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要和你谱和弦》晴笙悠

43、第 43 章

　　“不再是‘相声’……”这句话像一句魔咒，在接下来的“高强度、高拟真模拟环境适应性训练”中，以一种让陈镜辞和许未晞都始料未及的、充满了“创意”（或者说恶趣味）的方式，被医疗团队付诸实践。

　　埃利奥特似乎从“谐律相声”和“灾难性才艺表演”中汲取了“灵感”，认为常规的训练方式对这两个思维和行为模式都“异于常人”的家伙效果有限，必须上点“猛药”——用极限压力和极端情境，强行“锻造”他们的协同本能。

　　于是，“极限整蛊训练营”拉开了帷幕。

　　第一课：“信息过载与逻辑陷阱的共舞”。

　　训练场景是一个看似平静、充满柔和光线和舒缓背景音乐的虚拟休息室。陈镜辞和许未晞被要求坐在两张舒适的椅子上，完成一项“简单的认知游戏”——轮流从屏幕上显示的一堆看似毫无关联的符号、数字、词语中，找出隐藏的规律，并口头报告。

　　“这算什么训练？”许未晞看着屏幕上那些鬼画符一样的图案，觉得又是陈镜辞那类人喜欢的无聊把戏。

　　“训练你们在看似无害、实则充满信息干扰和逻辑误导的环境中，保持思维清晰、聚焦关键信息、并有效沟通的能力。”埃利奥特的声音透着一种跃跃欲试，“游戏共十轮。开始。”

　　第一轮还算正常。陈镜辞快速找出了符号间的几何对称规律，许未晞虽然觉得麻烦，但也磕磕绊绊地根据陈镜辞的提示（“看颜色渐变”），找到了规律。

　　但从第二轮开始，画风突变。

　　就在许未晞皱着眉头盯着屏幕，试图从一堆乱码中找出头绪时，房间的灯光毫无征兆地开始频闪，颜色在红绿蓝之间疯狂切换，同时背景音乐变成了刺耳的、不协调的金属刮擦声和婴儿啼哭的混合音效。他脑子里那“堡垒”系统立刻将这种视听轰炸判定为“感官攻击”，启动了强力过滤和屏蔽，但也让他更加烦躁，注意力难以集中。

　　“干扰源……视觉频率每秒十五次，听觉组合旨在引发本能厌恶。”陈镜辞的声音在旁边响起，虽然也受到干扰，但依旧努力保持分析，“规律可能隐藏在……排除主要干扰后的剩余视觉残留或听觉节拍间隔中……”

　　许未晞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只觉得耳朵里嗡嗡作响，眼前发花。他低吼一声：“闭嘴！吵死了！”然后凭着蛮横的直觉，胡乱指了一个看起来稍微顺眼点的符号：“这个！”

　　“错误。”系统冷冰冰地提示。同时，一股微弱的、模拟“挫败感”的谐律脉冲轻轻扫过两人。

　　第三轮，轮到陈镜辞主攻。屏幕上显示的不再是静态符号，而是一段快速滚动的、夹杂着真假信息的文字流，要求找出其中唯一一句完全符合逻辑且与当前场景（虚拟休息室）无关的陈述。

　　陈镜辞刚集中精神开始阅读，他身下的椅子突然开始毫无规律地轻微但持续地前后左右摇晃、倾斜，模拟“不稳定支撑面”。同时，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淡淡的、难以形容的古怪气味（模拟信息素干扰）。这突如其来的物理和嗅觉干扰，让他那习惯于稳定环境进行精密计算的系统瞬间受到了冲击。他试图稳住身体，同时屏蔽气味，还要从高速滚动的文字中抓取关键信息……“混沌运算区”有点过载的迹象，开始跳出一些无关紧要的关联（“这种摇晃模式与旧时代某种按摩椅故障数据相似度37%……”）。

　　“左边第三个词开始的那句话……‘虚拟水杯的折射率异常’……与场景物理参数不符，且逻辑自洽……”陈镜辞艰难地汇报，额头冒汗。

　　“回答超时。答案错误。”系统再次判定。又一股稍强的“挫败感”脉冲。

　　接下来的几轮，干扰方式层出不穷，且专门针对两人的弱点。对许未晞，就用复杂多变的视觉图案、突如其来的巨大噪音、或者模拟“被窥视感”的精神谐律来挑战他“堡垒”系统的过滤极限和耐心。对陈镜辞，就用支离破碎的信息呈现方式、互相矛盾的逻辑线索、或者模拟“认知混淆”的谐律迷雾来考验他信息处理和筛选的能力。

　　两人被折腾得头晕眼花，脾气暴躁（许未晞）或计算紊乱（陈镜辞）。沟通更是灾难。许未晞被干扰得根本听不进陈镜辞的分析，陈镜辞则在自身难保的情况下给出的建议往往滞后或过于复杂。他们像两个在狂风暴雨和地震中，还要合作解谜题的倒霉蛋，错误连连，“挫败感”脉冲一次比一次强，那感觉就像是脑子里被塞进了一个不断膨胀的、充满负面情绪的棉花球，又闷又烦躁。

　　第十轮，终极考验。屏幕上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片不断变幻色彩的混沌光影，以及一个声音提示：“请用不超过三句话，协同描述你们此刻最想对训练设计者（埃利奥特医生）做的事。”

　　许未晞被各种干扰搞得火冒三丈，脑子一热，脱口而出：“老子想把他塞进那破模拟舱！让他也尝尝被闪瞎眼、吵聋耳朵、还要猜他妈鬼画符的滋味！”

　　几乎同时，同样被折磨得够呛、逻辑有些崩坏的陈镜辞，下意识地接了一句，语气依旧带着残存的学术框架，但内容已经完全跑偏：“附议。并建议将干扰参数进一步量化，构建‘医生耐受性模型’，以验证其训练理论的‘对称公平性’与‘实践可行性’。”

　　两人的“协同描述”虽然一个粗俗暴力，一个扭曲学术，但核心情绪（想揍埃利奥特）和补充建议（让他自己试试）竟然诡异地……同步了？

　　短暂的沉默后。

　　“噗……”监控室里传来不知道谁没憋住的笑声。

　　埃利奥特推了推眼镜，看着屏幕上记录的两人近乎同步的脑波谐律峰值（在说出“想揍他”相关意图时），以及那虽然离谱但确实算“协同”的描述，在记录板上写下：“在极端负面情绪和认知压力下，首次出现高度同步的、非战术性的‘意图-情绪共鸣’。虽内容不当，但同步机制值得研究。训练目标部分达成。”

　　第一课结束，两人走出模拟舱时，都像是刚从一场精神上的群殴中幸存下来，脚步虚浮，眼神发直。许未晞恶狠狠地瞪着实验室的方向，陈镜辞则还在无意识地喃喃自语：“……对称公平性……需控制变量……”

　　第二课：“信任崩塌与重塑的过山车”。

　　这次场景是一个悬于虚空的、仅由几块不断明灭闪烁、看起来极不可靠的能量踏板组成的“浮桥”，桥下是模拟的、深不见底的黑暗虚空，传来令人心悸的吸力。任务很简单：两人协作，从浮桥一端走到另一端。规则：必须同时踩在相邻踏板上，踏板才会稳定承重超过一秒；任何一人单独站立或踩错顺序，踏板都会瞬间熄灭，导致坠落（虚拟的，但有强烈的失重和撞击模拟）。

　　这摆明了是考验信任、同步和身体协调。

　　“这他妈是哪个疯子想的点子？”许未晞看着那些明灭不定、毫无规律的踏板，感觉自己的恐高症（如果他有的话）都要被逼出来了。他体内的“堡垒”系统对脚下这种“不确定支撑”表现出了强烈的排斥，冰冷的警报感不断提醒他“地面不可靠，建议飞行或寻找稳固支点”——可惜这里没有。

　　陈镜辞则已经开始飞快计算：“踏板闪烁序列存在隐藏规律……并非完全随机……亮灭周期与某种分形数学相关……我们需要建立同步步进协议，根据我的计算口令同时移动……”

　　“少废话！走！”许未晞没耐心听他算完，看准离自己最近的一块亮起的踏板，一步踏了上去。踏板在他脚下微微一亮，似乎还算稳固。他立刻回头吼道：“快过来！”

　　陈镜辞刚算出第一步的最佳时机和落点，见许未晞已经动了，只得赶紧跟上，试图踏向许未晞旁边那块理论上应该同步亮起的踏板。然而，许未晞的抢先行动打乱了他计算中的初始相位，那块踏板在他脚落下的瞬间，恰好由亮转暗！

　　“小心！”陈镜辞只来得及喊一声，脚下瞬间踏空，强烈的失重感传来，他整个人向下坠去！

　　“操！”许未晞骂了一声，几乎是本能地，在陈镜辞坠落的瞬间，伸手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巨大的下坠力带得他也一个趔趄，脚下踏板疯狂闪烁，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

　　陈镜辞悬在半空，仰头看着许未晞因为用力而绷紧的脸和手臂上凸起的青筋，以及对方眼中那一闪而过的、绝非计算的、纯粹的“不能松手”的意志。他体内的“混沌运算区”还在试图计算如何利用剩余踏板和许未晞的拉力摆荡上去，但某个更深处的东西，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依靠蛮力和本能实现的“救援”触动了一下。

　　许未晞咬牙，手臂肌肉贲张，背后的暗红色光翼“嗡”地展开到最大，不是用来飞，而是用来提供额外的稳定和微调平衡。他低吼一声，硬生生将陈镜辞往上拽！

　　陈镜辞也立刻配合，用谐律轻微助推，减少许未晞的负担。两人合力，陈镜辞终于艰难地爬回了踏板上，脚下的那块踏板也终于稳定下来。

　　两人喘着粗气，惊魂未定地站在相邻的两块踏板上，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对方呼吸的灼热。

　　“你他妈……能不能听一次指挥？！”许未晞喘匀了气，第一句话就是骂。

　　“你的行动……缺乏协同基础，打乱了初始序列。”陈镜辞也气息不稳，但不忘指出问题。

　　“序列个屁！等你算完老子都掉下去八百回了！”

　　“但不计算，我们刚才就已经掉下去了！”

　　眼看又要吵起来，脚下的踏板又开始不稳定地闪烁，提醒他们还在危险中。

　　“现在怎么办？”许未晞看着前方依旧明灭不定、似乎无穷无尽的踏板，没好气地问。

　　陈镜辞快速观察着新的踏板序列，大脑飞速重新计算：“……新序列已生成。这次，我数节奏，你跟我同时动。我喊‘一’，我们一起抬脚迈向下一对亮起的踏板，‘二’落脚。节奏必须绝对一致，落点必须精准。明白？”

　　许未晞看了看脚下深渊，又看了看陈镜辞那异常严肃认真的脸，最终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行。”

　　“准备——一！”陈镜辞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

　　两人同时抬脚，迈向计算好的位置。

　　“二！”

　　脚步落下，踏板稳定亮起。

　　成功了。

　　“继续！一！二！……一！二！”

　　在陈镜辞简洁有力的口令和精准计算下，两人开始以一种奇特的、同步的节奏，在浮桥上移动。许未晞强迫自己完全信任陈镜辞的指令，压抑住抢先行动的冲动；陈镜辞则全神贯注于计算和口令，确保每一次落点都万无一失。

　　一开始还有些僵硬和迟疑，但几次成功后，节奏渐渐顺畅起来。许未晞发现，跟着陈镜辞的口令走，虽然别扭，但确实省心省力，不用自己费神判断那些该死的踏板什么时候亮。陈镜辞也发现，当许未晞完全信任并执行他的指令时，整个系统的可预测性和稳定性大大增加，他的计算压力反而小了。

　　他们像两个笨拙但逐渐找到默契的舞者，在危险的虚空中，踏着由数学和信任编织的节拍，一步步前行。虽然中途还是因为许未晞偶尔的急躁或陈镜辞计算微调导致的小小不同步，而几次险些踩空，引发惊呼和手忙脚乱的互相拉扯（有一次许未晞为了拉陈镜辞，差点自己栽下去，被陈镜辞用一道临时定义的“空气墙”险险托住），但终究是有惊无险地抵达了对岸。

　　踏上坚实（模拟的）地面时，两人都长出了一口气，背后已经被冷汗浸湿。许未晞一屁股坐在地上，陈镜辞也靠着墙壁，微微喘息。

　　“记录：在面临坠落威胁时，触发基于生存本能的快速信任建立与肢体协同。后期通过明确口令和计算引导，实现了较高水平的步调同步。信任基础初步建立，但依旧脆弱。”埃利奥特记录。

　　第三课：“谐律资源争夺与共享的囚徒困境”。

　　场景是一个密闭的、能量逐渐衰减的房间。房间中央有一个维持房间基本稳定（防止被外部模拟压力压垮）的“谐律核心”，但能量输出有限，且不稳定。两人各自身上连接着一个“个人谐律维持装置”，需要消耗能量来抵御房间里不断增加的、模拟“环境侵蚀”的负面谐律效应。此外，房间内随机刷新一些“能量补给球”，可以被吸收以补充个人装置或加固中央核心。

　　任务：在房间崩溃前，存活二十分钟。

　　这简直是为他们俩“量身定做”的困境。许未晞的“堡垒”系统对“环境侵蚀”极为敏感，消耗能量抵御的需求很大；陈镜辞的多重系统虽然对侵蚀抵抗稍好，但他为了维持计算和可能的定义操作，能量消耗也不低。中央核心需要能量维持，否则房间提前崩溃，任务失败。能量补给球数量有限，刷新位置随机。

　　一开始，两人还能勉强维持表面和平，各自抵御侵蚀，看到补给球就近吸收，偶尔给核心补充一点。

　　但随着时间推移，侵蚀加剧，能量消耗加快，补给球刷新变慢，气氛开始紧张。

　　许未晞因为“堡垒”系统消耗大，很快就感觉个人装置能量吃紧。看到一个补给球刷新在离他稍远、但离陈镜辞较近的位置，他下意识就想冲过去抢。

　　几乎同时，陈镜辞也看到了那个球。他的计算显示，如果自己拿到这个球，可以多支撑至少三分钟，并有富余能量尝试稳定核心的某个波动节点。但如果被许未晞拿走，自己的能量储备将很快见底。

　　两人同时动了！

　　许未晞动作更快，带着一股蛮横的气势扑向补给球。陈镜辞则释放了一道微弱的谐律牵引，试图将球拉向自己。

　　两股力量在空中碰撞，补给球“啪”地一声被扯碎，能量逸散了一大半，只剩下少许被两人勉强均分。

　　“你他妈抢什么？！”许未晞怒道。

　　“我的计算显示，我获取此补给球的整体生存效益更高。”陈镜辞冷静（但语气急促）地反驳。

　　“放屁！老子没能量了第一个完蛋！”

　　“但我若失去计算和稳定能力，房间崩溃更快，我们都完蛋！”

　　争执间，侵蚀效果加强，两人都闷哼一声，个人装置的警报响起。

　　下一个补给球刷新时，情况更加恶劣。两人都红了眼，不再沟通，直接用谐律对轰抢夺，结果再次导致补给球损毁，收获寥寥。中央核心因为缺乏补充，稳定性开始下降，房间墙壁出现裂痕（模拟的）。

　　“警告：谐律核心稳定性下降至百分之六十。预计崩溃时间提前。”系统提示音冰冷。

　　压力和危机感让两人都有些失去理智。许未晞觉得陈镜辞那套“计算”和“效益”在抢命的时候狗屁不通；陈镜辞觉得许未晞的蛮横和短视在拖所有人下水。

　　就在房间摇晃加剧，个人装置能量即将见底，下一个补给球刷新在房间正中央——一个对两人距离相等的位置时，两人同时僵住了。

　　互相抢夺，很可能再次同归于尽。放任不管，核心崩溃也是死。

　　千钧一发之际，许未晞体内那“堡垒”系统在极端生存压力下，基于其“存在维持”的最高逻辑，突然跳过了情绪和争吵，向陈镜辞的方向发送了一道极其微弱、但异常清晰的“压缩意图”——不是语言，更像是一种本能的“提案”：同步吸收，按需分配，优先稳核心。

　　几乎同时，陈镜辞那“混沌运算区”也在死亡威胁下，强行整合了所有计算资源，得出了唯一的最优解，并同样以非语言的方式，向许未晞反馈了一个清晰的“响应”：同意。测算比例：你六我四，吸收后你立刻输送三成能量至核心节点A，我处理节点B。

　　电光火石之间，两人甚至来不及用语言确认，就凭着那瞬间交换的“意图”，同时扑向中央的补给球！这一次，没有抢夺，没有对冲。两人的谐律在接触补给球的瞬间，如同演练过千百遍般，精准地同步包裹、吸收、然后按照“协议”，能量流迅速分流，一部分按比例融入各自装置，另一部分毫不犹豫地射向中央核心那两个最不稳定的节点！

　　补给球被完美吸收，能量没有丝毫浪费。核心的两个波动节点被及时稳定，崩溃倒计时暂停，甚至略微回升。

　　两人落在房间两侧，喘着粗气，惊愕地对视着。刚才那一瞬间的、超越语言的默契配合，流畅得让他们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没有争吵，没有算计，只有基于最底层生存需求的、赤裸裸的“合作共赢”。

　　接下来的时间，他们仿佛开了窍。虽然补给球依旧稀少，但每当刷新，两人不再盲目争夺，而是会有一个极其短暂的“停顿”——仿佛在无声地交换信息或达成共识，然后迅速协同吸收、分配、加固核心。效率比之前各自为战或互相抢夺时，高了数倍不止。

　　当二十分钟倒计时结束，房间虽然摇摇欲坠，但终究没有崩溃时，两人都有些虚脱，但眼中却闪烁着一种奇异的光芒。那不仅仅是因为幸存，更是因为体验到了那种在绝境中，无需多言、仅凭底层逻辑和瞬间“理解”就能达成高效协同的……可能性。

　　“记录：在生存资源极度匮乏和竞争压力下，触发了基于系统底层逻辑（生存与存在维护）的非语言高效协同协议。协同决策速度、能量分配精度、任务执行同步性均达到前所未有的高水平。证明其‘悖论共生’系统在极端压力下，具备超越意识层面的深度协同潜力。”埃利奥特的记录笔飞速移动，语气带着兴奋。

　　后续的训练课目，花样百出，一个比一个“刁钻”，一个比一个“整蛊”。有需要在强电磁干扰下靠摩斯密码般的光信号沟通协作拆弹（模拟）的；有被扔进模拟的“镜子迷宫”需要背靠背识别真假路径和敌人的；甚至还有一次，要求他们在全身涂满特制的、会干扰谐律感知的黏糊糊“史莱姆凝胶”的情况下，合作打开一个复杂的机械锁……

　　每一堂课都是一场精神和□□的折磨，充满了意外、尴尬、争吵、以及偶尔灵光一现的、令人惊喜的默契。两人被折腾得筋疲力尽，但也以惊人的速度适应着、学习着、改变着。

　　许未晞开始学会在非战斗情境下，有意识地“调低”他那“堡垒”系统的防御敏感度，尝试更精细地控制能量输出，甚至在陈镜辞计算时，能忍着不耐，给他几秒钟的“安静时间”。

　　陈镜辞则逼迫自己学习用更简洁、更直观（甚至带点许未晞能理解的粗暴比喻）的方式沟通，在战斗中减少不必要的复杂计算，更多依赖模式识别和快速预判，并将部分“后台分析”的结果，尝试以更直接的感觉或意向传递给许未晞。

　　他们之间那种随机的、微弱的“非语言连接”，出现的频率和稳定性似乎在缓慢提升。虽然还远未达到随心所欲的程度，但至少不再是完全的“噪音”，而开始变成一种在关键时刻可能发挥作用的、模糊的“直觉”或“预感”。

　　当然，“谐律相声”的本质并未改变。他们依然会吵架，会互相嫌弃，会在训练中搞出令人啼笑皆非的乌龙（比如有一次陈镜辞试图用定义法则帮许未晞清除身上的“史莱姆凝胶”，结果不小心把凝胶的“粘性”定义成了“弹性”，导致许未晞像个人形弹力球一样在训练场里蹦跶了好几分钟才被陈镜辞手忙脚乱地“定义”回来，沦为医疗团队数日笑谈）。

　　但所有人都能感觉到，某种更深层的东西，正在这些荒诞、痛苦而又不可或缺的训练中，缓慢而坚定地生长、连接、固化。

　　直到那一天，训练被一个来自外部的紧急通讯打断。

　　当时，两人正在模拟一场“废墟巷战突袭与撤离”，配合刚刚有了点起色，正杀得难解难分（模拟的）。突然，所有模拟景象冻结、消散，训练场灯光恢复常亮。

　　埃利奥特严肃的声音响起：“训练暂停。陈镜辞，许未晞，立刻到主会议室。雷克队长和莫娜医生有紧急情况通报。”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相同的预感——平静（如果那能算平静）的“整蛊训练”日子，恐怕要暂时告一段落了。

　　主会议室的气氛，比任何一次训练后的评估都要凝重。莫娜医生站在全息地图前，眉头微锁。雷克队长抱着胳膊，脸色如同暴风雨前的铅云。埃利奥特、哈罗德、莉亚等人悉数在场，连平时很少露面的据点技术主管——一个头发花白、总爱摆弄些古怪小机械的老工程师“扳手”也在，他正对着一个便携式能量分析仪皱眉嘀咕。

　　陈镜辞和许未晞快步走入，身上还带着模拟训练后的微汗和未完全平息的能量波动。他们的出现，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情况有变。”雷克开门见山，手指在全息地图上一点，正是那个民用谐律信号中转站废墟的坐标。“三个小时前，我们设置在该区域外围的第七号远程观测哨，传回了一段异常数据后，失去了联系。自动应急协议启动，派出的无人机在靠近哨所位置时，捕捉到了这个。”

　　全息图像切换，显示出一段有些晃动的、由无人机在低空拍摄的录像。画面中，原本只有残垣断壁的废墟区域，此刻被一层稀薄的、不断扭曲流动的暗紫色能量雾霭所笼罩。雾霭似乎是从地下渗透出来的，主要集中在西侧——也就是那扇伪装金属门所在的区域。雾气中，偶尔能看到细小的、如同电弧般的暗金色能量丝线闪烁，发出滋滋的轻响。

　　“暗紫色能量雾霭，初步分析，谐律特征与你们上次采集到的门体屏蔽层残留，以及陈镜辞报告中提到的‘背景心跳’的某种高阶谐波，存在关联性。”埃利奥特调出频谱对比图，“但强度增加了数百倍，且带有明显的‘活性’和‘侵蚀性’。第七号哨所很可能是在被这种雾气接触后，内部精密仪器瞬间过载失灵，导致失联。”

　　“更麻烦的是，”哈罗德指着地图上另一个方向，“大约在同一时间，据点东北方向约十五公里外的‘旧排水枢纽’区域，也监测到了小规模的杂音生物异常聚集现象。目前没有进攻迹象，但动向可疑。”

　　莫娜接过话头：“两处异常，一处在我们发现的地下设施附近，一处在相对遥远的另一处废墟节点，几乎同时发生。这很难用巧合解释。我们认为，很可能我们之前的侦察，或者别的原因，已经‘惊动’了地下那个东西。这些能量雾霭，可能是它某种‘防御机制’的启动，或者……‘泄漏’。”

　　“泄漏？”许未晞眼神一凛。

　　“就像一罐存放了很久的、内部压力不稳的易爆物，因为外界的轻微扰动，开始出现裂缝，里面的东西开始渗出来。”扳手老工程师用他特有的、带着机油味的比喻解释道，“那雾气的谐律构成非常……古老且扭曲，我看不懂，但它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放任不管，可能会污染更大范围，或者引来更麻烦的玩意（指杂音或其他东西）。”

　　陈镜辞紧盯着那暗紫色的雾气影像，脑海中飞快地关联着父亲笔记的碎片、已知的“摇篮”技术体系、以及自身异化系统对那些能量特征的细微感应。“如果那真的是一个‘静滞核心’，这种泄漏可能意味着它的‘维持协议’出现了不稳定，或者……正在被什么东西从内部或外部‘唤醒’。”

　　“不管是什么，我们不能坐视那玩意把毒气喷得到处都是，更不能让那雾气引来更多杂音，或者暴露出地下设施的位置。”雷克沉声道，“必须尽快处理。要么设法‘堵住’泄漏点，要么……在事态失控前，搞清楚下面到底是什么，以及如何安全地‘关闭’或‘处理’它。”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到陈镜辞和许未晞身上。

　　“你们是我们这里，对‘摇篮’古技术、‘禁绝’谐律，以及这种……‘异常能量状态’最有经验和感知能力的人。”莫娜看着他们，语气郑重，“经过这段时间的训练，你们的身体状况和初步协同能力，也达到了可以应对一定风险任务的标准。因此，我们决定成立一个临时的特别调查小队，由你们两人作为核心，前往中转站废墟，执行以下任务优先级：”

　　她竖起手指：“第一，评估能量雾霭的扩散范围、强度变化趋势及潜在危害。第二，尝试在不深入的情况下，寻找并封锁主要的泄漏点（很可能与那扇门有关）。第三，如果条件允许且风险可控，对地下设施入口进行更深入的扫描和分析，尝试建立更准确的风险模型。第四，如有任何遭遇战或无法应对的情况，立即撤退，保全自身为第一要务。”

　　“我们会为你们提供最大限度的支援。”雷克补充，“一支精锐的快速反应小队会在安全距离外待命，随时准备接应或提供火力掩护。‘扳手’会给你们准备一些可能用得上的特种装备。但真正靠近和面对那些雾气、还有那扇门的，只能是你们。”

　　任务来了。不再是训练，不再是模拟。是真刀真枪，面对一个正在“漏气”的、埋藏了不知多久的古老秘密（或炸弹）。

　　许未晞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眼中战意与警惕交织：“什么时候出发？”

　　“一小时后。”莫娜道，“你们有半小时准备和接收装备，半小时进行最后的任务简报和身体状态确认。”

　　“明白。”陈镜辞点头，琥珀色的眸子深处，数据流般的微光悄然流转，他已经开始在心中构建任务模型和风险预案。

　　半小时后，医疗单元的装备准备室里。

　　扳手老工程师如同一个展示古怪玩具的孩子，兴奋（或者说幸灾乐祸）地向两人介绍着几件特制装备。

　　“首先是这个，‘谐律吸附与中和护符’。”他拿起两个看起来像是用废旧电路板和不明金属片粗糙焊接而成、还连着几根裸露导线的吊坠，不由分说地挂在了两人脖子上，“这玩意儿能像海绵一样，缓慢吸收你们周围一定范围内的异常谐律辐射（特指那种暗紫色雾气），并在内部进行初步的惰性化处理。虽然容量有限，但能给你们争取点时间，减轻直接侵蚀。副作用是……戴着可能有点麻酥酥的，像被微弱的静电持续电击。”

　　许未晞捏着那个丑了吧唧、还滋滋冒着微弱蓝光的“护符”，一脸嫌弃：“这玩意儿靠谱吗？别他妈关键时刻炸了。”

　　“炸不了！最多冒点烟！”扳手拍着胸脯，“我老扳手的手艺，你们放心！”

　　陈镜辞则认真观察着护符的结构，试图理解其原理，但那些粗暴的焊接和看似随意的能量回路让他眉头微皱，最终选择暂时接受这个“土法上马”的解决方案。

　　“然后是，‘高穿透性谐律探测探针’。”扳手又拿出两根约三十公分长、顶端有个小晶体的金属短棒，“这是好东西！能发射一种特殊频率的谐律束，对大多数能量屏蔽有一定的穿透效果，可以帮你们远距离扫描门后的情况，或者探测雾气的源头。注意，发射时功率别调太高，这玩意儿耗能快，而且发射时会产生明显的谐律波动，可能会惊动什么东西。”

　　“最后，是这个——”扳手神秘兮兮地掏出一个巴掌大小、方方正正、表面有几个按钮的金属盒子，“‘多功能谐律干扰发生装置·实验型三号’，我管它叫‘扰频器’！按下红色按钮，可以释放一个持续数秒的、覆盖范围不大的高强度全频段谐律干扰场，能暂时瘫痪大多数依赖精细谐律控制的机关、陷阱，或者干扰一些能量体的行动！但注意，这玩意儿是无差别干扰，你们自己也会受影响！慎用！蓝色按钮是低强度、定向的谐律噪音，可以用来吸引注意力或者制造点小混乱。绿色按钮……呃，那个是自检，没事别按。”

　　看着这个按钮颜色鲜艳、用途危险、还贴着“实验型·后果自负”标签的金属盒子，许未晞嘴角抽搐：“你确定这是去执行任务，不是去搞爆破拆迁？”

　　陈镜辞却接过了“扰频器”，仔细查看，然后很认真地问道：“干扰场的作用半径、持续时间、对不同类型谐律结构的影响衰减曲线数据有吗？自检功能的触发条件和反馈机制是什么？”

　　扳手被问得一愣，挠了挠头：“这个……半径大概十米？持续时间看能量余量……衰减曲线？那是什么？自检就是会‘哔’一声然后指示灯闪几下……哎呀，小伙子，别那么较真，好用就行！”

　　陈镜辞：“……”

　　半小时后，图书馆据点三层出口。陈镜辞和许未晞全副武装，脖子上挂着滋滋作响的“护符”，腰带上别着探测棒和“扰频器”，手持常规武器（许未晞是合金短剑，陈镜辞暂时以乐谱作为施法媒介），背后是快速反应小队和雷克队长凝重的目光。

　　“保持通讯畅通，监测数据我们会实时关注。记住任务优先级，不要逞强。”莫娜最后叮嘱。

　　“走了。”许未晞简短地应了一声，率先踏出了合金门。陈镜辞紧随其后。

　　外界的天光比上次更加晦暗，永续的灰霾似乎更浓了。空气中弥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让人不安的“气息”。两人没有浪费时间，按照预定路线，快速向中转站废墟方向移动。

　　越接近目标区域，那种不安感越强。周围的废墟景象似乎比上次更加“沉寂”，连常见的风声和细微的窸窣声都消失了，只有两人踩在瓦砾上的沙沙声和脖子上护符发出的轻微滋滋声。腕上的监测仪显示，环境中的异常谐律辐射读数正在缓慢而稳定地上升。

　　“雾气浓度在增加。”陈镜辞看着探测仪屏幕，低声道，“前方约五百米，进入可视雾区边缘。”

　　很快，他们就看到了那层稀薄的、不断扭曲流动的暗紫色雾气，如同有生命的帐幔，笼罩着前方的废墟。雾气比无人机拍摄的画面看起来更加……“粘稠”，光线在其中发生诡异的折射，让后面的景物显得模糊而扭曲。靠近时，能闻到一股淡淡的、类似臭氧和腐朽金属混合的刺鼻气味。

　　许未晞体内的“堡垒”系统立刻发出了强烈警报，冰冷的扫描波扫向雾气，反馈回的信息是“高浓度未知能量污染，具有侵蚀性及潜在精神干扰特性，威胁等级高”。他强行压制住系统想要立刻释放“否定”场净化一片区域的冲动，握紧了短剑。

　　陈镜辞也感到不适。他的多重感知系统捕捉到雾气中混乱的能量频率和那些暗金色能量丝线危险的“活性”。他激活了脖子上的“护符”，一阵更明显的麻酥感传来，同时探测仪显示，周围的异常谐律读数有了微弱的下降趋势——护符起作用了，虽然效果有限。

　　“按计划，先沿雾区边缘侦察，寻找泄漏最集中的点，并评估扩散趋势。”陈镜辞说道，同时释放出一道细微的银白色谐律丝线，如同探路杖般小心翼翼地向雾气中探去，测试其反应。

　　两人保持警惕，一前一后，沿着雾区边缘开始移动。许未晞负责警戒四周和前方，陈镜辞则专注于探测仪数据和自身谐律探测的反馈。

　　雾气比预想的更“狡猾”。它并非均匀分布，而是在某些区域（通常是地势较低处或建筑缝隙）更加浓密，形成一个个小范围的“雾团”。这些雾团似乎具有一定的“流动性”，会随着难以察觉的能量流缓慢移动、合并或分裂。

　　在一个倒塌的广告牌骨架下方，他们遇到了第一个“雾团”。暗紫色的雾气在这里几乎凝成实质，翻滚涌动，内部的暗金色电弧频繁闪现。陈镜辞的探测丝线刚接触雾团边缘，就感到一股强烈的排斥和侵蚀感，丝线迅速变得暗淡、不稳定。

　　“这里泄漏强度很高，可能是初步的‘喷发点’之一。”陈镜辞记录下坐标，“尝试用‘吸附护符’靠近吸收，看看能否减缓其扩散或削弱浓度。”

　　许未晞点点头，两人小心翼翼地靠近那个雾团。随着距离拉近，脖子上护符的麻酥感变成了明显的针刺感，吸收速率加快。雾团似乎也“察觉”到了他们的靠近，翻滚得更加剧烈，几道暗金色电弧突然窜出，如同毒蛇般射向两人！

　　“躲开！”许未晞低喝，侧身闪避，同时短剑一挥，带着“禁绝”气息的能量刃将一道电弧斩碎。陈镜辞也轻盈地后跃，乐谱自动翻开，释放出一道柔和的银白色屏障，将另一道电弧偏转消弭。

　　电弧被击散后，化为更细碎的能量光点，大部分被护符吸收，小部分消散在空气中。雾团的浓度似乎肉眼可见地降低了一丝丝，但很快又从地下补充上来，恢复原状。

　　“治标不治本。”许未晞皱眉，“源头不堵住，这玩意儿无穷无尽。”

　　“至少证明了‘吸附护符’有效，可以作为临时压制手段。”陈镜辞记录着数据，“继续寻找，主要泄漏点很可能还是在那扇门附近。”

　　他们绕过几个大小不一的雾团，逐渐接近废墟的核心区域。这里的雾气更加浓郁，能见度下降，空气中那股刺鼻气味也越发明显。陈镜辞不得不持续维持着一个小范围的谐律净化场，过滤吸入的空气，许未晞则撑起了低强度的“否定”屏障，抵御雾气对身体的直接侵蚀。

　　终于，他们再次看到了那扇伪装成锈蚀金属的门。此刻，它周围的景象令人心悸。

　　门本身似乎没有太大变化，依旧锈迹斑斑，但门缝处、以及门下方的地面裂隙中，正源源不断地涌出浓稠得近乎液体的暗紫色能量流！这些能量流与空气接触后，迅速气化成他们看到的雾气，但源头处的“液态”部分，散发着令人头皮发麻的能量波动和更加刺鼻的腐败气味。门周围的地面、墙壁，都覆盖上了一层诡异的、如同苔藓般的暗紫色晶化物质，还在缓慢地蔓延。

　　“泄漏源头确认。”陈镜辞的声音透过面罩传来，带着凝重，“强度远超预期。门体结构在能量冲击下似乎出现了微小的物理变形，屏蔽层可能已经部分失效或过载。”

　　“怎么堵？”许未晞盯着那不断涌出的“能量脓液”，只觉得一阵反胃。他的“堡垒”系统给出了数个“净化方案”，但都需要消耗巨大能量，且可能引发不可预知的连锁反应。

　　陈镜辞快速思考：“直接物理封堵无效。需要从谐律层面入手。要么用更强的‘禁绝’之力强行中断其能量涌出路径，要么……尝试解析其能量构成，寻找其‘频率弱点’或‘结构支撑点’，进行精确的‘定义’干扰或‘重构’阻断。”

　　“说具体点，怎么干？”许未晞没耐心听理论。

　　“我尝试用探测棒深入扫描门后能量流的源头结构，寻找可操作的节点。你在我扫描时，用你的‘否定’场配合，压制涌出能量流的活性，减轻我的扫描干扰。同时，准备使用‘扰频器’的红色按钮，如果我找到节点需要强行干扰，或者情况失控，立刻启动，为我们争取撤退时间。”陈镜辞快速布置。

　　许未晞点头，深吸一口气，开始集中精神。背后的暗红色光翼缓缓展开，散发出冰冷的、绝对的“否定”意志，如同一面无形的盾牌，向前方涌动的能量流压去。暗紫色的能量流在接触到“否定”场边缘时，果然微微一滞，涌出的速度似乎减慢了一丝，表面的暗金色电弧也变得有些黯淡。

　　陈镜辞抓住机会，举起探测棒，对准门缝处能量涌出最剧烈的位置。他调整探测棒输出频率，一道细微但高度凝聚的特殊谐律束射出，艰难地穿透粘稠的能量流和门体的残余屏蔽，向内探去。

　　这个过程极其艰难。能量流对探测束有着强烈的干扰和侵蚀，陈镜辞必须不断微调频率、消耗大量心力维持探测束的稳定和穿透性。他的额头很快布满细汗，眼神专注得几乎要燃烧起来。乐谱在他身侧自动翻页，记录着海量的实时数据和频谱变化。

　　许未晞也承受着巨大压力。维持高强度“否定”场对抗源源不断的能量涌出，消耗惊人。他咬着牙，背后的光翼微微颤抖，但依旧牢牢地撑在前方。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废墟中只剩下能量流的低沉呜咽、探测棒的微弱嗡鸣，以及两人粗重的呼吸声。

　　突然，陈镜辞的眼睛猛地一亮！

　　“找到了！能量流的源头，是门后约五米处的一个……不稳定的‘谐律裂隙’！裂隙连接着一个庞大的、充满混乱能量的地下空腔！那空腔深处……有东西！一个巨大的、被暗紫色能量包裹的……卵形结构？或者说是……‘茧’？‘茧’的表面有复杂的机械结构和能量导管，与整个地下设施相连！泄漏的能量正是从‘茧’与导管连接处的一个破损点溢出的！”

　　他的声音带着震惊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兴奋？作为研究者，发现如此惊人而怪异的结构，本能地激起了他的探究欲。

　　“卵？茧？”许未晞听得云里雾里，“里面是啥？怎么堵？”

　　“我需要更近一步扫描‘破损点’的结构……可能需要用定义法则尝试临时‘修补’或‘隔离’那个点……”陈镜辞语速飞快，探测棒开始尝试向那“破损点”聚焦。

　　然而，就在他的探测束即将触及“破损点”的瞬间，异变陡生！

　　地下空腔中，那个被暗紫色能量包裹的“巨茧”，似乎猛地“震动”了一下！一股远比之前任何泄漏都要强烈、都要狂暴的谐律脉冲，如同心脏骤停后的最后搏动，从“茧”的内部炸开，顺着能量导管和裂隙，山呼海啸般冲了出来！

　　“警告！高能冲击！”陈镜辞只来得及喊出半句，探测棒“啪”地一声爆出一团电火花，瞬间过载报废！他自己也被这股冲击的余波震得气血翻腾，踉跄后退，乐谱哗啦啦乱翻，银白色的光芒剧烈闪烁。

　　许未晞首当其冲！他撑在前方的“否定”场如同被重锤击中的玻璃，瞬间布满了裂纹，然后轰然破碎！狂暴的暗紫色能量流混合着那股可怕的谐律脉冲，如同决堤的洪水，向他席卷而来！

　　“操！”许未晞瞳孔骤缩，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他体内的“堡垒”系统在极限压力下，发出了濒临崩溃的尖啸，同时，一股源于最深求生本能的、冰冷而狂暴的力量，不受控制地彻底爆发！

　　暗红色的光芒，前所未有的刺眼，从他身上每一个毛孔迸发出来！那不是光翼，更像是一层瞬间凝结的、布满尖锐棱角的暗红色“晶体外壳”，将他整个人包裹在内！与此同时，他手中的合金短剑被这股力量灌注，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剑身瞬间爬满了与“外壳”同源的暗红色裂纹，仿佛下一刻就要碎裂，但又诡异地维持着形状，并释放出令人心悸的“否定”波动！

　　他双手握剑，对着汹涌而来的能量洪流，没有闪避，而是发出一声仿佛来自远古蛮荒的、充满了纯粹“存在”意志的怒吼，一剑劈下！

　　没有技巧，没有花哨，只有最原始、最蛮横的——“否定”！

　　暗红色的剑光与暗紫色的洪流狠狠撞在一起！

　　没有巨响，只有一种令人牙酸的、仿佛空间本身被撕裂摩擦的诡异声响。两股同样强大、性质却截然相反的能量疯狂地互相湮灭、抵消、侵蚀。暗紫色的洪流被硬生生劈开一道缺口，但许未晞也被巨大的反冲力震得倒飞出去，狠狠撞在后方的残垣上，“哇”地吐出一口鲜血，体表的“晶体外壳”寸寸碎裂，手中的短剑也终于“咔嚓”一声，断成了几截！

　　能量洪流被这一剑阻了一阻，势头稍缓。但更多的暗紫色能量正从门后涌出，那“巨茧”的震动似乎更加剧烈，第二波冲击随时可能到来！

　　“许未晞！”陈镜辞顾不得自己气血翻腾，冲到他身边。

　　“死不了……”许未晞抹去嘴角的血，脸色惨白，但眼神凶狠如受伤的野兽，“那鬼东西……要出来了！”

　　陈镜辞也感知到了地下空腔中那股越来越不稳定、越来越具有“活性”和“恶意”的恐怖波动。他的“混沌运算区”在疯狂报警，所有计算模型都指向一个结果——那个“茧”里的东西，正在被他们的刺激和能量泄漏双重作用下，加速“苏醒”！

　　“不能让它完全出来！用‘扰频器’！最大功率！干扰它的能量协调和苏醒进程！”陈镜辞吼道，同时自己也开始全力催动乐谱，尝试用定义法则强行干扰门后的能量导管结构，哪怕只是制造一点混乱，延缓片刻！

　　许未晞用颤抖的手，摸出了腰带上那个金属盒子，毫不犹豫地，狠狠按下了鲜红色的按钮！

　　“扰频器·实验型三号”发出一声刺耳的、仿佛无数玻璃同时破碎的尖啸！一个无形的、但剧烈扭曲着周围所有光线和能量的球形干扰场，以盒子为中心猛地扩张开来，瞬间笼罩了方圆十几米的范围！

　　暗紫色的能量流在干扰场中瞬间变得紊乱、断断续续，门后传来的“巨茧”震动和冲击波也明显一滞，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连陈镜辞正在释放的定义谐律，也受到了严重影响，变得飘忽不定。

　　但同时，许未晞和陈镜辞自己也陷入了麻烦！那全频段的无差别干扰，如同无数根细针扎进他们的大脑，让他们瞬间头痛欲裂，意识模糊，体内的谐律系统一片混乱！许未晞刚撑起的微弱防御瞬间溃散，陈镜辞的乐谱也光芒黯淡，几乎失控！

　　“快……走！”许未晞强忍着晕眩和剧痛，挣扎着站起来。

　　陈镜辞也咬着牙，扶住他，两人踉踉跄跄地朝着雾区外围冲去！身后的“扰频器”还在持续尖啸，干扰场扭曲着光线和能量，暂时阻挡了追兵（如果有的话）和能量的追击。

　　他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冲出来的。只记得身后那扇门的方向，传来一声沉闷的、仿佛什么东西在厚重外壳内疯狂撞击的巨响，以及一股更加暴戾、更加清晰的“苏醒”意志的波动，但似乎被“扰频器”的干扰和尚未完全稳定的状态所阻滞，没有立刻破土而出。

　　当他们终于冲出雾区，看到远处待命的快速反应小队时，几乎同时腿一软，差点栽倒在地。队员们迅速冲上来接应，将他们架起，快速向据点方向撤离。

　　陈镜辞在失去意识前，最后回头看了一眼那片被暗紫色雾气笼罩的废墟。他知道，他们这次没能堵住泄漏，反而可能……亲手加快了一个未知恐怖之物的苏醒进程。

　　而许未晞则在彻底昏过去之前，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妈的，这次“外卖”（指任务）……送的真是惊心动魄，差点把命都搭进去当“赠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