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生》野野空里

89、第 89 章

　　从真品街狂奔出来的时候，余生明显感觉到程盼的不适应。
　　也对......像程盼这样的人，应该从来没来过真品街这种地方，虽说这地儿离他们住的小区不远，但他估计程盼都不知道这地儿，三好生嘛，就算每年拿学校奖学金都够“挥霍”一阵子，何况程盼家庭状况还不错，至于不错到什么程度，他就不知道了，只知道程盼爸爸早年置办了几家门面，包租公的待遇。
　　余生瞅了瞅自己裤兜......得，先别探别人家底了，还是把自己家当理清吧。
　　“哎！”他喊了一声，斜眼看着周围热闹的大街，“别跑了，差不多了。”
　　“嗯。”过了几秒，程盼应了一声停下来，转过头看着他。

　　余生有点儿尴尬的也看着他，他要怎么跟程盼解释刚刚西门大妈的情况，程盼才会相信他其实并没有......跟大妈建立某种特殊的联系。
　　“那个，”余生说，“我就算想也没钱啊......”
　　这没过脑子的话一出，余生恨不得一巴掌照死了拍自己头上......这他妈到底在解释还是在抹黑。
　　程盼像听到一个笑话一样，向上扬了扬嘴角：“嗯，你没钱。”

　　“......”余生真的绝望了。什么叫没钱？！有钱也不能干那事啊......自己脑子呢！
　　“走吧，”程盼说，“回家。”
　　余生低着脑袋点了点头，跟在程盼后面走了两步，然后突然发现俩人现在还紧扣的手。
　　依旧十指交缠，依旧紧紧牢牢。
　　程盼的掌心十分温暖，触碰的每一刻，都......
　　余生竟然觉得很安心，两个大男人这样牵手，他居然不觉得突兀，只有心里升起的无数安心。
　　可......可这样是不是不对啊？
　　......是不是要提醒程盼一下，他还抓着自己的手？
　　可万一说了程盼会不会觉得他又在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说些什么隐含意思......比如刚刚的“我没钱”......
　　都怪那群该死的蜘蛛精！

　　余生烦躁的皱了皱眉，今晚真是倒霉到家了，不仅被揍，还被那些大妈调戏，现在还要被程盼占便宜，虽然程盼没占他便宜的意思，只是单纯的救了他，但现在还不松手......几个意思啊！
　　不能说忘记了吧！年级第一记性哪就这么差！
　　......两个大男人牵着手走在街上......关键凭什么是程盼“牵”着他！
　　这才是最关键的问题，他赶紧斜眼看了周围一眼，周围人没怎么注意到这边，只有几个人盯着他们紧扣的手看了两眼......眼神分明不怀好意，放敌国就是特工。
　　这还了得，就算他和程盼真是“一对儿”，他也得......那什么吧。
　　“小盼！”他喊了一声。
　　“怎么了？”程盼停下脚步，还没来得及转头，余生一勾手把他扯到了自己旁边，拉起他就走。
　　“跟我走。”他说了一句。

　　余生没敢去看程盼“惊讶”的表情，也没去管周围人越来越不怀好意的眼神，他也只是牵着程盼，一路不停往前跑。
　　一直跑到后面被他牵着的那个人突然没动了，他才转过头。
　　“怎么了？”他看着程盼。
　　“去药店，”程盼用另一只手指着街边一家大药店，“把炎消了。”
　　“炎？”余生皱着眉。
　　“炎。”程盼盯着他的校服，没再说话了。

　　余生低头一检查，这才发现自己校服上多了很多血迹，这次应该是自己的，因为校服破洞了......里里外外。
　　“那消吧......”他回了一句。
　　程盼点点头，然后低下脑袋。
　　余生顺着他视线一看......刚刚还好，毕竟还在逃亡路上。现在摆明面上来了，的确有点儿尴尬，反正现在也安全了，松了吧。
　　他想松，又不知道怎么松，来一句好了，牵够了，松了吧。
　　程盼不得被他气死......
　　正在下决心，程盼先松开了。
　　“我去买药，”程盼说，“在这等我。”

　　余生看着现在手中空落落的手，和程盼疾跑的背影。
　　搓了搓手掌，妈的，他还从来没牵过任何人的手。
　　“我操......”余生不知道什么心情的叹口气。

　　没过几分钟，程盼就抱了一大堆瓶瓶罐罐纱布创口贴走出药店，余生看着那一大袋东西有点儿无语，这像要去做外科手术......
　　“你怎么又坐地上。”程盼皱着眉，把东西放好，也坐在他旁边。
　　“说的好像你没坐一样，”余生无语的回了一句，何况这次他坐的是台阶，程盼这夜盲......他伸手从袋子里拿出消炎药和棉签，“先给我脸消毒。”
　　“先处理流血的地方。”程盼说。
　　“我不，”余生抬眼看着他，“手机给我。”

　　程盼只好拿出手机递给他，余生校服上全是血，也不知道伤成什么样，刚还被人那么踹，还只肯顾脸上那条小口子......
　　五分钟后，程盼眨巴了两下眼，差点儿睡着了，旁边那智障还在擦。
　　棉签都擦变形了，无语的叹了口气，他又重新给余生换了根棉签......
　　又过了两分钟，隔壁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程盼抬起头看着天空，今晚月亮很亮，余生要是再拖一会儿，等满月，就可以变身了。
　　也不知道余生变身的时候，会不会变得更暴躁，他到时候要不要砍掉余生尾巴以拯救苍生？
　　可是苍生哪比得过那条尾巴，那条尾巴甚至还可以拿来做下酒菜......
　　“好了。”坐旁边的美猴王说了一句，把手机还给了他。
　　“现在脱衣服，”程盼把手机放好，转头看着他，“我先看下伤。”
　　“不用，过两天就好了。”余生拍了拍手，站了起来。
　　“现在处理。”程盼说。

　　“不用了......”这句话还没说完，余生就被程盼一把扯回到台阶上，差点没滚他怀里，重新又坐了下来。
　　操！？什么情况！他瞪大眼睛看着程盼，程盼真的要吃他豆腐？
　　“现在处理，”程盼也看着他，“不然我揍你。”
　　“我靠......”
　　余生简直怀疑对面坐着的那个老好人，到底是不是程盼。
　　程盼揍他？他怎么就不信呢，可看程盼这表情......还挺严肃的。

　　程盼顶着余生奇怪的眼神，让他背对着，动手掀开他的校服和里面的短袖。
　　这一掀，真是精彩绝伦，深深浅浅的伤疤，大伤印小伤，新疤盖旧痕，跟泼墨画似的，一笔接一笔，交织着多少年的江湖恩怨。
　　他都想给创造这些伤疤的人鼓个掌，再一人送一刀，让那些人也感受一下这类艺术气息。

　　“哎！”余生喊了一声，“看够没，要消赶紧消！”
　　“你是不是......”程盼深呼吸一口气，“从来没处理过伤口？”
　　“没有，”余生简直满口骄傲的回答，“除了那条大疤，我都是自然好的，厉害吧？”
　　“厉害，”程盼冷声夸了一句，偏过头，沉默两秒，拿起消炎药开始上药，越看越觉得触目惊心，这怎么能是一个学生该有的东西，“这些刀疤怎么没划你脑子里去，把你那蠢脑子切一下，长点儿智商。”
　　“我靠！！”余生扭头瞪他。
　　“转过去，”程盼说，“现在给你的世界地图背上药，你再乱动我图标都找不到。”

　　“你！！”余生被噎的一句话还不上，只好又死瞪着程盼。
　　默默转回身子，由着这怼人狂给他上药。
　　狗.操的尖子生......
　　嘴这么贱......
　　吃消炎药了吧！操！
　　操！

　　于是程盼这药上了很久，余生感觉他屁股都坐麻了，程盼还在不停擦，估计这次新伤旧伤都给他重新粉刷了一遍，工程量巨大，真是辛苦尖子生了。
　　他被弄的都有点困，垂着脑袋开始打瞌睡，睡着睡着......他脑袋一歪，但并没有倒下来，程盼的手扶住了他倒下来的头。
　　轻轻的，却那么用力。
　　他很想起，很不自在，他现在和程盼姿势是不是太暧昧了啊！
　　可鬼使神差的，他还是闭上了眼。
　　而那只手，就这样扶住了他脑袋。

　　而更多的感官是......背后药水碰到的地方很轻柔，哪怕有点儿疼。
　　在这样的感官“刺激”下，他睡着了。
　　再醒来的时候，他感觉程盼还继续在擦，而且越擦越认真，动作越来越轻，轻到......他都能睡着。
　　程盼是有多怕他疼啊......
　　他低头看着自己腹前几处新伤，已经处理好了，到处都是布条，裹的跟木乃伊似的......其实，包的不怎么好，却处处不落。
　　程盼肯定没怎么打过架，不会处理伤口......其实他打那么多年野架，也不会。
　　现在倒难为程盼给他上药了。
　　他这一身的伤，还从来没人为他上过药......

　　“啊啊啊！我操！轻点儿！”余生皱了皱眉头，刚夸程盼两句，下手就不知道轻重了！
　　程盼没回话，依旧把纱布当不要钱的纸一样不停缠啊绕啊......
　　“小盼，不至于吧......”
　　他想转头问问程盼还要多久，刚转过头看到程盼的眼神，就闭上了嘴，程盼真是面无表情。
　　他只好闭嘴。
　　嗯......也不知道程盼身上的伤怎么样，需不需要上药......虽然拳打脚踢好像全是内伤。
　　要问问程盼吗？
　　可......
　　他还真有点儿舍不得打断这一刻宁静的时光。
　　黑夜，月光，两个少年，一身的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