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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 3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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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难有一张不会骗人的嘴,这是大家都公认的事实,晁思要离开的前一天晚上,正好碰上了祝难走戏,他们没来,却在张贺的摊子上聚了聚。
张贺是在半路离开的,他也学过一点傩舞的舞步,一步一频都精准十分,但是他那时候年纪小,对这个兴趣也不大,就只能只是学了学。
里面的门道他都了解过,但是学到的也只是皮毛,大多数人对于陌生的东西都无非是三分钟热度,除非是真的喜欢,才会坚持这么久,张贺知道祝难喜欢,他喜欢舞蹈,喜欢非遗,还喜欢自己独有的责任心,这些都是他坚持下来的理由,而最重要的是祝难没有那么多后顾之忧。
正如一本书里所说的,一个衣食无忧的人才能追寻他的热爱。而张贺是他的对立面,也是很多人中的大多数。但是他没有为此嫉妒过祝难,因为他知道祝难的父母是多辛苦才能让祝难走出来,才能提供一个差不多好的环境让祝难生活。
所以祝难在很小的时候被孩子们群嘲没有妈妈的时候张贺会挺身而出跟他玩,在祝难多次转学之后也没忘记断了联系,他觉得他们很像,不仅仅在家庭中,更是在成长中,他们都在尽力去寻找妈妈的影子,而他们是最先学会叫妈妈的人。
贺子的妈妈再嫁离得也不愿,骑着电车四十多分钟就能见到,但是他们却很少见面。祝难的母亲也就在县城上班,每年能回家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他们更多像是没有母亲的流浪儿童,各自帮扶着筑建着属于自己的城堡。
酒过三巡,祝漓已经喝得微醺,他和张宇之间隔着对角线,他只能在喝酒的间隙中瞥见他。张宇没看他,只是一味的猛猛灌自己。
“还有没有人管一管,这是我的欢送会,那几个家伙怎么还没到啊,你俩都快把彼此灌醉了。”
晁思一脚踏上板凳,她穿着一件牛仔裙子,又短又性感,她声音一起来,就引得周围的光着膀子的男人频频回头,却被她哥祝漓一一瞪回去。张宇循着祝漓的眼神扫视了一圈,周围恢复了刚才正常的氛围。
晁思自己是偷溜出来的,她被发现就会被断了生活费,但是她的酒吧是靠她的生活费发员工工资的,所以只能在她爸下最后通缉令之前回去。祝漓就不一样了,祝漓有着天生的倔脾气,他爸妈无可奈何,而且大男人根本就不愁吃喝,他表弟也在这里,凭推断也知道他乐意呆多久就呆多久。
“哎,你们可算来了,这俩东西快喝醉了你俩才回来。”
晁思大声呼喊,她稳当地坐了下来,看了张贺一眼又低下头摆弄着身边的烧烤。
张贺没看出来啥,他是在家里刚出来的,他以为约好的十二点半就是十二点半,没想到他们竟先开席了。
祝难默默看了一周,周围都是吃烤串的大老爷们,也有几个女孩子,但是她们都是打包的,付完钱就走了。
“今天老板请客,不醉不归。”
张贺大手一拐,像是有着领袖风范的长袖书生,抡着膀子就是一杯酒。他们没敢点白的,晁思一个女孩子倒能喝,但这几个人明天都是有各自的工作要做,白酒不能说喝就喝。
祝难随便挑了个位置坐,没想到正坐在修罗场的正中间,随后在几次抉择之下,毅然决然换了位置,这次只能坐在晁思旁边,另一边当然是让给莫若的,他还贴心的给他拉了座位。
“怎么样,大帅这次的独自跳大神如何呢?”张宇开了口,他还在努力缓解着现场的气氛。他本来就不算是什么气氛组,做局的是张贺,要离开的是晁思,他俩还是一点就着的两位,在独自几杯啤酒下肚,几人的话开始渐渐多了起来。
“祝难我当时以为你会放弃,出国之后回来跟你爸妈一样考个同等学力的公务员或者是去外企做个差不多的经理,都好过在这儿荒郊野岭做这个强,你的钱还是当年剩下的钱没花完呗,你爸妈卡你财政卡得那么死,你还非要硬着来,我有时候真的拿不准你。”
祝难摇了摇手,他眼神瞥向莫若看他知道自己出国回来是什么反应。莫若没什么反应,他慢悠悠地喝完手里的那杯冰啤酒,又给自己慢慢倒了一杯满。
祝难自己抿了口,“当时上大学没人管我,半途又要我辍学去美国读什么大学,读了一半想起来有我这个儿子结果半年没给生活费,俩人大半年积蓄给我打了十万块让我在那带了四年,中间没有一个电话,我真怀疑自己是不是亲生的,他们又忙,我也理解,但是有时候忙得忘了我的存在我就感觉奇怪,直到我中间有次回来发现了一件惊人的秘密。”
“什么?”贺子用筷子捡了颗花生米蹦到了嘴里。
“没什么,就是他们搬家了没告诉我。”
“害,我以为背着你生了个弟弟呢?”
晁思看了眼莫若,然后对着祝难举杯笑了笑。
“说什么呢。”
祝难嫌弃地说了句,“我俩一点儿也不像好吧,我俩一点儿关系都没有,隔着以前是可以拜堂成亲的。”
他说的时候没觉得奇怪,就是简单像阐述一下他俩三代之外的关系,但是听的人却乐呵了,张贺笑得一脸张狂,祝漓咳了一声没说话,眼神飘荡出去了,晁思“呦呦呦”的起了声哄,这下子是真把莫若说脸红了,他撂下杯子,说了句“我去卫生间。”就离开了。
祝难没呆多久也离开了主桌,他在厕所转了几圈都没找到莫若,却在小摊不远处的躺椅上看到了坐着发呆的莫若。
“怎么了,不喜欢烧烤。”
“不是。”
莫若看了他一眼,回过头去。
祝难笑着坐在他身侧,跟他一起无聊地发呆。
突然莫若开口说话了,“他们说你出国留过学?”
祝难点了点头,“是啊,今年才回来。”
“那我们是不是在机场见过。”
“是啊。”祝难没心虚也没不回应就是直白了当地跟他坦白,他本来就没想要瞒他,他也没想要亲自告诉他,只是这个人反应太慢了,现在才想起来。
“你就是把我的画笔撞掉的混蛋?”
“没错我撞掉了你的笔,但我不是混蛋,我写了字条,你没找我赔。”
“跟你掰扯不如再买一套。”
“是的,少爷您行行好,饶了小弟一次吧。”
祝难两只手合了起来,冲着远处的湖边拜了拜。
莫若显然吃这套,对这件事没深究什么只是又问了句:“你爸妈也对你不好吗?”
“也?”
没有吧,祝难心想。但是他转念一想算了,这样说他们又会不一样了。
“也许吧。”祝难模棱两可地说了一句。
“你想什么呢?”
祝难问他。
“为什么你还能那么好?”
他问他为什么经历了那么多和他一样的事情,却还是那么好,不像他,变得脆弱,像是从没长好的小草,出了花园还得要人照顾。
“你现在就很好。”祝难夸赞他。“你看啊,你学会了一个人在异国他乡作画,甚至有很多作品,这个我不如你。你有很多自己宝贵的东西想要珍惜,这个我也不如你。你把自己照顾地不错,也许有很多伤疤,但是你很健康,这也不错。这样看来,你是不是也很好?”
“不要把自己的弱点和别人的闪光点去对比,要多看到自己的长处才行,你长得那么漂亮,那么帅气,不用打扮就很漂亮,这也是优点。你很可爱,还很直爽,跟你说话很舒服,不会随便被你戳到弱点,你很会说话却不矫揉造作,这也是你的优点,这些我都没有。所以你一点儿也不差哦。
我记得我很小的时候父母就很忙,一个是村书记,一个是县里公务员,我每次放学回家都是自己做饭自己吃,我妈很久才来看我一次,他们约定的是一个月回一次家,但是守诺的时候少之又少。我小时候差点被水淹死过一次,他们都不知道,我真不知道什么事情那么忙,忙到不能照顾我的一日三餐,忙到我一年四季都见不到他们,有时候我挺恨他们,就像远离他们,有时候却觉得我不能走,他们是需要我的。我总是在矛盾中撕扯自己,但是我却在班上完美无缺,成绩第一体育第一,即使转学了都保持我的水准,他们只看到了光鲜亮丽的一面,却没人理解我的苦楚,我知道我的苦不能随意转嫁给他人,每个人都是善良的,但也是邪恶的,我小时候很喜欢和别人比,什么都比,装的天不怕地不怕,但我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我不知道努力的意义究竟是什么,只是一味学习吗?可是我爸妈很放心我,他们不会求全责备我的学习,也不会看不起我的付出,我难以找到他们的缺点,但是我却在一步步远离他们,直到有一天他们忽然醒悟,发现我越走越远,才正视我想把我带回他们身边,而这种方式就是送我远离我的根本原因,就是我长大了不愿意跟着他们的意愿走了,就要我把结好的果实重新拔掉再次生长,我如他们愿离开了他们,我不再亲近他们,不再去追寻他们,与他们隔得越来越远了,这时候才想着追我回来,许诺我曾经想要的,却发现为时已晚。”
祝难晃着腿,讲的好像不属于他的故事,那个人好像在远处,告诉他下一步怎么走。
“这样你还觉得我很好吗?”
莫若点点头,“你很好,你把自己养得很好。”
“对啊,我的许多缺点你还没见到,先别着急说我好。”
“我喜欢这种不着四六的东西,我爸妈很反感,他们嘴上说着支持,心里却不乐意我回家,我不是来建设家乡的,我只是想学自己喜欢的东西,我讨厌他们的说教,却想要他们给我的背后的经济能力,还要许多隐形的支持,比如村里曾经接受他们帮助的人,比如我爸妈以前的工作的朋友,他们都在某一处照应着我,我有时候贪恋这件事,但是享受完了又恨自己贪得无厌,我像个小丑自导自演,却在每个故事中重获新生,吸取他们的营养,你觉得我坏不坏。”
莫若点了点头。
“是够坏的,做了就做了想那么多干啥。”
“你也是,想那么多干嘛。”
他敲了下莫若的脑袋,起身离开了。“走啊,想那么多干嘛。”
人的心里像个围墙,有人想进去却进不去,有人想出来却走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