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要和你谱和弦》晴笙悠

22、第 22 章

　　小洁那吱呀作响、偶尔卡顿的万向轮，在昏暗走廊的积尘地面上碾出三道断续而滑稽的轨迹，活像一只喝醉了的机械甲虫在努力保持直线行进。它背后那截断了一半的小拖把，随着滚动有气无力地晃荡着，时不时“啪嗒”一下拍打在自己的金属壳上，发出空洞的轻响。屏幕上的颜文字“??(????????)??”似乎也随着这颠簸而微微抖动，努力维持着那种“专业向导”的昂扬姿态，尽管它圆滚滚的身体和锈迹斑斑的外壳实在与“专业”二字相距甚远。

　　走廊比之前的通道更加狭窄幽深，两侧墙壁上那些狂乱的涂鸦渐渐被另一种“装饰”取代——那是用各种金属零件、断裂的线路板、甚至还有几块疑似旧时代电子表屏幕的碎片，直接镶嵌或黏贴在墙面上组成的“立体拼贴画”。这些拼贴毫无美感可言，更像是某个患有重度机械收集癖的仓鼠，把自己最珍视（但旁人看来完全是垃圾）的藏品一股脑糊在了墙上。一些细小的LED灯珠（偶尔几颗还在顽强闪烁）被焊在线路碎片上，发出微弱如萤火虫屁股般的光，勉强照亮前方几米坑洼不平的地面。空气里，灰尘味、铁锈味、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松香味？混合在一起，钻进鼻腔。

　　“前面……前面右转就是工程师老大的创意工坊了！”小洁努力让自己的合成音听起来振奋些，但效果有限，反而更像电子设备电量不足时的呻吟。“老大以前总说，这里是‘灵感与螺丝齐飞，创意共油污一色’的地方！虽然小洁不太懂什么意思，但听起来就很厉害！”它一边说着，一边试图加快滚速，结果那个有点卡的轮子突然打滑，整个圆滚滚的身体猛地向左歪斜，差点撞上墙壁上凸出的一截锈蚀水管。

　　“小心点！”许未晞眼疾手快，伸脚轻轻挡了一下小洁的侧面，防止它真的撞上去。脚上传来的触感冰凉而粗糙，还带着油腻的污渍。“就你这平衡能力，还当清洁工？别把自己先扫进垃圾堆了。”

　　小洁稳住身体，屏幕上的颜文字迅速切换成“(??；ω；`)”，带着哭腔：“对、对不起！这个轮子的轴承有点锈了，小洁找不到合适的润滑油……上次用的好像是过滤后的废弃冷却液，效果不太好……”它委屈巴巴地继续滚动，“不过马上就到了！工坊的门很结实的！是老大用从旧防爆门上拆下来的材料自己改装的！”

　　果然，右转之后，走廊到了尽头。一扇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厚重金属门出现在眼前。门确实是防爆门的底子，厚重敦实，表面涂着一层已经斑驳脱落的暗绿色防锈漆。但此刻，这扇门被“工程师”的个人风格彻底改造了：门中央用鲜艳（但同样褪色）的喷漆画着一个巨大的、咧着嘴笑的齿轮，齿轮中间镶嵌着一块不知从什么仪器上拆下来的圆形观察窗，窗玻璃后面黑乎乎的，看不清里面。门的边缘，则用铆钉和粗铁丝，固定着好几块大小不一的金属铭牌、指示灯外壳、甚至还有一个老式的、旋钮都掉了的调音台推子，毫无规律地排列着，像给门打了一圈古怪的补丁。最引人注目的是门把手——那根本不是常规把手，而是一个需要双手握住、用力旋转的……大型船舵轮盘？轮盘上同样锈迹斑斑，但能看出原本银亮的金属光泽。

　　门旁边的墙壁上，照例贴着一张手写说明，字迹比外面的更加潦草飞扬：

　　“创意工坊——工程师的脑洞风暴中心！”
　　“内有精密仪器、危险工具、未完成创意及可能爆炸的半成品！”
　　“非请莫入！擅入者后果自负（包括但不限于：谐律紊乱、认知冲击、笑到缺氧、或被最新发明追着跑）！”
　　“进入密码：请向门上的‘谐律共鸣识别器’（就是那个观察窗）输入以下谐律频率序列——[一串复杂到令人眼花的音符与时值标记，旁边还画着歪歪扭扭的升降号]——注意节奏和强度！输错三次会触发滑稽警报（音量大）及轻微电击（不致命但很丢人）！”
　　“祝你好运，未来的创意伙伴！（或者倒霉的闯入者。）”

　　许未晞走到门前，上下打量着这个怪诞的组合体，尤其是那个需要输入复杂谐律频率的“观察窗识别器”，眉头拧成了疙瘩。“这他妈又是什么鬼机关？进个门还得先表演一段交响乐？这工程师是不是把自己当音乐会指挥了？”

　　陈镜辞则被那张说明纸上详细的频率序列吸引了。他凑近细看，手指在空中无意识地虚划，仿佛在模拟那些音符。“一个相当复杂的多重和弦叠加序列，要求精确的强度控制和节奏变化……这不仅仅是密码，更像是一个小型的谐律操控测试。设计者似乎在筛选具备相当谐律素养和精密控制力的访问者。”他看向那个黑乎乎的观察窗，“‘谐律共鸣识别器’……原理可能是检测输入谐律与预设频率序列的匹配度。”

　　小洁滚到门边，屏幕上的颜文字变成了“(????????????)????”，用一种“看我的”的语气说：“老大设计的密码可难了！以前有不信邪的家伙想强行开门，结果被滑稽警报追着‘哇呜哇呜’叫了好久，还被电得头发都竖起来了！可好玩了！”它顿了顿，补充道，“不过小洁打不开，小洁的谐律发生器功率太小，也记不住那么复杂的曲子……”

　　“曲子？”许未晞嗤笑一声，“老子只会砍人的调子。”他转向陈镜辞，“大学者，到你发挥专长的时候了。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看看你这‘定义者’能不能对上这疯子的电波。”

　　陈镜辞没有理会许未晞的调侃，他闭上眼，深呼吸，让自己完全平静下来。脑海中，那张潦草笔记上的频率序列被迅速提取、分析、重构。每一个音符的波长、强度、时值，以及它们叠加后产生的复合谐波效应，都在他精神世界中建立起清晰的模型。这对他而言并非难事，更像是解一道复杂的数学题，只是需要将答案用谐律能量“演奏”出来。

　　他伸出右手食指，指尖亮起一点凝练而稳定的银白色光晕。光晕并不刺眼，反而透着一种内敛的秩序感。他睁开眼，目光聚焦在那个黑乎乎的观察窗上，指尖虚点，开始“演奏”。

　　没有声音，但空气中荡漾开一圈圈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精妙无比的谐律涟漪。银白色的光丝从陈镜辞指尖流淌而出，并非杂乱无章，而是严格按照脑海中那个序列模型，编织成一道复杂、精准、充满韵律感的能量流，轻柔地注入观察窗。

　　观察窗后的黑暗仿佛被激活了，深处亮起一点微弱的、如同呼吸般明灭的蓝色光点。随着陈镜辞“演奏”的持续，蓝色光点逐渐变亮，并开始有节奏地闪烁，闪烁的频率与陈镜辞输入的谐律序列完美同步。

　　许未晞抱着胳膊在一旁看着，虽然看不懂那些能量操作的细节，但能感觉到陈镜辞身上散发出的那种全神贯注、一丝不苟的“学术气场”。小洁则紧张地（屏幕上是“( ???? ω ???? )??”）盯着观察窗，三个小轮子无意识地微微转动。

　　大约二十秒后，陈镜辞指尖的光芒收敛。他输入的最后一个音符能量准确送达。

　　“咔哒……嘎啦啦……”

　　一阵沉闷的机械运作声从厚重的门内部传来。观察窗后的蓝色光点稳定地亮起，不再闪烁。紧接着，门上那个巨大的船舵轮盘，突然自己缓缓转动了半圈！

　　“成功了！”小洁的屏幕瞬间切换成“(≧??≦)??”，合成音也提高了八度，“老大密码解开了！勇士好厉害！”

　　许未晞也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行啊书呆子，还真有两下子。”

　　陈镜辞微微颔首，脸色因为刚才的精微操作而略显苍白，但神情平静。“序列设计虽然复杂，但逻辑清晰，重在控制精度而非绝对强度。只要理解其结构，并不难破解。” 他上前，双手握住那个船舵轮盘，用力向顺时针方向旋转。轮盘起初有些滞涩，但在陈镜辞施加了少许定义谐律进行“润滑”后，便顺畅地转动起来。

　　“轰隆……”

　　沉重的金属门向内缓缓开启，一股与走廊截然不同的、更加复杂浓烈的气味涌了出来——那是机油、松香、焊锡、某种化学溶剂、陈旧纸张、以及一点点……食物变质？（但愿不是）的混合味道，浓烈得几乎有形有质。

　　门后的景象，随着应急灯昏黄光芒的探入，逐渐展现在两人一机面前。

　　如果说外面的走廊是垃圾拼贴画，那么这间“创意工坊”，就是一个巨型、混乱、癫狂、却又隐隐透着某种奇异秩序的……机械噩梦兼手工天堂。

　　工坊面积颇大，比之前的水床体验馆还要大上一圈，挑高也很可观。但几乎所有可用的空间，都被各种各样的“东西”塞满了。

　　左侧区域像是个机械加工角：一张巨大的、油污斑驳的金属工作台占据中心，台上堆满了各式各样的工具——从标准尺寸的扳手、钳子、螺丝刀，到一些造型奇特、根本叫不出名字的自制工具（比如一个焊着三把不同角度锉刀的“多头怪”，还有一个连着弹簧和镜片的、疑似用于观察微小内部结构的窥探器）。台子下面和周围，散落着大小不一的金属零件箱、线圈架、以及几个半人高的、装着不明液体或油脂的玻璃罐（里面沉着诡异的沉淀物）。墙上钉满了层层叠叠的设计草图，纸张泛黄卷边，上面用铅笔或钢笔绘制的图案线条凌乱却细致，有各种机械结构图、能量回路示意图、还有不少……看起来像是游乐设施的设计概念图（比如一个标注着“超级加强版螺旋谐律过山车（理论模型，缺轨道材料）”的疯狂草图）。

　　右侧区域则更像“实验区”和“生活区”的诡异混合。靠墙立着几个布满按钮和表盘（很多已经损坏）的老旧仪器柜，一些导线像藤蔓般从柜子后面蜿蜒出来，连接着地上几个打开的、露出复杂内部结构的金属盒子。一张较小的桌子上，摆放着一台最为显眼的设备——那是一个有着多个水晶共振柱和复杂符文刻盘的装置，应该就是小洁提到的“谐律共振记录仪”，虽然现在看起来灰尘仆仆，但结构完整。仪器旁边，散落着一些记录数据的蜡板（是的，是蜡板，不是电子存储设备）和几支刻针。

　　而“生活区”的痕迹则体现在房间最里面：一张用木板和金属桶搭成的简易床铺，上面堆着一些颜色可疑、看不出原貌的织物（大概是被褥）；一个小巧的、用金属片和玻璃拼凑成的蒸馏装置（下面还有个小酒精炉），旁边摆着几个罐子，里面可能是自制饮料或……燃料？；墙角甚至还有一个用废弃能量晶体外壳做的……花盆？里面长着一株蔫头耷脑、颜色灰扑扑的、疑似多肉植物的东西（看来“工程师”也有点绿化情怀）。

　　但整个工坊最震撼、最令人瞠目结舌的，是那些遍布各处、完成度不一的“发明”或“半成品”。

　　靠近门口的地方，立着一个用废旧自行车轮、弹簧和几个锅碗瓢盆组合成的、形似抽象艺术雕塑的东西，旁边贴的标签写着：“动能-声能转换体验装置（又名：踩单车唱歌机，未调音）”。

　　天花板上，用绳索吊着一个用藤编筐和几面小镜子做的、可以晃动的玩意儿，标签是：“日光反射谐律聚焦器（阴天及夜间效果不佳）”。

　　工作台一角，放着一个小巧的、用发条和齿轮驱动的机械臂，末端不是手，而是一个小毛刷和一个微型喷壶，标签：“自动植物关怀助手（需每日上发条，且经常走错目标）”。

　　甚至在一个架子上，还摆着一排用不同颜色黏土捏的、造型奇丑无比的小雕像，每个下面都有名牌：“谐律守护神·沉稳之土（黄）”、“谐律守护神·灵动之风（青）”、“谐律守护神·暴躁之火（红，头捏大了）”……

　　整个空间充斥着一种极致的混乱，但又奇异地被一种共同的、荒诞的“创作热情”所统合。每一样东西，哪怕再离谱，都透着“工程师”投入的心血和那种“我觉得这很棒”的迷之自信。

　　“这里……就是老大工作的地方。”小洁滚进工坊，屏幕上的颜文字变成了“(??????`??)”，带着一种回到家的怀念（？）语气，“虽然总是很乱，东西总是找不到，有时还会突然‘砰’一声或者冒烟……但是老大在这里的时候，可热闹了！他总是一边哼着奇怪的调子，一边敲敲打打，或者对着那些图纸发呆，有时候还会跟小洁说话，虽然小洁大部分听不懂……”

　　许未晞跨过门槛，脚差点踢到一个滚到门口的、不知是轴承还是什么的金属圆球。他环视四周，脸上的表情已经从最初的荒谬，逐渐转变为一种混合了震惊、无语和一丝丝……敬佩？的复杂神色。“我算是看出来了，”他喃喃道，“这工程师根本不是疯子……他是个他妈的天才型的疯子！还是精力过剩、动手能力极强、审美稀碎的那种！”

　　陈镜辞则像进入了宝库的研究员，目光锐利地扫过每一件物品，尤其是墙上的设计图和那台谐律共振记录仪。“混乱的表象下，有清晰的思路和扎实的技术基础。这些工具的自制痕迹明显，但设计合理，甚至有些巧思。设计图虽然潦草，但关键参数标注清晰，能量回路设计符合基础原理……他确实是个工程师，而且水平不低。”他走到那台记录仪前，小心地拂去表面的灰尘，“这台仪器……型号很古老，但保养得不错。可能记录了大量关于这个游乐园，乃至使用者谐律特性的数据。”

　　“数据？”许未晞也凑过来看，“这破机器还能用？”

　　“需要能量启动，而且存储介质是这些蜡板。”陈镜辞拿起一块蜡板，对着灯光看了看，上面刻满了细密的凹痕，是某种编码。“解读需要时间，但可能很有价值。”他放下蜡板，目光转向工坊更深处，“小洁，你之前说，通往中央控制室的维修通道入口，在工坊后面？”

　　“是的！就在那边！”小洁滚动着，指向工坊最里面，那个简易床铺旁边的墙壁。那里有一扇看起来相对正常、但紧闭着的金属小门，门上没有那么多花里胡哨的装饰，只贴着一张简单的警告标志——一个画着黑色扭曲团块、打上红叉的图标。“那后面就是维修通道！但是……但是靠近门口的那段，最近老是传来怪声音，还有那种‘黑乎乎’的影子在门缝下面晃……小洁不敢过去检查。”它的屏幕又变成了“(＞﹏＜)”。

　　许未晞看向那扇小门，手按上了刀柄。“‘黑乎乎’的东西？正好，老子活动活动筋骨。”他看向陈镜辞，“你是先在这里翻翻这疯子的遗物，还是跟我一起去看看？”

　　陈镜辞沉吟片刻：“维修通道的威胁需要清除，否则我们无法深入。我跟你一起去。这里的资料可以稍后整理。”他看向小洁，“你留在这里，注意安全。如果我们长时间没回来，或者外面有异常，你自己找个地方躲好。”

　　小洁的屏幕闪烁着“(；??д｀)ゞ”，但还是点了点圆滚滚的身体（如果那算点头的话）：“好、好的！勇士们小心！小洁……小洁在这里等你们！如果你们需要灯光，那边架子上有几个老大做的‘应急谐律光球’，虽然有时候亮有时候不亮，还会变色……”

　　陈镜辞顺着它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在架子上看到了几个拳头大小、表面铭刻着简单符文的玻璃球。他拿起一个，注入一丝微弱的谐律能量。玻璃球内部亮起了柔和的、稳定的乳白色光芒，比应急灯亮多了，而且光线均匀。“这个能用。”他将其递给许未晞一个，自己又拿起一个。

　　许未晞掂了掂这个发光的玻璃球，手感冰凉光滑。“总算有点靠谱的东西了。”

　　两人不再耽搁，手持光球，走向工坊深处那扇警告标志的小门。小洁缩到了工作台下面，屏幕上的颜文字变成了“(┬＿┬)”，紧张地“注视”着他们的背影。

　　陈镜辞检查了一下小门，没有复杂的锁，只有一个简单的插销，但从里面插上了。他示意许未晞戒备，然后轻轻拔开了插销。

　　门轴发出细微的“吱呀”声，被缓缓拉开一条缝隙。

　　一股比工坊内更加阴冷、潮湿、并且带着淡淡腥腐气味的气流，从门缝中渗了出来。门后是一片向下延伸的、更加黑暗的金属楼梯，空气中弥漫着陈旧的机油和锈蚀的味道，但隐约间，似乎确实有一种……黏腻的、仿佛什么东西在缓慢蠕动的声音，从楼梯下方的黑暗中传来。

　　许未晞将光球举高，乳白色的光芒照亮了楼梯上方几级台阶。台阶上布满了灰尘和零星的油渍，还有一些细小的、颜色深暗的……污迹？

　　“我打头。”许未晞低声道，将光球咬在嘴里（玻璃球不大，勉强能咬住），空出双手握刀，一步踏入了维修通道的黑暗之中。

　　陈镜辞紧随其后，同样咬住光球，手中虽未持武器，但银白色的谐律光晕已在周身隐隐流转，定义法则随时准备发动。

　　两人沿着狭窄的金属楼梯向下，脚步声在封闭的空间里激起轻微的回音。那黏腻的蠕动声似乎更清晰了些，还夹杂着细微的、仿佛液体滴落的“啪嗒”声。

　　楼梯不长，大约下了两层楼的高度，便到了一个稍微宽敞些的管道维护平台。平台一侧是巨大的、锈蚀的管道壁，另一侧则是深不见底的竖井（可能通往更深层的机械区）。平台地面上，散落着一些工具和零件，同样积满灰尘。

　　而就在平台靠近竖井边缘的阴影里，他们看到了“小洁”所说的“黑乎乎”的东西。

　　那是几滩仿佛拥有生命、不断缓慢起伏蠕动的、半流质状的暗影。它们没有固定的形状，边缘如同融化的沥青般流淌、延伸，表面反射着光球的光芒，呈现出一种油腻的、令人不适的暗紫色调。大小不一，最大的约脸盆大小，小的只有拳头大。它们似乎对光线和活物的气息有所感应，当许未晞和陈镜辞的光球照亮平台时，那几滩“东西”的蠕动明显加快了，并且开始朝着他们的方向，如同笨拙的变形虫般，缓缓“流”了过来。移动时，发出那种黏腻的、令人牙酸的声音。

　　“这他妈什么玩意儿？”许未晞吐出光球拿在手里，皱眉看着这些缓慢逼近的不明物体，“看着就恶心。”他能感觉到这些东西散发出微弱的、但充满污浊与侵蚀感的混沌谐律波动，和外面孢子林的污染有些类似，但更加凝实、惰性，攻击性似乎不强，但绝不好惹。

　　“高浓度的混沌能量与某种有机质（可能是霉菌、腐败的润滑油脂、甚至小型生物残骸）混合后的半活化淤积物。”陈镜辞快速分析道，“它们被这里的残余能量和特定环境长期滋养，形成了这种低智的、具有侵蚀性和同化倾向的实体。物理攻击可能效果有限，且容易造成污染飞溅。”

　　“那咋办？用你的‘定义’给它们定义没了？”许未晞问。

　　“大规模定义消耗过大。它们能量强度不高，但性质污浊，直接对抗效率低。”陈镜辞目光扫过平台上的杂物，忽然停留在几个散落的、密封完好的金属罐上，罐子上有褪色的易燃标志。“或许……可以利用环境。许未晞，你能用‘禁绝’之力，在那些东西和我们之间，暂时制造一个‘能量隔离带’吗？不需要完全消灭它们，只需要阻止它们靠近，并创造一个相对封闭的空间。”

　　许未晞虽然不明白陈镜辞的具体打算，但基于信任，他立刻点头：“能！撑个十几秒没问题！”

　　“好。听我倒数。”陈镜辞迅速捡起那两个标着易燃标志的金属罐，摇了摇，里面传来液体晃荡的声音。他又从地上找到一个废弃的、带着棉芯的金属灯座。“三、二、一！”

　　许未晞低喝一声，玄色长刀未出鞘，但刀身血色纹路骤亮！他将刀尖猛地插向身前地面，一股凝练的、带着绝对“拒绝”意志的血色谐律能量呈扇形向前爆发，瞬间在前方地面上“犁”出一道宽约两米、泛着微红光泽的、无形的屏障！那几滩蠕动过来的暗影“流质”撞在这屏障上，如同撞上烧红的铁板，表面剧烈沸腾、冒出嗤嗤的青烟，发出细微的尖啸，本能地向后退缩，暂时被阻隔在外。

　　就是现在！

　　陈镜辞动作快如闪电！他用定义谐律瞬间“加热”了灯座的棉芯，将其点燃，然后将两个金属罐的阀门拧开，用力朝着屏障后方、那几滩暗影聚集的区域投掷过去！同时，他指尖弹出一缕银白音符，精准地击打在飞出的金属罐上！

　　“砰！哗啦——”

　　罐体在半空被音符击破，里面的易燃液体（似乎是某种高纯度工业酒精）顿时泼洒而出，遇到点燃的棉芯和空气——

　　“轰！！！”

　　橘红色的火焰猛地爆燃开来！火光瞬间吞噬了那几滩暗影“流质”！火焰似乎对这些富含有机质和混沌能量的东西有奇效，暗影在烈焰中剧烈扭曲、收缩，发出“滋滋”的灼烧声和更加尖锐的、仿佛无数细小生物哀嚎的噪音，同时散发出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了焦臭、油脂燃烧和某种甜腻腐败味的浓烟。

　　许未晞维持着屏障，防止可能的燃烧飞溅物，看着火焰中挣扎的暗影，咧嘴笑了：“行啊书呆子，还会玩火！”

　　陈镜辞冷静地观察着燃烧效果：“易燃液体加速燃烧，高温和火焰的净化特性对这类污秽聚合体效果显著。不过烟雾有毒，我们不宜久留。”他看向平台另一侧，那里有一条继续向下的维修梯，似乎通往更下层。“火势会暂时阻挡它们，我们抓紧时间下去。”

　　许未晞撤去屏障，两人捂住口鼻，迅速穿过逐渐弥漫开的有毒烟雾，冲向那架维修梯。身后，火焰还在燃烧，将那几滩“黑乎乎”的东西逐渐化为焦炭和青烟。

　　就在他们即将抓住维修梯扶手时——

　　“嘎吱……嘎吱……”

　　一阵与之前黏腻蠕动声截然不同的、更加沉重、更加机械化的摩擦声，突然从平台下方、那深不见底的竖井深处传来！伴随着这声音，一股比那些暗影“流质”强大得多、也更加狂暴混乱的混沌谐律波动，如同潮水般从下方涌了上来！

　　许未晞和陈镜辞同时脸色一变！

　　“下面还有大的！”许未晞握紧了刀，目光死死盯着维修梯下方那片被火光和光球光芒勉强照亮的黑暗。

　　陈镜辞也全神戒备，乐谱已然在手：“小心！能量反应很强……而且，带着明显的……机械构造特征？”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竖井下方，一个巨大的、布满锈蚀和污秽的、仿佛是某种大型管道清理机械残骸改造而成的、难以名状的扭曲黑影，缓缓地、带着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沿着竖井内壁，爬了上来。数条由断裂液压臂和尖锐金属刺组成的“肢体”，率先探出了黑暗，扒在了维修平台的边缘。

　　“工程师”的创意工坊上方，暂时安全了。但通往控制室的维修通道深处，显然盘踞着更加麻烦、更加危险的“东西”。

　　维修平台边缘那几根率先探出的“肢体”，在应急光球和后方残余火焰交织出的摇曳光线下，显露出令人极度不适的细节：那是原本属于某种重型管道清理机械的液压伸缩臂，但此刻金属表面布满暗红色的锈蚀与大片大片仿佛干涸脓疮般的深紫色污垢，关节处缠绕着油腻发黑的、疑似菌丝和金属碎屑混合物的絮状物。尖锐的金属刺并非原有设计，更像是后来被粗暴焊接或干脆用蛮力扭曲、掰尖的金属碎片，参差不齐，边缘还挂着几缕黏糊糊的、不知是什么的黑色丝状物。

　　更令人头皮发麻的是那“肢体”的运动方式——并非流畅的机械伸缩，而是一种抽搐般的、带着生涩卡顿的蠕动，仿佛生锈的关节在被无形的力量强行掰动，每一次移动都伴随着“嘎吱——嘣！嘎吱——嘣！”的、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散架的恐怖声响。浓烈到几乎令人作呕的、混合了重度锈蚀、腐败油脂、以及某种甜腻腥气的混沌污染气息，随着这些肢体的出现，如同实质的潮水般席卷了整个平台。

　　“我操……”许未晞瞳孔微缩，嘴里咬着的应急光球差点掉出来，他赶紧伸手接住，攥在掌心，另一只手已将玄色长刀完全出鞘。冰冷的刀身在混沌气息的冲击下，自发地泛起一层更为凝练的血色光晕，刀身上的家族纹路如同被激怒的血管般微微搏动，散发出纯粹而凌厉的“禁绝”意志，将扑面而来的污浊气息强行排开一道缝隙。“这玩意儿……看着可比刚才那些‘鼻涕虫’带劲多了！”

　　陈镜辞也迅速将光球握在手中，乐谱悬浮于身前，银白色的定义谐律在周身形成一层稳定的、不断流转着细微符文的光膜，抵御着混沌气息的侵蚀。他目光锐利如手术刀，飞速扫过那些探出的肢体和下方黑暗中逐渐上涌的庞大轮廓，语速极快地分析：“主体是旧时代大型管道‘清道夫’型号维护机械，但被高浓度混沌能量长期侵蚀并产生畸变。金属结构严重锈蚀和增生异常组织，动力系统可能基于混沌能量驱动，行动模式呈现非理性的狂暴化。注意，它的攻击可能附带物理冲击、能量侵蚀和……生物污染！”

　　他话音未落，下方黑暗中传来一声低沉、嘶哑、仿佛无数生锈齿轮和破损喇叭共同摩擦发出的非人咆哮！

　　“吼……嘎啊啊——！”

　　伴随着这令人牙酸的咆哮，那庞大的黑影终于完全爬上了维修平台！

　　它的主体是一个大约有两辆旧时代小型汽车大小的、椭圆形金属舱体，原本应该是银白色或工业黄色的涂装早已斑驳殆尽，取而代之的是大片大片暗沉如凝血般的锈蚀和仿佛泼洒上去的、不断微微蠕动变幻的深紫色污迹。舱体下方伸出六条刚才那种改装过的液压臂作为“腿”，支撑着笨重身躯，行走时发出“咚！咚！”的沉重闷响，整个平台都在随之震颤。舱体前方，原本的机械爪和钻头部分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由扭曲金属板焊接成的、形似昆虫口器的巨大“头部”，口器中央是一个不断旋转、布满尖刺的破碎钻头，周围还延伸出几根末端带着钩爪和喷口的、如同触手般的细长金属管，在空中胡乱挥舞，滴落着粘稠的、散发恶臭的黑色油污。

　　最诡异的是它舱体顶部：那里居然“生长”着一簇簇如同巨型蘑菇或肿瘤般的暗紫色肉质凸起，表面布满粗大的、搏动着的“血管”，一些地方甚至裂开了缝隙，露出里面闪烁着浑浊红光的、类似眼睛的结构。这些“眼睛”毫无规律地转动着，最终齐刷刷地锁定了平台上的许未晞和陈镜辞，目光中充满了纯粹的、混乱的破坏欲。

　　“清道夫……清道夫失控了！”一个带着哭腔的电子合成音突然从他们身后的楼梯口传来，正是躲在上面、终究忍不住好奇（或者说担心）而偷偷跟下来、只敢在楼梯拐角探出半个圆滚滚身体和闪烁屏幕的小洁！它的屏幕上疯狂闪烁着“(ΩДΩ)！！！”的颜文字，声音吓得都变调了，“老、老大以前说过，最下层的备用能源区和主通风管道被污染最严重，可能有一些维护机械被腐蚀了……但、但没想到是这个‘大块头’！它以前是负责清理最大管道的！力气超级大！勇士快跑啊！”

　　跑？许未晞看着那几乎占满小半个平台、正挥舞着吓人口器和触手、咚咚走来的机械怪物，眼中非但没有惧色，反而燃起了更加炽烈的战意。“跑个屁！把它拆了正好清路！”他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对陈镜辞吼道，“书呆子！老规矩，你控场，找弱点，老子主攻！这铁疙瘩看着唬人，动作慢得跟老娘们绣花似的！”

　　仿佛是为了印证许未晞的“嘲讽”，那畸变的清道夫机械似乎听懂了（或者只是被活物气息刺激），发出一声更加愤怒的咆哮，前方那旋转的破碎钻头骤然加速，发出刺耳的尖啸，两条最粗壮的、带着钩爪的液压臂猛地抬起，一左一右，带着呼啸的风声和飞溅的锈渣油污，朝着许未晞狠狠砸落！动作虽然势大力沉，但轨迹确实直来直去，缺乏变化。

　　“来得好！”许未晞不退反进，脚下发力，身体如同猎豹般侧向窜出，险之又险地擦着左边砸落的液压臂边缘掠过。那液压臂砸在平台金属地面上，发出“轰”的一声巨响，竟将厚重的钢板都砸得微微凹陷，碎石和灰尘四溅。与此同时，许未晞手中血色长刀化作一道冷电，精准无比地斩在右边那条液压臂的关节连接处——那里锈蚀最重，且缠绕的污秽组织似乎相对薄弱！

　　“铛——嗤！”

　　刺耳的金铁交鸣声中，夹杂着一种仿佛烧红的刀切进腐肉般的怪异声响。血色刀光过处，那关节处覆盖的深紫色污秽组织被“禁绝”之力瞬间侵蚀、碳化、崩解，露出了下面锈蚀严重的金属结构。但这一刀并没能直接斩断这条比成年人大腿还粗的液压臂，只是留下了一道深深的、边缘泛着被净化后焦黑痕迹的切口。畸变清道夫似乎吃痛，那条被斩中的液压臂剧烈抽搐了一下，动作一滞。

　　“关节处外层有高密度混沌能量保护，内部金属结构虽然锈蚀但依然坚韧！物理斩击需配合能量侵蚀！”陈镜辞冷静的声音响起，他并未原地不动，而是早已借着许未晞吸引火力的瞬间，移步到了平台另一侧，乐谱在他身前快速翻动，银白色的音符如同拥有生命的萤火虫般飘洒而出。“定义·局部重力干扰！定义·结构谐振探测！”

　　数道银白色音符精准地落在畸变清道夫另外几条支撑腿的关节和躯干连接处。霎时间，那些被音符命中的区域，重力仿佛骤然增加了数倍，让清道夫本就笨重的身躯猛地向下一沉，动作更加迟滞！同时，另一些音符则如同最精密的探针，迅速将清道夫整体结构的振动频率、能量流动节点（尤其是顶部那些肉质凸起和下方动力舱的连接处）等信息反馈回陈镜辞的脑海。

　　“顶部畸变组织与下方动力核心能量链接紧密，可能是其混沌能量的主要转化与输送中枢！腿部关节G3、G5处结构最脆弱！前方口器旋转钻头根部有能量淤塞点！”陈镜辞飞快地报出分析结果。

　　“明白！先废了它的腿！”许未晞在间不容发之际，躲开一条横扫而来的细长金属触手（那触手末端的喷口喷出一股腥臭的黑色油雾，被他提前警觉闪开），身形如鬼魅般再次贴近，这次目标是陈镜辞指出的、左前侧那条支撑腿（G3关节）！他不再追求一刀斩断，而是将“禁绝”之力高度凝聚于刀尖，化作一点几乎看不见的、却仿佛能洞穿一切“错误”与“异常”的猩红寒星，朝着那关节处已经被陈镜辞重力干扰、且被谐振探测标记出的最薄弱点，疾刺而去！

　　【禁绝·点破】！

　　这一击，无声无息，却快如闪电，狠辣刁钻到了极致！

　　“噗嗤——咔嚓！”

　　一声轻响，紧接着是金属结构断裂的脆响！那猩红寒星般的刀尖，如同热刀刺入半凝的黄油，几乎没有遇到太大阻碍，便深深没入了G3关节的薄弱点！高度凝聚的“禁绝”之力瞬间爆发，不仅彻底瓦解了该处残余的混沌能量保护，更如同最致命的毒素，顺着金属结构的裂纹和能量回路疯狂向内侵蚀、破坏！

　　“嗷——！！！”

　　畸变清道夫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夹杂着金属扭曲和生物嘶鸣的痛吼！左前腿的G3关节处猛地炸开一团混合着暗紫色能量乱流、锈渣和黑色油污的烟雾，整条腿瞬间失去了支撑力，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扭曲、弯折下去！庞大的身躯因此失去平衡，猛地向左侧倾斜，差点栽倒，幸亏另外五条腿拼命支撑，才勉强稳住，但动作已然狼狈不堪，顶部那些肉质凸起疯狂地搏动着，浑浊的红光眼睛乱转，显示出极度的愤怒与……一丝慌乱？

　　“好机会！”陈镜辞眼神一凝，抓住清道夫失衡、注意力被许未晞吸引的瞬间，双手在乐谱上猛地一划！一道远比之前复杂、由数十个银白色符文瞬间组合而成的立体能量阵图在空中一闪而逝！

　　“定义·能量通路强制过载！”

　　目标——清道夫前方那疯狂旋转的破碎钻头根部，那个被探测出的能量淤塞点！

　　银白色的定义谐律如同最精巧的□□，又如同最霸道的病毒程序，强行介入了钻头根部那混乱而污浊的能量回路，并非攻击，而是以一种违背其固有规律的方式，短暂地“疏通”并“放大”了淤塞点上游的能量输送！

　　就好像给一个即将堵塞的血管突然加压灌入了过量的血液——

　　“滋滋滋——砰！！！”

　　旋转钻头的转速猛地提升了不止一个档次，发出近乎撕裂耳膜的尖啸，表面的尖刺都因高速摩擦而变得通红！但紧接着，钻头根部那个本就脆弱的淤塞点无法承受这突如其来的能量洪流，猛地爆开一团刺眼的、混杂着电火花和暗紫色能量的光芒！小半个钻头连同连接的部分金属结构，竟然被这内部的能量暴走直接炸飞了出去！无数燃烧着暗紫色火焰的金属碎片和粘稠的、如同沥青般的污染物质四处飞溅！

　　“吼吼吼——！！！”

　　清道夫这次发出的吼叫，已经带上了明显的痛苦和衰弱！失去了最具威慑力的钻头口器，它的正面攻击能力大减，只剩下胡乱挥舞的触手和钩爪。

　　“干得漂亮！”许未晞大笑一声，趁它病要它命！他不再执着于攻击腿部，而是身形急转，如同旋风般绕着因断腿和炸口而行动愈发迟缓、暴怒却无奈的清道夫游走，血色刀光专门挑那些肉质凸起与金属舱体连接的根部、以及陈镜辞指出的其他结构脆弱点下手。每一次出刀都又快又狠，刀锋上附带的“禁绝”之力对于这种半生物半机械的畸变体，简直如同天敌，每一刀都能留下一道深深的、净化效果显著的伤口，带走大片污秽的组织和能量。

　　陈镜辞则在外围持续进行干扰和辅助。他用定义谐律制造小范围的能量湍流，干扰清道夫剩余触手的攻击轨迹；用局部空间凝固，短暂限制其行动；甚至尝试用音符能量去“感染”清道夫内部混乱的控制信号，让其不同的肢体偶尔出现不协调的“自己打自己”的滑稽场面（虽然效果不稳定）。

　　战斗的天平迅速倾斜。畸变的清道夫空有庞大的身躯和狂暴的力量，但在两人精妙而犀利的配合下，显得笨拙而无奈。它的攻击大多落空，砸得平台坑坑洼洼，烟尘四起，却连两人的衣角都难以碰到。而许未晞的刀和陈镜辞的定义，却如同庖丁解牛般，一点一点地瓦解着它的防御，破坏着它的结构。

　　“左边！它那个喷黑油的管子缩回去了！要喷毒雾！小心脚下油污打滑！”小洁的声音突然又从楼梯口传来，这次虽然还带着颤音，但似乎没那么害怕了，甚至带上了一点……现场解说的兴奋感？屏幕上的颜文字也变成了“(????????????)????！”。

　　许未晞闻言，余光一扫，果然看到一条缩回的触手末端喷口正在鼓胀，他立刻一个侧翻，躲开了下一秒喷射出的、范围更广的腥臭油雾，同时反手一刀，将旁边另一条试图偷袭的钩爪触手齐根斩断！

　　“它的屁股！动力舱散热口！那里防护最弱，颜色不一样！”小洁再次喊道，屏幕闪烁。

　　陈镜辞立刻指挥几道探查音符飞向清道夫尾部，果然发现一个被污垢半掩的网格状散热口，周围的金属颜色较新，防护薄弱。“许未晞！”

　　“来了！”许未晞心领神会，硬扛着一条液压臂的横扫（用刀身格挡，借力向后飘退），身形如电，骤然绕到清道夫因为断腿而转动不灵的侧后方，对准那个散热口，将全身“禁绝”之力灌注于刀尖，狠狠刺入！

　　“给老子——熄火！！”

　　【禁绝·裁决】！

　　这一次，不再是单纯的物理破坏或能量侵蚀，而是带着一丝“绝对否定”意志的裁决之力！血色刀光如同烧红的铁钎插入雪堆，毫无阻碍地穿透了散热格栅，深深刺入了清道夫尾部的动力核心区域！

　　“嗤——————！！！”

　　仿佛烧红的铁块投入冰水，又像是无数个气球同时漏气，一种尖锐到了极点的、混合着能量紊乱和机械报废的嘶鸣从清道夫体内爆发出来！它庞大的身躯如同被抽掉了脊梁骨，猛地剧烈痉挛起来！顶部所有的肉质凸起疯狂膨胀、爆裂，喷溅出大量暗紫色的、散发着恶臭的脓液！浑浊的红光眼睛瞬间黯淡、熄灭。六条液压腿（包括那条断的）同时僵直，然后失去了所有力量，“轰隆”一声，这庞大的畸变机械终于彻底趴窝，重重地砸在维修平台上，激起漫天灰尘和零星的、最后挣扎的电火花。只有一些细小的、无意识的抽搐还在残破的躯壳上延续。

　　平台上一片狼藉，到处都是坑洞、油污、金属碎片和散发恶臭的污染残留。许未晞拄着刀，微微喘息，额角见汗，但眼神明亮，看着那堆终于不再动弹的废铁，啐了一口：“呸！中看不中用的铁疙瘩！”

　　陈镜辞也收起乐谱，散去周身谐律，脸色略显苍白，但还算平稳。他走到清道夫残骸旁，谨慎地探查了一下，确认其能量反应彻底消失。“目标已失去活性。主要威胁清除。”他看向楼梯口，“小洁，你提供的信息很有用。”

　　小洁的圆滚滚身体这才完全从楼梯口滚了出来，屏幕上的颜文字已经变成了“ヽ(????▽??)ノ”，合成音也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欢快（以及一丝得意）：“成、成功啦！勇士们太厉害了！小洁只是……只是把以前偷偷观察到的、老大偶尔抱怨的这大块头的‘小毛病’说出来了而已！”它滚到清道夫残骸旁边，用小毛刷手臂小心翼翼地戳了戳那冰冷的外壳，又迅速缩回来，屏幕上换成“(￣▽￣*)ゞ”的表情，“它以前清理管道可快了，就是有时候会卡住，老大说它屁股后面的散热设计有问题，容易过热，还骂过采购部门贪便宜……没想到被污染了之后这么可怕……”

　　许未晞走到陈镜辞身边，看着小洁那副又怕又好奇的样子，忍不住咧嘴笑了笑：“你这小破烂，知道的还挺多。算你立功了，之前答应的‘大概没过期’的能量饮料，可以多给你一罐……如果我们找得到的话。”

　　小洁的屏幕瞬间亮起“(^▽^)”：“真的吗？谢谢勇士！控制室下面的储藏间里应该还有老大留下的库存！老大有囤积食物的习惯！虽然有些可能真的过期很久了……”

　　陈镜辞没理会关于能量饮料的讨论，他的目光投向了平台另一侧，那架通往更下层的维修梯。“通往控制室的路径应该畅通了。不过，经过刚才的战斗，我们需要短暂休整，恢复体力和谐律。”他看了一眼周围污秽的环境，“这里不适合。我们返回工坊，那里相对干净，也可以初步查看一下‘工程师’留下的记录。”

　　许未晞点头同意，刚才的战斗虽然胜得不算艰难，但持续的高强度谐律运用和神经紧绷，确实需要缓一缓。而且，身上难免溅到了一些污秽，也需要处理。

　　三人（两人一机）原路返回，小心地避开地面上还在缓慢燃烧的暗影“流质”残骸和有毒烟雾，重新爬上了楼梯，回到了相对“整洁”的创意工坊。

　　小洁一回到工坊，就像回到了自己的主场，屏幕上的颜文字都安稳了许多，变成了“(～￣▽￣)～”。它主动滚到那个蒸馏装置旁边，用吸盘手臂笨拙地操作了一下，竟然从下面接了一点相对清澈的液体在两个干净的（相对而言）金属杯里，递给许未晞和陈镜辞：“勇士们辛苦了！这是老大以前用净化过的冷凝水存的，虽然可能有点金属味，但是干净的！可以喝！”

　　许未晞接过杯子，狐疑地闻了闻，确实只有一点淡淡的、类似蒸馏水的味道和极其微弱的金属气息。他看了一眼陈镜辞，陈镜辞微微点头，表示通过谐律探测基本安全。许未晞这才小口喝了一下，水质清凉，确实解渴。

　　两人找了个相对干净的地方坐下，卸下背囊，开始处理身上轻微的擦伤和污渍，并服用随身携带的营养剂补充能量。小洁则在一旁，用它的毛刷和吸盘，努力清理着刚才战斗时带上来的一点灰尘和油污碎屑，虽然效率低下，但态度认真。

　　短暂的沉默后，许未晞一边用一块干净布擦拭刀身上的污秽，一边开口：“这‘工程师’……有点意思。搞出这么个游乐园，还养着这么个话痨清洁机器人，自己却不见了。下面那个控制室，会不会有他留下的线索？或者……”他看向房间深处那台谐律共振记录仪，“这破机器里，有他去了哪的记录？”

　　陈镜辞已经再次走到了那台记录仪前，开始仔细检查其结构和能量供应。“这台仪器需要启动能源。小洁，工坊里还有可用的能量源吗？比如备用的能量晶体？”

　　小洁停止清洁，滚了过来，屏幕闪烁“(????ω??`)?”：“能量晶体……老大好像用完了。不过，那个‘谐律游乐园’的‘情绪共鸣跷跷板’下面，好像连着一个小型的、老大自制的谐律能量收集转化阵列，理论上可以从游乐园里残余的、游荡的微弱谐律波动里收集一点点能量，给一些低功耗设备用……但是不知道还能不能用，而且怎么取出来也是个问题……”

　　陈镜辞若有所思。“情绪共鸣跷跷板……那或许是下一个需要查看的地点。不过在此之前，”他看向那扇通往下方控制室的小门，“我们必须先确保控制室本身的安全，并获取可能的地图或结构资料。休息十分钟，然后我们下去。”

　　许未晞活动了一下手腕，将擦亮的刀归鞘：“行。早点搞定这破中转站，拿了该拿的东西，赶紧离开这鬼地方。我总觉得……”他环顾了一下这个充满荒诞发明和涂鸦的工坊，又想起下面那个畸变的清道夫，“这地方，疯得不只是那个‘工程师’。”

　　小洁的屏幕适时地换成了“(；??д｀)ゞ”，小声嘟囔：“其实……老大不疯的时候，还挺好的……就是‘不疯的时候’越来越少了……”

　　陈镜辞没有评论，只是安静地调息，恢复着消耗的精神力。他的目光再次扫过墙上那些层层叠叠的设计图，掠过那些荒诞却又透着巧思的发明半成品，最后落在那台沉默的记录仪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