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厨艺课堂》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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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操！”
厨房里传来一声闷响，紧接着是金属锅铲落地的清脆声音。周沉刚从浴室出来，头发还滴着水，闻声立刻冲进厨房，手中的毛巾掉在地上也顾不上捡。
眼前的景象让他又好气又好笑——陆野站在灶台前，黑色T恤的袖子卷到手肘，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但那张轮廓分明的脸上此刻满是挫败。
平底锅里的牛排已经变成焦黑色，冒着可疑的青烟。更引人注目的是陆野右手虎口处那道新鲜的烫伤，红肿的痕迹在蜜色皮肤上格外显眼。
“不是说好等我回来做饭吗？”周沉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抓起那只手放在水龙头下，冰凉的水流冲刷过烫伤处，陆野的指尖在他掌心微微颤了一下。
陆野撇了撇嘴，这个表情让他看起来出奇地年轻：“你在警局值了24小时班。”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服气的倔强，“我以为至少能煎个牛排。”
这是他们在新西兰惠灵顿的第五个月。
周沉在当地一家高端安保公司找到了工作——他的警队背景和实战经验让面试官眼前一亮，虽然提供的“约翰·威尔逊”证件上的经历全是伪造的。陆野则用“麦克·罗杰斯”的身份，在城郊开了一家小型摩托车修理店，他少年时在街头学会的手艺意外派上了用场。
周沉关掉水龙头，从壁橱里取出急救箱，动作娴熟地给烫伤处涂上药膏。他的指尖轻轻抚过那片红肿的皮肤，感受到陆野手腕内侧脉搏的跳动。
“所以你想给我惊喜？”周沉忍不住笑了，抬头对上陆野的眼睛。
那双总是锐利的琥珀色眼眸此刻竟流露出一丝罕见的窘迫，让周沉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时，那个在青龙会晚宴上不可一世的三把手，被他无意中撞见偷偷喂流浪猫的模样。
陆野的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煎个牛排而已，”他嘟囔着，声音越来越小，“谁知道这玩意儿比拆炸弹还难。”
周沉的心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他放下药膏，从背后环住陆野的腰，下巴搁在他肩膀上，双手覆上陆野骨节分明的手掌。这个姿势让他们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周沉能感觉到陆野后背传来的温度，甚至能听到他胸腔里有力的心跳。
“火候要小一点，”周沉引导着陆野的手，将煤气灶的火力调小，然后拿起一块新的牛排——幸好陆野买了好几块备用，“看，这样的火候刚好。”
他握着陆野的手，将牛排轻轻放入已经重新加热的平底锅中。黄油融化的香气立刻弥漫开来，和之前焦糊的味道形成鲜明对比。
“听到这个声音了吗？”周沉贴着陆野的耳朵轻声说，“这种轻微的嘶嘶声，说明温度刚好。”他带着陆野的手拿起夹子，“翻面时要快，像这样——”
牛排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稳稳落在锅的另一面。陆野的手在他的引导下变得灵巧而精准，很快，厨房里充满了肉类煎烤的诱人香气，和之前那团焦黑的灾难截然不同。
窗外，惠灵顿特有的海风轻轻吹动蓝白格子的窗帘，远处传来邻居家孩子的笑声和狗吠。这是一个普通的周末傍晚，阳光斜斜地照进厨房，在他们交叠的手上投下温暖的光斑。
“其实，”陆野突然开口，声音里有一丝周沉从未听过的柔软，“我小时候的梦想是当厨师。”
周沉惊讶地松开手，让陆野转过身来面对自己：“真的？”他很难想象这个曾经令人闻风丧胆的□□三把手，这个能在三秒内拆卸一把□□17的男人，曾经有过如此平凡的梦想。
“嗯。”陆野的目光越过周沉的肩膀，看向远处，仿佛穿越时光看到了什么，“我妈总说我的手适合拿手术刀或厨刀。”他举起双手，修长的手指展开在阳光下，“她说这双手太干净，不该沾血。”
周沉屏住呼吸。陆野很少谈起自己的过去，尤其是童年。他知道这是陆野向他敞开的又一道门缝，一个珍贵的信任的象征。
“后来……你知道的，”陆野的眼神黯淡下来，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左手腕内侧一道几乎看不见的疤痕，“人生拐了个弯。”
周沉没有追问那个“弯”具体是什么。
他太了解那种感觉——当你以为人生会沿着某个轨迹前进时，命运突然给你一个急转弯，把你抛向完全不同的方向。
就像他从未想过自己会从一个警察变成逃亡者，会爱上自己曾经发誓要绳之以法的对象。
“现在也不晚。”周沉将下巴重新搁在陆野肩上，双手环住他的腰，“我们可以报个烹饪班，用约翰和麦克的身份。”他指了指贴在冰箱上的社区公告栏传单，“看，惠灵顿社区中心就有成人烹饪课程，下周开课。”
陆野转身面对他，嘴角勾起一个微笑。
这个笑容不同于周沉见过的任何一种——不是□□三把手的冷笑，不是床笫之间的坏笑，而是一种纯粹的、近乎天真的喜悦。
他俯身吻住周沉，牛排的香气和黄油的味道在唇齿间交融，周沉能尝到一丝咖啡的苦涩和陆野特有的气息。
“牛排要糊了。”周沉在亲吻的间隙小声提醒。
“让它糊吧。”陆野含糊地说，将他推到厨房的墙上，双手撑在他耳侧，形成一个私密的包围圈。
最终，他们那天晚上九点才吃上晚餐——略微焦糊但充满爱意的牛排，配上周沉匆忙准备的沙拉和从街角便利店买来的红酒。
陆野坚持要周沉教他如何判断牛排的生熟程度，于是晚餐变成了一个漫长的、充满笑声和偶然亲吻的烹饪课。
临睡前，周沉发现陆野趴在床上，认真地在手机上下载了三个不同的烹饪APP，还订购了一本精装版的《法式烹饪基础》。
“这么认真？”周沉躺在他身边，手指轻轻梳理着陆野后脑勺有些过长的黑发。
陆野放下手机，翻身面对他：“我学东西一向很快。”他的声音里带着那种熟悉的自信，但眼神柔和，“给我三个月，我能做出比El Rincón还好吃的可颂。”
周沉想起他们在巴塞罗那常去的那家咖啡馆，想起陆野每次吃到那家可颂时眼中闪过的惊喜。
他突然意识到，陆野记住的不只是逃亡路线和假身份信息，还有这些微小的、看似无关紧要的细节。
“我等着。”周沉吻了吻他的鼻尖，关上台灯。黑暗中，他感觉到陆野的手摸索着找到他的，十指相扣。
“下周的烹饪课，”陆野的声音在黑夜中格外清晰，“你会陪我去的，对吧？”
周沉捏了捏他的手：“当然。我可是要见证未来的米其林大厨的诞生。”
陆野轻笑一声，翻身将他搂进怀里。
周沉听着耳边平稳的心跳声，突然觉得，如果这就是逃亡生活的全部，或许也不坏。有海风，有牛排，有陆野在厨房里的笨拙尝试和不服输的眼神，有他们共同构建的这个小小的、脆弱但珍贵的平凡世界。
窗外，惠灵顿的星空格外明亮，南十字星安静地注视着这座海边小屋里相拥而眠的两个逃亡者，以及他们刚刚萌芽的、关于烹饪和未来的新梦想。
社区中心的烹饪课教室明亮得有些刺眼。周沉坐在观摩区的最后一排，目光无法从站在料理台前的陆野身上移开。
这个男人穿着纯白的厨师服竟然出奇地合适——宽肩窄腰的轮廓被完美勾勒出来，袖口卷起露出的结实小臂上还能看到若隐若现的旧伤疤。
“今天我们学习法式红酒炖牛肉。”站在前面的主厨老师是位六十多岁的法国老太太，口音浓重但语气热情，“首先，我们需要将牛肉切成均匀的方块。”
周沉看着陆野皱眉盯着面前的牛肉块，拿起刀的样子像是在拆卸枪支而不是处理食材。他的动作太过用力，砧板发出危险的响声。旁边一位中年女学员惊恐地往旁边挪了一步。
“轻一点，麦克。”周沉忍不住小声提醒，用他们约定的假名，“想象你在切黄油。”
陆野抬头瞪了他一眼，但手上的力道明显放轻了。阳光从高窗洒进来，落在他专注的侧脸上，长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周沉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到陆野时的场景——那个在青龙会晚宴上冷峻的三把手，手持红酒的样子优雅得像贵族，却在无人注意时偷偷把鹅肝酱喂给桌下的流浪猫。
“接下来，将培根煎至金黄。”主厨的指示打断了周沉的回忆。
教室里立刻响起一片煎炸声。
陆野的动作依然僵硬但已经比刚开始好多了，周沉能看到他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舌尖偶尔无意识地舔过下唇——这是陆野极度专注时的小习惯。
“啊！”一声惊叫突然响起。
周沉猛地站起，看到陆野的料理台上一簇火苗窜起——他倒红酒时不小心溅到了火源上。
整个教室一片混乱，学员们纷纷后退，只有陆野站在原地，右手已经条件反射地摸向腰间——那里通常别着他的□□，但现在只有一条白色围裙。
周沉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拿起旁边的锅盖稳稳盖住了起火的平底锅。“通风橱！”他提醒还在发愣的老师，同时另一只手轻轻搭在陆野紧绷的后背上。
火很快被控制住，教室里响起一片松气声。陆野的耳朵红得几乎透明，他低着头，声音压得极低：“我应该带枪来的。”
周沉差点笑出声，但看到陆野眼中闪过的挫败感，立刻收敛了笑意。“第一次都这样，”他轻声安慰，“记得我第一次实弹射击吗？后坐力差点让我摔个跟头。”
陆野的嘴角微微上扬，想起了那个画面。
那是他们还在敌对状态时的事，周沉卧底身份尚未暴露，陆野假意教他射击实则试探他的背景。
“至少你的牛肉切得很好。”周沉指了指砧板上大小均匀的肉块，“比我强多了。”
课程继续，在周沉的暗中协助下，陆野的红酒炖牛肉最终呈现出令人惊喜的色泽和香气。当主厨品尝后竖起大拇指时，陆野脸上那种孩子般的骄傲让周沉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下次我会做得更好。”回家的路上，陆野一边开车一边说，眼睛直视前方的道路，但周沉能看到他握着方向盘的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周沉伸手覆上他的手背：“你已经很棒了。要知道，我第一次做这道菜时——”
“把整锅都烧糊了，差点引发烟雾报警器。”陆野接话，嘴角勾起一个微笑，“你跟我说过。”
周沉惊讶地看着他。
那是他警校时期的事，只在一次闲聊中随口提过，没想到陆野记得这么清楚。
夜色中的惠灵顿灯火阑珊，车窗外掠过海岸线的轮廓。陆野突然将车停在了一处观景平台。“下车。”
他说，声音里有种克制的兴奋。
周沉跟着他走到后备箱，看着陆野神秘地取出一个保温盒。“尝尝。”他打开盒子，里面是还冒着热气的红酒炖牛肉，“我今早偷偷练习的。”
月光下，陆野的眼睛亮得惊人。
周沉尝了一口，肉质酥烂，酒香浓郁，比课堂上做的还要美味。
“这……”他又吃了一口，难以置信地看着陆野，“你什么时候？”
“凌晨四点。”陆野耸耸肩，仿佛这没什么大不了的，“我订了五公斤牛肉练习切块。”
周沉突然明白了为什么这几天冰箱里总有吃不完的牛肉三明治。
他放下叉子，捧住陆野的脸吻了上去，尝到了红酒和百里香的味道。“天才。”他在亲吻间隙呢喃，“你是个该死的烹饪天才。”
陆野抵着他的额头笑了，这个笑容如此明亮，让周沉想起他们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约会——如果那场在枪口威胁下共享的意大利面能算约会的话。
回家的路上，陆野一直握着周沉的手。他的掌心有一道新鲜的刀伤和几个烫伤的水泡，但这些伤痕在周沉眼中比任何勋章都珍贵。
三个月后的周六早晨，周沉被一阵浓郁的黄油香气唤醒。他揉着眼睛走进厨房，眼前的景象让他愣在原地——
陆野站在料理台前，晨光为他镀上一层金边。他穿着那件周沉送的深蓝色围裙，正专注地将面团塑形成完美的月牙状。台面上整齐排列着两排已经成型的可颂，金黄酥脆的外表看起来比专业面包房的还要诱人。
“早安。”陆野头也不抬地说，手上的动作没停，“咖啡在桌上。”
周沉走过去，从背后环住他的腰，下巴搁在他肩膀上。“你真的做到了。”他轻声说，看着陆野灵巧的手指将最后一块面团塑形，“比El Rincón的还要漂亮。”
陆野转身，手上还沾着面粉，却毫不犹豫地捧起周沉的脸吻了上去。“尝尝看。”他掰下一块刚出炉的可颂递到周沉嘴边。
酥皮在齿间碎裂的声音宛如天籁，黄油香气瞬间充满口腔。
周沉闭上眼睛，几乎能听到巴塞罗那的海浪声。“完美。”他睁开眼，发现陆野正紧张地盯着他的反应，那种罕见的、不加掩饰的期待让他的心脏揪了一下。
“真的？”
“真的。”周沉舔掉陆野指尖的面包屑，“比完美还完美。”
陆野的笑容像阳光一样绽开。他转身从冰箱里拿出一盒自制草莓酱：“试试配这个。”
早餐变成了一场长达两小时的盛宴——可颂配草莓酱，水波蛋配荷兰酱，新鲜榨取的橙汁，还有陆野偷偷学会的法式欧姆蛋。
周沉坐在餐桌前，看着这个曾经的□□三把手像个小学生一样期待着他的评价，突然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幸福感。
“下个月，”陆野一边清理盘子一边说，语气随意得像是讨论天气，“社区中心有个小型烹饪比赛。我报名了。”
周沉差点被咖啡呛到：“比赛？”
“业余组。”陆野耸耸肩，但周沉能看到他眼中闪烁的挑战欲，“奖品是一套专业厨刀。”
周沉放下杯子，走到水槽边从背后抱住陆野。他的双手沾满洗碗液的泡沫，身上散发着黄油和咖啡的香气，看起来如此平凡又如此不可思议。
“你会赢的。”周沉吻了吻他的后颈。
“我知道。”陆野转身，湿漉漉的手捧住周沉的脸，额头抵着他的，“因为有你的味道评委。”
周沉笑出声，想起自己曾经开玩笑说要当他的试吃员。
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在水槽里折射出细碎的光斑。这一刻如此普通，却又如此珍贵——没有警笛，没有枪声，只有洗碗槽里的水声和两个人的呼吸。
比赛那天，社区中心的小礼堂挤满了人。
周沉坐在第一排，看着陆野穿着洁白的厨师服站在料理台前，神情专注得像是在拆弹。他选择的作品是改良版的红酒炖牛肉——加入了惠灵顿本地的某种香料，取名为“逃亡者盛宴”。
当评委宣布“麦克·罗杰斯”获得业余组冠军时，陆野的表情让周沉想起他第一次教他射击命中十环的场景——那种纯粹的、几乎孩子气的喜悦。
他接过那套专业厨刀奖品，目光却穿过人群直接找到了周沉，嘴角勾起一个只属于他的微笑。
回家的路上，陆野异常安静。
直到他们走进家门，他才突然开口：“我找到了一家餐厅。”
“嗯？”周沉正在研究那套新厨刀的说明书。
“市中心有家小餐馆在招合伙人。”陆野的声音很平静，但周沉能听出其中的紧张，“店主快退休了，想找个人接手厨房。”
周沉放下说明书，慢慢走到陆野面前：“你是说……”
“我想试试。”陆野直视他的眼睛，“用我们攒下的钱，加上比赛奖金。我可以先从副厨做起，等熟悉了再——”
周沉没等他说完就吻了上去，尝到了红酒和胜利的味道。
这个吻如此热烈，以至于陆野不得不后退几步靠在墙上。
“你会是个了不起的主厨。”周沉在亲吻间隙呢喃。
陆野的手抚上他的后颈，额头抵着他的：“我们会有个正常的生活吗？”
这个问题如此简单，又如此复杂。
周沉看着陆野的眼睛——那里面不再有□□三把手的冷酷，只剩下小心翼翼的希冀。
“我们已经有了，”他轻声回答，“从你为我煎第一块牛排开始。”
窗外，惠灵顿的夜空繁星点点。
厨房里，那套崭新的厨刀在橱柜中闪闪发光，而炉子上的炖锅里，飘出阵阵令人安心的香气。
这是一个普通的夜晚，一个属于两个普通人的夜晚——一个曾经的警察和一个曾经的□□，一个未来的餐厅主厨和他的试吃员，两个在逃亡路上找到家的流浪者。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厨艺课堂》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