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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回忆 ...

  •   我和阿儒皆是孤儿院出身,有所不同的是,我自出生就在那里,他则是十岁才来到孤儿院。带我们的孙太太是个四十出头的女人,颧骨很高,看人也是一副势力的样子,偶尔有大户人家来领养小孩子,她的表情就会如四月的天一样----温和而慈善。她对我们非常苛刻,吃饭不许发出声音,站要有站相,坐要有坐相。偶然一次,我听到院长提起孙太太说她很是可怜,她的儿子和老公死于一场车祸,只有她,在车祸后存活了下来;从此开始性情大变。而且只许人家称呼她孙太太。我多年后才知道她这是自我折磨,折磨自己来换取安慰。
      我至今还能记得初见阿儒的场景。那时我十岁,脾气乖戾,性格倔强。他来的时候我正在打架,原因是那个男孩抢走了我的玩具兔子,我正张牙舞爪要划破那个男孩的脸时,孙太太领着他进来了。
      孙太太看到我这幅样子,当即气的脸都发红,尖着嗓子叫我:“伊浅,你在做什么?”
      我被她的声音吓到,顿时楞在那里没有反应,等反应过来已经挨了那个小男孩一脚,登时什么都顾不上了,扑了过去就要上手,在孙太太还没叫停的那一瞬间,我成功的抓花了那个小男孩的脸。
      当然,这么不计后果的代价很大。我和那个孩子被责罚三天不许吃饭并且被关在一个小屋里。据说那个屋子闹过鬼。当时的我并不知晓,闹鬼这一说无论是在哪里都会出现;至我成长至今,国中大学 包括工作的地方都相传闹鬼,但我实在没有见过一次。
      在孤儿院最有效的惩罚就是不许吃饭,这比罚跪,罚做工要来的实在。当饥饿变成你身体内唯一的需求时,什么感觉你都会忘掉,例如闹鬼的恐慌,例如黑夜的寒冷,这些都没有肠胃缓缓蠕动摩擦带来的饥饿感强烈,它变成你身体内部的痛苦,横冲直撞的游走在你的五脏六腑,我犹记得我装死躺在地上安慰自己:伊浅,你是死的,你没有知觉。孤儿院的孩子比同龄的孩子成熟的要早,这在我二十岁的时候就有事实证明。
      我躺在地上就开始后悔,不应该这么意气用事,我应该晚上再去偷袭。
      那个小男孩开始和我说话,我为了保存体力来对抗饥饿就装耳聋,后来他忍无可忍又踢了我一下。
      我当即毛了,“噌”的坐了起来准备攻击对方,意外的发现那个小男孩被我诈尸的行为吓的脸都白了。这个发现把我内心的那把火又给浇了下去。我懒懒的嗤笑了一声,又躺了回去。
      那个小男孩大概就被我这声嗤笑戳到伤疤,充满暴力的说:“你笑什么?”
      我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说:“自然是笑可笑的东西。”
      我躺在那里看他把拳头捏了又捏,估量了一番形势后,我认为再打起来我肯定要吃亏,就算不吃亏,也会耗费我大量的体力,这对我抵御饥饿可不是个好的方案。
      我决定和解,于是欺骗他道:“我想起了一个笑话。”
      他果真上钩,被转移了话题也不知晓,好奇的问:“什么笑话?”
      我哪里有什么笑话,都饿的快疯了,难不成还要委屈我再想个笑话给他听,想到这里又冷了脸道:“忘了。”
      我估计他也要被我气疯了,张嘴结舌的说:“你。你。”
      我心情正烦躁,忍不住再想刺他两句。隐约听到门口我动静,就慌忙起身奔了过去。
      果然,外边有人道:“哎,你们能听到不?”
      我慌忙应道:“能,能。”
      一会儿就见几片面包从门缝里塞了进来,我连忙用手接着,还不忘问对方:“你是谁?”
      那头好半天才传来名字:“孔儒。”
      当时月光正盛,散开了像丝,就这么漫漫的飘的哪里都是。我看着从门缝里努力递面包的手指尖,内心忽然一片柔软,牛头不对马嘴的回了句:“你手指尖真好看。”
      门外头可能被我这种跳跃式的思维给弄迷糊了,竟然回了个“嗯。”又过了一会儿才说:“你别担心,我明天还会来给你送吃的。”
      当时我开心的都来不及,只想着今朝有酒今朝醉,哪里还顾得明天,却不想上天如此厚待我,还有明天这么一说。
      我把面包拿进去的时候,那个小男孩就看着我。我故意把面包吃的风生水起,恨不得和他脸对脸让他看清面包是怎么在我嘴里消失,又是如何划入食道的。但是那个小男孩根本没有露出一丝要吃的意思,就是那么直勾勾的看着我,我终于甘拜下风,把向他身边推去:“呶,你吃吧。”
      他听到这话才扬起小脸,白深深的牙齿泛着寒光冲我咧嘴一笑,然后狼吞虎咽的吃起面包来。我恍然大悟,原来这厮已经窥视我手里的食物很久。后来我才晓得,有一个名词统称他们这类人为:腹黑。
      此后两天,都是阿儒把面包给我们从门缝里递进来。你以为会有一个美好结局吗?不幸的是,这事在第二天晚上就被孙太太给抓到。
      她把我们三个叫道一起开始责骂,内容不外乎小兔崽子之类,最后她气愤的说指着我和那个小男孩说:“你们俩个今晚就跪在我屋里面壁思过。”又恶狠狠的对阿儒说道:“念你是初犯,回屋罚抄院里的规定。”
      我没想到的是,阿儒指着我说:“孙太太,她是个女孩儿,跪久了对身体不好,不如由我代她,您惩罚她去抄写吧。”
      我受惊的看着他,耳边隆隆的响起“她是个女孩儿。”这句话。
      孙太太也看着他,用一种审视的目光打量着阿儒,在我以为这会受到更严重的惩罚时,没想到她却挥了挥手,说道:“既然你愿意替她受罚,那就随你了。”
      我看着阿儒像书里的英雄一样站在我的面前为我遮风挡雨,终于体会到一种别样的滋味的心理荡漾。他却看都没看我一眼,好似这事本来就应是他承担一般,大力凛然的朝着孙太太的房间走过。
      那个时候我就在心底发誓,要把阿儒当自己人看待,只要有我就有他。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再也不和男孩儿打架,我开始柔软起来,不把自己当成一只刺猬。却忘记生活本身不是我所能掌控,在后来的那段时间,我将彻底迷失在沼泽之中,直到他把我拉起。
      经过这事,我和抢我玩具的那个小男孩儿也成为了朋友,他的名字很女性化,宋蜻,我给他起了个外号叫蜻蜓,虽然他很不乐意,但是你知道,有些事情你坚持己见也是会胜利的。而孔儒则被我叫成阿儒,多年也没改了这名称,即使那段艰苦的时光。因为他所代表的不仅仅是我对他那日的感激之情,他还代表着我整个成长的时光,他代表了我我告别幼年的童贞,代表我的整个黑暗的青年期,更代表了光明。
      我们三个成为孤儿院的一个小圈子,知道蜻蜓被人领养走。我犹记得那日,天蓝的透彻,依旧有云漂浮,甚至还有风与皮肤摩擦温柔,即使这是个离别的天气,他咬着嘴唇对我和阿儒说:“我会再来找你们。”
      当我们三个再次相遇时,却早就忘了对方是谁。我们已被时光施了魔法,早已改头换面,那个淹没在时光里的只能深埋在内心最深处。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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