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生》野野空里

211、第 211 章

　　“刮风这天，我试过握着你手，但偏偏，雨渐渐......”
　　程盼取下耳机，慢慢擦着汗，走到门口的面店，老板看着他笑了笑：“老样子？”
　　“是，”程盼点头，“谢谢老板。”
　　面还有一会儿，老板看着他：“都快元旦了，大冬天还晨跑，不冷么？”
　　“还好，”程盼哈出一口气，“习惯了。”
　　“这年轻人啊，是该多锻炼，亏你也起得来。”
　　程盼也笑笑。
　　老板看着他一眼，默了默没再说，只是又给他多放了些肉。

　　宋兰已经起床了，见他回来赶紧拿好毛巾：“盼盼，说了我给你煮面，你怎么又要跑出去吃。”
　　“妈，你早上多睡会儿。”程盼又擦了擦汗，回房间换下衣服，重新洗漱好，坐在餐桌前。
　　宋兰替他温了一杯水：“你这每天都晨跑......感冒了可怎么办......”
　　“我喜欢晨跑。”程盼说了一句，“运动一下，感觉还不错。”
　　宋兰欲言又止的看着他，默了默，没说话了。
　　她接着看了他好一会儿，轻声叹了口气。
　　程盼也没开口问，沉默的吃着面。

　　问什么呢，老妈早讲过，以前她逼余生跟自己分手的事，也跟他提了，只要他开心，她什么都不在乎了。
　　老妈苦口婆心地说：“余生......余生这孩子挺好的，盼盼你要是还喜欢......还在乎......”
　　程盼只摇头。他挺感激老妈，所以他什么都不想在乎。

　　一碗面很久没见底，他依旧恢复了曾经吃饭的速度，慢吞吞，有些东西，该是怎样还会是怎样。
　　比如老妈和老爸，在分离几个月之后，大伯一家人买的那个门面升了值，一家人日子终于好起来了，他们很感激老爸，第一次有良心的主动还了钱，就连大伯母都很诚恳的提了礼物来他家，顺便撮合了老妈跟老爸。
　　在时间的安排下，老妈原谅了老爸，老爸这次也真的醒悟了，大概彻底分离，彻底悔悟，老爸开始关心老妈，还时常带老妈出去旅游，比如过几天，他们就又要走。

　　吃完面，老妈又把中药密封好放进他包里，又给他冲了两包黑芝麻，程盼实在吃不下，也不想吃。
　　他摆摆手，自己出了门。
　　复读的生活挺忙碌的，踩着自行车进校园时，程盼看到大门口树下有一个男孩儿在那给一个女孩儿拍照，他刹住车，换了一个方向骑进去。
　　记忆中这棵树某某爬过，见得多了，也就见怪不怪，刚开始复读每天都会愣上一愣。
　　如今物是人非，自己也非，只觉隔世。

　　“来了？”一班开锁的那名同学看着他，“干脆你管钥匙得了，每天只差我几分钟进教室，故意的吧！”
　　“怕你不称职。”程盼淡淡笑了笑，走到自己的位置，他的位置没变，还是倒数第一排靠窗，习惯了。
　　还没来得及打开书，手机响了，李为国发了微信。
　　——盼儿！我回来了！想见我吗！
　　——你在？
　　——学校！
　　程盼没回，过了两秒，李为国又发了一条：一中！

　　早自习铃还没响，操场人不多，也难为李为国起这么早来找他，据二狗说是因为太想他了。
　　程盼下了楼走到操场一棵矮树下坐在台阶上，没一会儿就看到操场另一边儿一身潮牌，留个脏辫的李为国朝这儿跑过来。
　　天霸好潮。
　　李为国走了个不错的体院，在文一班熏陶下，最终高考成绩加上体育成绩，如愿录取。
　　好吧......民办学校，李为国擦边进去了。

　　“盼儿！你......”李为国跑到他面前停下，突然停下，“我操！我操！我操|你妈的！”
　　“注意素质。”程盼抬眼看着他。
　　“你他妈电话怎么跟我说的！”李为国显然没消气，“你说你身体好了，你这叫身体好了！”
　　“差不多，”程盼回答，“小点儿声，刚好。”
　　“好个屁！我操！”李为国又骂一句，伸手指着他，“你！看你满头的白发！你......你看你脸！”
　　“李为国......”程盼有些无语，“别吼了，真的别吼了。”
　　他是真的，真的好了好多好多了。
　　而且也没有满头白发，一些白发而已。

　　李为国平息了一下，坐在他旁边：“盼儿，你还喜欢他么。”
　　李为国有些太开门见山了，程盼......不怎么想回答。
　　“盼儿，”李为国又说，“他最后那半年日子也不好过，每天都待在教室不肯出门，听老曾说，常常一个人一坐一整天......”
　　程盼皱起眉：“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要不试着原谅他一次，”李为国侧过头，看着他，“他问过我几次你的状况，我都没理他，但我觉得......”
　　“你不用觉得，”程盼说，“都过去了。”

　　李为国愣了快一分钟，轻轻叹了口气，回头望着天：“盼儿，你记得初二那个暑假么。”
　　程盼点头，他当然记得，那也是为什么他和李为国能做朋友，那年暑假某一天，他在家里看了一天《头文字D》，困的早早睡了，半夜家里座机疯狂响，他接起是李为国，那会儿他们还不熟，不熟到交流都很少，更别提联系，半夜联系。

　　李为国笑了笑：“那会儿我才从我哥当兵的地儿回来，回来就被堵了，到处打电话，可哪里有人来救我，大半夜的......我跑着跑着跑到你家附近自己都不知道哪的破角落，恍惚间记得以前存过你家座机号码，反正是瞎猫找死耗子，打呗，没想到你真接了，只有你接啊，那大凌晨。”
　　“嗯，”程盼点头，“其实那会儿我在想......傻逼又在玩古惑仔游戏了。”
　　“靠？”李为国乐了乐继续说，“那角落很隐蔽，要么我一直躲着，要么就被逮到打死，那群人当晚家伙都带了，我实在没办法，最后打给你之前，我找了我哥，我爸，都不搭理我......估计都以为我闲得慌......”

　　李为国默了默，深呼吸一口气：“所以你不知道当我听到脚步声，抱着被砍死的决心，然而看到你出现，手上还挂着一个面包的时候......我有多么爱你！”
　　“别......”程盼皱了皱眉，“爱倒不必，你反正也不吃面包。”
　　“所以，”李为国声音慢慢变小，“所以程盼，你是我最重要的朋友，也是我的家人，我......我希望你幸福。”
　　“李为国......”程盼抬眼看着他，李为国摇摇头示意他不要说话。

　　“盼儿，”李为国继续，“记得初中那时候，非主流盛行，全校男生都皮衣皮裤，还得是低腰......冬天顶多里面加一毛衣，头发冲天，吹口哨打架是生活必备和标配，你也知道，那会儿我还以为你装清高，毕竟哪有人冬天穿羽绒服，还是绿色。”
　　程盼点头，冬天穿羽绒服是他的错。
　　“接触了才知道，”李为国又说，“盼儿，你从来没变过，或者说在那个时代你都没非过。”
　　“所以，”程盼也说，“要多读书，读好书，看好剧。”
　　比如武林外传什么，培养正确审美。

　　“是么，”李为国笑笑，“我倒觉得我看的校园伤痛文学挺好的。”
　　“嗯，”程盼点头，“你早没救了。”
　　李为国默了默：“所以，你不会变的，你今天里面毛衣还是绿色对吧？”
　　“白色。”程盼答。
　　答完又说：“李为国......”他皱起眉，“都过去了。”
　　真的，都过去了。
　　没什么不变的，他这么不爱运动的人，都开始晨跑了。
　　也是因为运动，他心情和身体都好了许多。

　　“听我说，”李为国侧头看他，依然那般直接，“余生机固然千般错万般不是，但你放不下他，你......你怎么可能放下他，我不希望你为难自己，但我也知道，你恨过他......”
　　“李为国，”程盼依然说，“你也说了，是恨过......说说你吧，怎么回这么早，学校放假了？”他不希望再继续这个话题。
　　李为国愣了愣：“算了，来日方长......”他摆摆手：“你也不是不知道我那大学，读不读区别不大，体能跟上就行，我这次回来首先是看看你，其次，我想了想，父母也不能安排我一辈子......要努力了。”

　　“晚了，”程盼说，“高考都过半年了。”
　　“其次还没完......”李为国愣着挠头，“我要去当兵了，靠我哥了。”
　　“当兵？”程盼问。
　　李为国点头：“我哥已经帮我问了，今年开学后就走，我以后是伟大的人民警察......林！林警官那样的！”
　　“林警官可不好当，”程盼摇摇头，“注意身体，打不过小偷记得主动给钱包，活着最重要。”
　　“那你呢？”李为国问，“还剩半年，转文科吗？你半年前就想转，一直拖到现在，再不转真来不及了。”
　　“已经来不及了，”程盼低头看了眼时钟，“我先回了，要上课了，有空再约。”
　　李为国没再说，看着他起身后，几乎悬空的衣服裤子，用力皱了皱眉。
　　程盼倒没什么感觉，他感觉自己像个踩高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