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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   晨光刺破云层时,他们已驶入东海岸的偏僻渔村。周沉将车停在一处废弃船坞旁,海风裹挟着咸腥味灌进车窗。陆野的呼吸变得浅而急促,额头滚烫。
      “再撑一会儿。”周沉撕开陆野被血浸透的衬衫,伤口边缘开始泛白——感染的征兆。
      他从后备箱找出老人给的急救包,酒精倒在伤口上时,陆野的肌肉猛地绷紧,喉间溢出压抑的闷哼。
      “陈志明……会追踪信用卡。”陆野突然抓住周沉的手腕,“阿杰给的现金……在鞋垫里。”
      周沉掰开陆野的靴子,从夹层抽出皱巴巴的纸币。其中一张写着经纬度坐标,字迹被血晕开些许——37.7749°N, 122.4194°W。
      “旧金山?”周沉皱眉,“这位置是——”
      “我妈的保险箱。”陆野咳出一丝血沫,“密码……我生日倒过来……”
      远处传来汽笛声。
      周沉警觉地抬头,后视镜里出现一辆黑色越野车,正沿着海岸公路缓慢巡视。他立刻伏低身子,手指按在陆野唇上。
      越野车在百米外停下,车门打开瞬间周沉认出了陈志明的轮廓——那标志性的歪头点烟动作,曾在无数警方简报照片上出现。陈志明举起望远镜扫视船坞,镜片反光划过面包车生锈的车顶。
      陆野突然剧烈颤抖,伤口涌出新鲜血液。
      周沉当机立断咬破自己手指,将血抹在方向盘和车门把手上,然后抱起陆野滚入船坞下的淤泥里。
      腐臭的海水立刻浸透衣物,陆野在他怀里绷成一张弓,却死死咬住嘴唇不发出声响。
      “找血迹!”陈志明的声音随海风飘来,“他们跑不远。”
      淤泥中,周沉摸到半截生锈的铁链。当脚步声接近至三米内时,他猛地将铁链掷向远处礁石。“哗啦”的落水声立刻引来一阵扫射,子弹激起的水花溅在他们藏身之处。
      “操!是野狗!”有人骂骂咧咧地走远。
      直到引擎声彻底消失,周沉才抱着陆野爬出淤泥。
      陆野的嘴唇已呈青紫色,枪伤处的绷带被海水泡得发胀。周沉扯下自己衬衫包扎,却发现掌心触到异物——陆野后腰皮肤下埋着米粒大小的金属片。
      “定位器?”周沉瞳孔骤缩,“什么时候...”
      "老爷子……见面礼……”陆野扯出个惨白的笑,“现在……取出来……”
      没有麻醉,没有消毒。
      周沉用打火机烤热匕首尖,划开发炎的皮肤。陆野的指甲深深陷进他肩膀,但始终没发出声音。当带血的芯片被扔进海里,远处突然传来爆炸声——他们刚才藏身的面包车化作一团火球。
      “声东击西……”周沉喘着气看向码头,一艘生锈的捕虾船正在装货,“能走吗?”
      陆野点头,却在站起来时直接栽倒。
      周沉将他背起,混入搬运海鲜的工人中。船员骂咧咧地收下全部现金,把他们塞进充满鱼腥味的底舱。
      发动机的轰鸣中,周沉用身体为陆野隔出一方相对干燥的空间。
      船身剧烈颠簸时,陆野滚烫的额头抵在他颈动脉处,呼吸灼烧着皮肤:“沉……坐标……”
      “我记得。”周沉收紧手臂,37.7749°N, 122.4194°W像烙印般刻在脑海,“睡吧,到了叫你。”
      陆野却挣扎着摸向他腰间手枪:“如果……我撑不到……”
      周沉直接吻住他,尝到血腥与海盐的苦涩:“那我就在金门大桥上给你立衣冠冢,每天带着不同男人去献花。”感觉到陆野咬他嘴唇,才松开,“所以你必须活着,亲自来阻止我。”
      底舱的黑暗吞没了时间流逝感。
      当船终于靠岸时,陆野已陷入谵妄,不断重复着某个行动代号和七年前的时间。周沉用渔网和泡沫箱做了简易担架,在夜色掩护下潜入旧金山唐人街。
      坐标指向一栋贴着“危楼”标识的老公寓。周沉撬开三楼防火门,304室门锁应声而开的瞬间,尘封的茉莉花香扑面而来——客厅茶几上,水晶花瓶里的干花旁摆着年轻陆野与母亲的合影。
      “左边……卧室……”陆野的声音轻如蛛丝。
      移开松动的木地板,保险箱上赫然是“900801”的密码键——陆野生日1980年8月1日的倒写。
      箱内除了泛黄的警徽和行动档案,还有支老式手机。开机后唯一联系人“L”发来最新消息:「陈受贿证据已上传,老爷子今晨中风,速联系刘明。」
      周沉正要拨号,手机突然被陆野抢过。
      他艰难地输入坐标发送,随即卸下电池:“不是……刘明……L是……”
      话音未落,窗外传来直升机轰鸣。
      探照灯扫过窗帘的刹那,周沉看清档案上触目惊心的照片——七年前被宣布殉职的五名特情,全部死于背后中枪。而站在尸体旁的年轻陈志明,正擦拭着配枪。
      “他杀了整个小组……”周沉喉咙发紧,“只留你背锅?”
      陆野点头,冷汗浸透额发:“证据……在母亲……”
      破门声从楼下传来。
      周沉抓起档案塞进背包,架起陆野冲向消防梯。直升机在头顶盘旋,他们跌入小巷时,一辆救护车急刹在面前。
      “上车!”戴口罩的护士拉开车门——竟是阿杰。车厢里,刘明正给注射器排气:“再晚半小时,他就没救了。”
      陆野却挣扎着按住周沉拿枪的手:“L……是刘明妻子……”
      刘明苦笑:“我老婆当了二十年卧底,连我都瞒。”针头刺入陆野颈静脉时,他轻声道,“欢迎归队,林警官。”
      警笛声从四面八方逼近。
      周沉看着逐渐失去意识的陆野,突然抓住刘明衣领:“你们要带他去哪?”
      “证人保护计划。”刘明掰开他的手,“陈志明背后还有人,必须——”
      周沉直接掏枪上膛:“除非把我也列入保护名单。”
      救护车驶入隧道时,阿杰突然猛打方向盘。后方传来连环撞车声,刘明趁机将芯片插入车载电脑。
      屏幕上闪过陈志明与某政要的密会视频,交易内容让周沉胃部抽搐——用特情小组的命,换缉毒局的掌控权。
      “现在信了?”刘明拔出芯片塞给周沉,“带他去加拿大,找这个坐标的教堂。神父是我们的人。”
      隧道出口的光越来越近。
      周沉低头看怀中苍白的脸,陆野的睫毛在脸颊投下细小阴影,像垂死的蝶翼。
      他想起那个雨夜陆野给他戴上手铐时说的话:“这玩意儿只能锁住身体,锁不住……”
      “灵魂。”周沉吻了吻陆野滚烫的眼皮,接过刘明递来的新护照。封面上,并排的两个名字让他的手微微发抖——周远,林野。职业栏写着:厨师与糕点师。
      救护车冲入阳光下的那一刻,周沉把旧警徽扔出窗外。
      金属徽章在沥青路上弹跳两下,坠入金门海峡的浪涛中。后视镜里,旧金山的天际线渐渐模糊,而前方,崭新的公路在晨光中闪闪发亮。
      救护车在加拿大边境的森林公路上疾驰,车窗外是绵延不绝的针叶林和远处若隐若现的雪山。陆野在颠簸中苏醒,意识模糊地抓住周沉的手腕,指尖冰凉。
      “我们……在哪儿?”他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
      “快到教堂了。”周沉将水壶凑到他唇边,“再撑一会儿。”
      陆野的瞳孔微微扩散,高热让他的视线模糊不清。他艰难地吞咽着,喉结滚动,水顺着唇角滑落,浸湿了周沉的手指。
      “陈志明……”
      “他完了。”周沉打断他,声音低沉而坚定,“刘明拿到了证据,老爷子中风,青龙会内斗。我们只需要消失。”
      陆野的睫毛颤动,像是想说什么,却又被疼痛拽回黑暗。他的呼吸急促,胸口起伏不稳,绷带下的伤口又开始渗血。周沉解开他的衣扣,重新包扎,手指碰到他滚烫的皮肤时,陆野无意识地瑟缩了一下。
      “疼?”
      “……冷。”
      周沉脱下外套裹住他,将他往怀里带了带。陆野的体温高得吓人,却仍在发抖。他的黑发被冷汗浸湿,贴在苍白的额头上,嘴唇因失血而泛白,只有眼尾还残留着一丝病态的潮红。
      救护车突然急刹,轮胎在泥泞的路面上打滑。阿杰咒骂一声,回头低吼:“前面有路障!”
      周沉立刻警觉地抬头,透过车窗,他看到前方横亘着一辆锈迹斑斑的卡车,几个持枪的男人站在路中央,正粗暴地拦停过往车辆。
      “不是警察。”阿杰迅速判断,“可能是当地□□,或者劫匪。”
      周沉的手指按在枪柄上,但陆野虚弱地拽住他的袖子:“别……硬闯。”
      “绕路来不及了。”刘明皱眉,“你的伤口撑不住。”
      陆野闭了闭眼,突然扯出一个苍白的笑:“那就……演场戏。”
      五分钟后,救护车缓缓停在路障前。车窗摇下,阿杰操着一口浓重的法语口音,满脸焦急:“哇哇哇我弟弟快不行了!急性阑尾炎,必须马上送医院!”
      劫匪狐疑地探头,看到车厢里躺着的陆野——他脸色惨白,唇边还挂着血迹,周沉跪在一旁,眼眶通红,活像个濒临崩溃的家属。
      “求求你们!”周沉声音颤抖,演技逼真,“他撑不到下一个镇子了!”
      劫匪犹豫了一下,最终摆摆手放行。救护车重新启动,驶离路障百米后,陆野才缓缓睁开眼,虚弱地嗤笑一声:“……演技不错。”
      周沉捏了捏他的指尖:“跟你学的。”
      ***
      教堂坐落在雪山脚下的山谷里,灰白色的石墙爬满藤蔓,彩绘玻璃在夕阳下泛着温暖的光。神父是个六十多岁的魁北克人,沉默寡言,却熟练地帮陆野处理伤口,注射抗生素。
      “感染控制住了,但需要静养两周。”神父收拾着医疗器械,瞥了周沉一眼,“你,跟我来。”
      周沉跟着他走进教堂地下室,发现这里竟是个小型军火库。神父从架子上取下一把改装过的狙击步枪,丢给他:“刘明说你需要这个。”
      周沉接过枪,检查弹匣:“他还说了什么?”
      “说你们俩都是麻烦精。”神父哼了一声,又从抽屉里拿出两本护照,“加拿大的新身份,干净背景。厨师学校录取通知书,工作签证,租房合同——全都安排好了。”
      周沉翻开护照,照片是他和陆野的,但名字已经变成了“周远”和“林野”。
      职业栏写着“厨师与糕点师”,仿佛他们真的只是普通留学生,来加拿大追求烹饪梦想。
      “陈志明的人会追到这里吗?”
      “暂时不会。”神父点燃烟斗,“刘明放出了你们逃往墨西哥的假消息,他们现在应该正在南美搜人。”
      周沉点点头,将护照收好。
      回到病房时,陆野已经睡着了,呼吸平稳了许多。月光透过彩绘玻璃洒在他脸上,勾勒出深邃的轮廓。周沉坐在床边,手指轻轻拂过他微蹙的眉心。
      “做个好梦,林大厨。”
      ***
      两周后,蒙特利尔。
      周沉推开公寓的窗户,初春的风裹挟着花香涌进来。楼下街道上,行人匆匆,咖啡馆的露天座位坐满了享受阳光的顾客。这是一个普通的早晨,阳光明媚,没有任何血腥味。
      厨房里传来烤箱的“叮”声,紧接着是陆野的咒骂——他又把可颂烤过头了。
      “说了要盯着温度计。”周沉倚在门框上,看着陆野手忙脚乱地抢救焦黄的可颂,“180度,18分钟,多一秒都不行。”
      陆野回头瞪他,鼻尖上沾着面粉:“闭嘴,周老师。”
      这是他们来到加拿大的第十五天。
      陆野的伤好得差不多了,但体力仍未完全恢复。他们报名了当地最负盛名的烹饪学校,周沉学西餐,陆野专攻甜点。白天上课,晚上研究菜谱,周末去教堂找神父练枪——生活诡异又平静。
      “尝尝。”陆野掰下一块勉强合格的可颂塞进周沉嘴里,“比上次好点没?”
      周沉故意皱眉:“糖放多了。”
      “放屁,我根本没放糖!”
      “那就是盐放少了。”
      陆野眯起眼,突然拽住周沉的衣领,吻了上去。他的舌尖扫过周沉的唇齿,细细品尝,然后退开,得意地挑眉:“明明刚好。”
      周沉低笑,将他抵在料理台上加深这个吻。面粉袋被打翻,白色粉末纷纷扬扬落在他们肩上,像是下了一场温柔的雪。
      烤箱又“叮”了一声,这次是周沉的惠灵顿牛排。陆野趁机挣脱,去端烤盘,却被烫得缩回手。周沉抓过他的手腕,将泛红的指尖含进嘴里。
      “……这招对我没用。”陆野耳根发红,“牛排还是焦了。”
      “那就罚我今晚睡沙发。”
      “想得美。”陆野哼了一声,“沙发是我的专属领地。”
      他们都知道,谁都不会睡沙发。
      夜幕降临,周沉洗完澡出来,发现陆野已经睡着了,手里还拿着本《法式甜点进阶教程》。他轻轻抽走书,关上台灯。黑暗中,陆野无意识地往他怀里蹭了蹭,呼吸平稳而温暖。
      窗外,蒙特利尔的灯火如星辰般闪烁。
      这是一个普通的夜晚,一个属于两个普通人的夜晚。
      —全文完—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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