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等级未知》竹小狸

50、第 50 章

　　阿喀琉斯训练基地的直播全面开放，几乎所有军校生百忙之中的空暇时间都会用在看直播这事上。

　　除了一心想为池野治病的冉烟。

　　冉烟为了推进池野心理治疗的进度，忙的焦头烂额。

　　她每天往几位校长办公室跑来跑去的，没人知道她在忙些什么。

　　直到3A校区公告栏处出了一则增加课表的通知，众人才知道，冉烟是替他们找事儿去了。

　　顾商和祁染之一左一右将冉烟堵在她宿舍门口，挽着她的胳膊，一把将她拖到了祁染之房间。

　　冉烟被摔上沙发，顾商叉腰站在她身前，一脸痛心的指着她：“好你个小二啊，本来一个月只有半天假期就已经够惨的了，没想到啊，你竟然还敢对这半天假期下毒手！”

　　祁染之从茶几抽屉里拿出一盒薯片拆开，盘腿坐在了一旁的单人沙发上，静静的看戏。

　　冉烟拉着顾商坐下，拍着她的背：“你想啊，心理疏导课既不需要消耗体力也不需要消耗脑力，其实就是个可以轻松混一混的课，一个月可不止半天的心理疏导课呢，以后咱们每周周天下午都能上这课，加起来就整整两天了，这是不是变相将休息时间变多了？”

　　顾商思虑一二，怀疑的看着她：“轻松混一混的课？”

　　冉烟眉开眼笑：“是啊。”

　　祁染之见顾商软了态度，立即提醒道：“但我们以后都出不了校门了。”

　　冉烟偏头看她，咬牙切齿：“你——”

　　顾商瞬间又上了火气，捧着冉烟的脸猛猛晃：“是啊，以后都出不去了，都怪你你你！”

　　冉烟被捧着脸，吐字些许不清：“每周上完心理疏导课不是还能出校两个小时吗，一样的，一样的……”

　　……

　　周日下午。

　　众人齐聚单甲兵系的大教室，赵守拙领着一溜儿医生进来，让医生一对一的将他们分开领去了其他教室。

　　冉烟跟着医生走之前，回头看了池野一眼。

　　池野脸色不太好，却还是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她跟着医生去到一间空教室。

　　“你好，冉小二是吗，我是孟妍妍，你可以叫我妍妍姐，或者孟医生。”

　　医生笑容甜美，伸出手想要和冉烟来个握手礼。

　　冉烟跟着笑了笑，叫了句孟医生，垂眸看了眼她伸出来的手，还是握了上去。

　　孟妍妍让她在教室第一排选个位置坐，冉烟就近坐在了旁边的位置。

　　孟妍妍拖出一张椅子，坐在讲台旁，离冉烟不远不近，和她面对面坐下。

　　“你排斥心理咨询吗？”

　　“不排斥。”

　　孟妍妍笑着点了点头，随后在手中虚拟屏里的冉烟信息表上写下“排斥”两个字。

　　冉烟：“……我看的到。”

　　离的又不远，她又不瞎。

　　孟妍妍没漏出丝毫尴尬，神态自若的将刚写上去的两个字删除，笑道：“写习惯了。”

　　冉烟开玩笑似的回了句：“是吗？我还以为孟医生是故意的呢。”

　　“小二同学，防备心不要这么强嘛，我又不是来窥探你的秘密的，我只是来和你聊聊天。”

　　冉烟一愣，随后说：“没有防备，是你的错觉。”

　　孟妍妍亲切的笑了笑，极其有分寸的顺着她的话点了点头，说：“那可能是我职业病犯了，别见怪。”

　　冉烟摇了摇头。

　　孟妍妍滑动虚拟屏，滑出一张问题单来：“我们第一次见面，可以先互相了解一下，这是我准备的几个话题，你看看有什么感兴趣的，我们可以往下聊聊，毕竟这还有两个多小时要度过呢。”

　　她语气轻快，像是准备和冉烟一起在这儿消磨时间混水摸鱼。

　　冉烟接过虚拟屏，扫了眼上面的话题。

　　细细琢磨下来，发现这些话题涵盖面之广泛，并且越往下翻，话题深度和复杂度就越高。

　　复杂的问题往往容易牵扯到一些不愿意说的话。

　　冉烟果断选择了第一个——有没有不喜欢吃的菜？

　　孟妍妍笑问：“为什么会选这个话题。”

　　冉烟说：“因为我确实有很不喜欢吃的菜。”

　　孟妍妍深表理解：“我也有，我很不喜欢吃西红柿，也不喜欢吃鸡蛋，你都不敢想，这两个东西炒到一块儿端到我面前的时候，我有多想吐。”

　　冉烟笑了笑。

　　孟妍妍问：“你呢，你不喜欢吃什么？”

　　“土豆。”

　　“怎么会？土豆那么好吃。”

　　“不好吃，吃起来像泥巴。”

　　孟妍妍笑道：“你是从小就不爱吃吗？”

　　冉烟想了想：“不是，我小时候好像还挺喜欢吃的。”

　　“那怎么突然不爱吃了？”

　　“因为……”

　　冉烟忽然回忆起了小时候池野将桌上土豆掀翻说不吃泥巴的画面，不禁有些好笑：“可能是因为有人说过不好吃，我后来吃的时候就也觉得不好吃了。”

　　孟妍妍笑道：“那这个人对你来说应该很重要。”

　　冉烟身形一顿，脸上闪过一瞬不自然的神色。

　　孟妍妍却无视这抹显露心迹的神色，转而道：“还遇到过什么不喜欢吃的东西吗？”

　　冉烟思忖片刻，摇了摇头：“没有了吧。”

　　孟妍妍笑问：“怎么还有点儿不确定呢？”

　　“我不挑食。”

　　“是这样吗？其实你看着一点也不像是在想自己有没有讨厌的食物，而是在想别人讨厌的。”

　　冉烟抬眼看她，欲言又止，最终什么也没说。

　　孟妍妍笑吟吟的：“是谁啊？”

　　冉烟装作听不懂：“什么谁？”

　　“那个‘别人’，对你很重要的‘别人’，是谁啊？”

　　“……”

　　这下连装听不懂都装不了了。

　　冉烟沉默良久，感受着孟妍妍如炬的目光，她知道那目光中没有一丝恶意，她忽然就有了种想和她倾诉一下的想法。

　　这时候冉烟才意识到，或许她一直想找人说说话。

　　只是没有一刻比现在轻松和安全。

　　“没有谁。”

　　但她还是拒绝了和孟妍妍倾诉的机会。

　　孟妍妍巧妙的跳过了这个话题，又与她开启了新的一轮聊天。

　　从始至终，冉烟都很配合的回答她的问题，却也都是不咸不淡的。

　　越聊到后面，冉烟才越意识到孟妍妍那些不起眼的寻常问题，是在不着痕迹的、循序渐进的剖析她。

　　她一下子便想到了池野。

　　一个陌生医生以一种极其温和的方式却抱着看透他的目的去试探他，池野会觉得难受吗？

　　会觉得危险从而抗拒、排斥吗？

　　毕竟，对一个心上伤痕累累到产生幻痛的人来说，被剖析是一件很残忍的事。

　　“怎么又走神了？”

　　孟妍妍微微往前倾身，满目笑意的打量她。

　　冉烟没有直面这个问题，只说：“不好意思。”

　　孟妍妍笑道：“不用这么客气，陪我聊了这么久的天，想放空一下大脑也正常。”

　　她合上手中的虚拟屏，姿态更加放松了些，甚至干脆翘起了腿，手肘撑在膝盖上，笑着看冉烟：“咱们今天就先聊到这儿吧。”

　　“辛苦。”

　　“都说了别这么客气，接下来，我们来聊聊你这次心理咨询的诊断结果吧。”

　　孟妍妍顿了顿，问：“你想听吗？”

　　冉烟笑了笑：“可以。”

　　这副无所谓的语气任谁都听得出来她并没有很想听，但要直接和眼前人说不想听，貌似又有些不近人情。

　　孟妍妍听出了她的态度，笑道：“真是个懂礼貌的好姑娘。”

　　她将腿放下坐正了身，神色郑重了些，却依旧带着笑意：“小二，其实正常的心理咨询，只用四十五到六十分钟，可我却在和你打完招呼之后，就知道我们这次的聊天没有两个小时结束不了，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冉烟疑惑的看着她，没说话。

　　孟妍妍也不需要她的回答，自顾自说道：“因为你的防备心实在有点重，这还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原因，是你给到我的反应太冷漠，从心底深处流露出的冷漠。”

　　冉烟一愣，微微敛眸：“那可能是我比较慢热吧。”

　　孟妍妍措辞温和，留足了空间：“我的分析也只是一种可能性，你才是最了解自己的人，对自己的判断或许更准确。”

　　“但也希望你能在判断我说的话的对错之前，先听进去我说的话。”

　　“刚才我们聊了很多，你的言语中似乎总有另一个人的影子，我们暂时称呼这个人为‘镜子’，你很在意‘镜子’，但你貌似不太在意自己，甚至在考虑一切之前就早已忽略掉了自己，这也是我说你冷漠的根本原因，因为你连自己都不在乎，又怎么会在乎别的以外的人？”

　　“你或许觉得这没什么问题，但如果你只在意‘镜子’，在意到连自己都不顾惜甚至失去自我了的话，这就是一种病态行为了，不过这也只是生存环境给你造成的性格和习惯，你习惯将‘镜子’的一切附加己身……”

　　接着她语气严肃正经了不少：“但是小二，人的精神依赖可以寄放在许多东西上，唯独不能只寄放在一处，这很危险，你还是得学会更重视自己的生活。”

　　冉烟认真的听她讲完所有的话，又沉思许久。

　　孟妍妍在一旁等待着她的反馈，并未出声打扰。

　　冉烟抿了抿唇，抬眸看过去，说：“我还有其他很多朋友，我也在意他们。”

　　这是她想出来唯一可以辩驳的话。

　　她想说，她交到了很多朋友，她是开朗的，她也有以自己为主的生活。

　　孟妍妍一笑，只说：“这是我们交谈的长达两个多小时的时间里，你第一次提起其他朋友。”

　　冉烟一愣。

　　孟妍妍说：“知道为什么我们闲聊时，你一点儿也没有提起过他们吗？因为这些朋友融入不到你人生的细枝末节，影响不了你的任何决定，改变不了你的任何想法，你或许在意他们，但也可以随时断掉联系，随时不去在意。”

　　“许多人心理出现问题，或因为朋友，或因为家人，或因为学业、因为工作，他们或多或少都会向我宣泄和吐露与这些有关的事，可你却没有，你除了能在与‘镜子’相关的问题上多说两句，其他的话题都是在应付我。”

　　“冷漠是性格使然，在意‘镜子’高于自己是生活习惯，你把自己独立在外，身旁只立了一面‘镜子’，这也只是你的选择。”

　　“严格来说，这些都算不上心理问题，但我为什么还跟你说这么多呢，是因为你这种情况，看似健康，却距离重度心理疾病只有一步之遥，比如……”

　　孟妍妍忽地停下了话语。

　　冉烟眼睫轻颤：“比如什么？”

　　“比如，‘镜子’破碎。”

　　这话一出，冉烟的神色立马冷了下去。

　　孟妍妍见状往椅背上一靠，顿时回复了笑吟吟的状态：“好了，我宣布，这次的咨询到此结束。”

　　她摸出自己的名片递给冉烟：“另外，出于本行业的职业道德，我是一定不会将你我之间的聊天过程透露给任何人的，这方面你可以放心，不过我这边得和校方交代一下你心理状态的好坏情况，可以吧？”

　　冉烟面无表情的点头：“谢谢孟医生。”

　　孟妍妍笑道：“都是深入交流过的朋友了，怎么还是这么客气？希望下次见面，能听到你叫一声妍妍姐。”

　　冉烟：“……”

　　她们什么时候是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