上周沉的手背。
缝合结束后，周沉帮陆野换上干净的绷带，又给他服下抗生素和止痛药。药效很快发挥作用，陆野的眼皮开始变得沉重。
“睡吧，”周沉轻声说，“我守着。”
陆野微微点头，在药物作用下很快陷入沉睡。周沉坐在床边，借着昏暗的灯光观察这个曾经令他恨之入骨，现在却让他甘愿背叛一切的男人。
睡梦中的陆野看起来年轻而脆弱，那些平日里锋利的棱角都被柔和的阴影抚平。周沉不自觉地伸手，轻轻拨开他额前的一缕黑发。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周沉吓了一跳。他掏出那个陆野给他的新手机——没有来电显示，只有一条未知号码发来的短信：「警察正在搜查城南所有废弃工厂。小心内鬼。」
周沉的心跳加速。谁会知道他们在这里？又为什么要警告他们？
他看了看熟睡中的陆野，轻手轻脚地走到厂房另一端，从暗袋里摸出自己偷偷藏起来的旧手机——那个本该被陆野没收的警察专用设备。
开机，信号微弱但足够。
周沉犹豫了，手指悬在拨号键上方。一个电话，他就能回到原来的生活，就能结束这场荒谬的逃亡。陆野会被捕，而他将成为英雄——一个深入虎穴、智取□□三把手的英雄。
他的拇指轻轻摩挲着键盘。只要按下……
“打算打给谁？”
周沉浑身一僵，缓缓转身。陆野不知何时已经醒来，正靠在墙边，脸色苍白如纸，但眼神清醒得可怕。更令周沉心惊的是，他手中握着那把□□，枪口虽然没有抬起，但意思再明显不过。
“不是你想的那样，”周沉慢慢放下手机，“我收到一条警告，说警察在搜查这一带。我想确认消息来源。”
陆野冷笑一声：“用你的警用手机？是想确认还是想报信？”
周沉深吸一口气，将手机屏幕转向陆野：“看清楚了，我没有拨出任何电话。”
两人僵持了几秒，陆野的肩膀突然垮了下来，疼痛显然消耗了他大部分体力。周沉快步上前扶住他，感受到对方身体的颤抖。
“我不相信巧合，”陆野喘息着说，“我们刚到这里就有人知道位置……”
周沉扶他回到床上：“你认为有人跟踪我们？”
“或者……”陆野痛苦地皱眉，“阿杰有问题。”
周沉摇头：”如果是他，刚才在外面他大有机会杀了我们。”
陆野闭上眼睛，似乎在思考这个可能性。就在这时，外面传来脚步声，两人同时绷紧身体。门开了，阿杰拎着一大袋医疗用品走了进来。
“搞到了，”他放下袋子，随即注意到紧张的气氛，"怎么了？"
陆野盯着他看了几秒，然后微微摇头：“没什么。东西都齐了？”
阿杰点头，开始往外拿药品和器械。周沉注意到他的手上有新鲜的擦伤，裤腿也沾满泥土。
“遇到麻烦了？”周沉随口问道。
阿杰的动作顿了一下：“差点被巡逻的警察发现，躲的时候摔了一跤。”他递给周沉一瓶生理盐水，“城南突然多了很多警察，好像在找什么人。”
周沉和陆野交换了一个眼神。看来那条警告是真的。
“你先去休息吧，”陆野对阿杰说，“有需要再叫你。”
阿杰离开后，周沉重新检查了陆野的伤口，确认没有开裂或感染的迹象。他换上新拿来的抗生素，又给陆野倒了杯水。
“谢谢，”陆野接过水杯，手指不经意地擦过周沉的，“为了……一切。”
周沉点头，突然感到一阵疲惫袭来。过去二十四小时的紧张逃亡和情绪波动终于压垮了他。他靠在墙边坐下，闭上眼睛。
“睡床上，”陆野命令道，往旁边挪了挪，“那边冷。”
周沉想拒绝，但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渴望休息。他最终妥协，小心翼翼地躺在床的另一侧，尽量不碰到陆野的伤处。
狭窄的床铺让两人不得不紧贴在一起。周沉能感觉到陆野的体温，听到他平稳的呼吸声。在这奇异的安全感中，他渐渐沉入梦乡。
半梦半醒间，他感觉陆野的手指轻轻拂过他的发梢，然后是几不可闻的低语：“不管你是谁……你都是我的。”
窗外，黎明的第一缕阳光悄悄爬过地平线。新的一天即将开始，带着未知的危险和可能性。但此刻，在这个隐蔽的角落里，他们暂时拥有了彼此，和这片刻的安宁。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 3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