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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江天狼子辩今古 云外星夜送舟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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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寄??望海潮】
楚天云净,江城如画,锦帆遥指西京。
宝马雕车,朱门紫气,一时多少豪英。
奇味试调羹。
叹逝波如电,谁主亏盈?
忽有狂歌,惊破万古旧愁城。
新词且付瑶筝。
望苍茫禹甸,何处堪凭?
礼乐崩颓,纲常欲碎,几人醉里独醒?
星河照孤征。
且将心头血,换作涛声。
且说鹄城盛典既毕,皇子开垌一行归期已定。虽说御道惊魂已过,然楚王欲昺与世子开岌仍是如履薄冰,不仅动用了王府私兵与当地驻军将行宫围得铁桶一般,更从卫队中精选了十八名死士,号称“楚天十八卫”,贴身护卫。小太监村哥亦是联络了锦衣卫与天启暗卫,将一应起居细细梳理。在这般严密护持下,开垌诚邀天启长公主赵又渟一行同赴西土,一睹大辽皇都风采。倘公主欲归北国,便先为她饯行。
而另一边,天启长公主赵又渟,心中也有盘算。她本为逃婚南下,欲览大千世界,不意竟卷入大辽皇室漩涡。那日御道之上,与开垌并肩御险,那份生死与共的经历,竟让她那颗向往自由之心,暗添几分别样滋味。
“公主,”老仆福伯低声探询,“咱们……真要随他们一同前往京都?”
赵又渟收回目光,手中折扇轻轻一敲掌心,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福伯,你怎也迂阔起来?那日御道之上,刀光剑影,一个养尊处优的皇子,竟能临危不乱,与我并肩对敌,这份胆色气度,岂是寻常贵胄可比?”
她顿了顿,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涟漪,续道:“况且,父皇既一心要我嫁他,我若连他是个怎样的人物都未曾看透,便糊里糊涂嫁了,将来岂非悔之晚矣?此番西去,一为览胜,二为……‘相看相看’我这未来的郎君,究竟是何等样人。”
临行前仍余一桩小事。那名动江城的狼子先生,感念皇子当日相助之恩,特通过楚王府递了帖子,恳请当面致谢。楚王府自是谨慎,细细排查无误,方才禀报皇子。开垌对那狂生也颇有几分好奇,便准了此事。楚王世子开岌为表郑重,又不愿过于招摇,便将会面之地,定在了江边那家他时常提起的“四方茶馆”,权当为皇子殿下早起饯行。
……
离别在即,众人心中虽有不舍,却也知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启程当日清晨,便依着楚王府的安排,一行人轻车简从,至江边“四方茶馆”用早膳,也见一见那位狼子先生。
这“四方茶馆”,名字虽只比京中“四方馆”多一字,却是个截然不同的去处。茶馆临江而建,由一赵姓胡商所营,门面虽素朴,内里却别有洞天,大厅悬着西域纹样的彩毯,跑堂的伙计也操着南腔北调。推开窗,便是千帆过尽、烟波浩渺的江景,平日里南来北往的客商云集,人声鼎沸,最是消息灵通。今日却因贵客将至,被楚王府提前清场,显得异常清静。
皇子一行人微服而至。狼子先生则是特意在此等候致谢。
“草民狼子,叩见皇子殿下!”
一身青衫的狼子先生,依旧狂放不羁,眼中却多了几分真诚谢意。他身后,立着一位沉静的瀛洲女子。
“先生快请起!”开垌连忙上前虚扶,笑道,“孤不过举手之劳,何足挂齿。今日有缘相会,不如一同坐下,共品这‘金缕流霞’。”
众人落座,胡商老板赵宝瑞亲自端上一碗碗热气腾腾的面条。面条色泽金黄,融和浓郁芝麻酱,并散发着一股奇异辛香。
“这便是楚王世子极力推崇的‘金缕流霞’?”炳钰世子好奇地低头闻了闻,“怎么……有股子呛鼻的味道?”
“此乃‘番椒’之味。”狼子先生含笑道,“此物原产海外,前朝时传入大辽,初时只作园圃观赏之途。独此间掌柜赵宝瑞别出心裁,将其晒干捣碎,热油一泼,方得这独一无二的红油。”
说话间,只见狼子先生身旁那位一直静默的瀛洲女子,动作娴熟地拿起筷子,为狼子先生将碗中面条与酱料拌匀,神情专注而温柔。
刘一妃掩口笑道:“竟有如此奇物?那我倒要尝尝了。”她夹起一筷子面条送入口中,只觉一股热辣直冲脑门,却又被醇厚芝麻酱中和,化作难以言喻的鲜香。“妙!真是妙不可言!”
狼子先生见状,便说起茶馆往事:“殿下有所不知,草民亦是此间常客。往日里,常有四五位怪人在此品茗论道,一坐便是一整天。”
那正在拌面的女子此时插话道:“应该是五个。虽说那个人未曾露过面,也不一定常来。这几人分别来自海内四境,东牛西犬,北矿南僧,还有一个戴着面具的本地官宦子弟,叫中赫。”
“哦?竟有这等奇人?”开垌来了兴致,“他们都谈论些什么?”
狼子先生看了看皇子,转头对那女子道:“博得闪耀,你且说说。”
“博得闪耀?!”众人闻言,皆是一愣,目光齐齐落在那女子身上,眼神中满是惊愕探询之意。这名字听着实在古怪,既不似夏辽名讳,也异于寻常瀛洲称谓。
那女子却神色如常,并未理会众人惊愕,只淡淡道:“自然是先生讲来更为妥帖。”说罢,便不再言语。
狼子先生也不解释,只对着皇子笑道:“不过是海阔天空,闲谈度日。其间有一东土来的教书牛先生,一西境来的皇商座下鹰犬,一北地矿主,性好冶游,更有一南来的梵僧……”
此言一出,桌上气氛顿时有些尴尬。尤其在提到“皇商鹰犬”和“梵僧”之时,在座皇室成员不免面面相觑。毕竟皇商名声在朝中不佳,而梵教更是正被朝廷大力打压。
刘一妃见此,忙执壶为众人斟茶,莞尔笑道:“看来这市井之间,亦是藏龙卧虎。不过,妾身倒是对眼前这碗‘金缕流霞’更感兴趣,这番椒之味,初尝猛烈,可还有其他妙处?”
狼子先生亦是察觉到众人尴尬之状,便话锋一转,又聊回这碗面:“这辣椒虽辛辣,却极下饭。江汉之地水网密布,湿气颇重。那些在码头上讨生活的纤夫苦力,每日劳作辛苦,食量虽大,却往往难以下咽粗粝饭食。若能有此香辣之物佐餐,不仅开胃,还能驱寒祛湿,实乃不可多得之物。”
言至此处,他忽地整衣起身,对着开垌深深一揖:“草民斗胆,恳请殿下留意此物。此物性虽辛辣,却最能醒脾开胃。江上纤夫、市井苦力,终日劳碌,若有此物佐餐,粗粮亦能化为甘饴,实是惠而不费。若能着人寻得良种,于江汉湿热之地试种推广,则万千劳作者受益无穷。"
刘一妃听后,不禁拊掌轻叹,转向开垌,语带钦佩道:“殿下,古之贤者曰‘治大国若烹小鲜’。今日狼子先生竟能从这一碗微物中,窥见民生国计之大道,见微知著,真国士之器量!妾身今日方知,何为真才实学。”
开垌闻言,心中大为震动。他原本只当狼子是狂放文人,却不料他竟有如此体察入微的民生情怀,连纤夫生计都挂在心上。
“先生心怀天下,孤深感佩服!”开垌正色道,“孤回京后,定当吩咐司农寺,寻访良种,推广种植!”
一旁的楚王欲昺闻言,微微颔首,对这番体恤民情的对答甚感欣慰,对开垌沉声道:“殿下心系黎庶,洞悉幽微,实乃江山之福。此事若于楚地推行,臣必全力相助。”
世子开岌亦对狼子先生与开垌拱手道:“先生高义,殿下仁德。此事何须回京后再办?这寻觅胡商、讨要种籽之事,便包在臣身上。臣即刻遣人去办,定将此种与栽培之法一并寻来,快马直送京中司农寺,绝不延误!”
开垌见他们如此支持,心中甚悦,颔首道:“如此甚好,那便有劳王兄了。”
……
席间谈至酣处,开垌想起狼子先生关于番椒推广、民生疾苦的见地,又念及途中或可再请教文道与世道之辩,便含笑相邀:“先生心怀天下,孤甚钦佩。此番西去京都,水路漫漫,若先生暂无急务,何不与孤同行一段?途中也好再听先生高论。”
狼子先生闻言,与身旁的博得闪耀对视一眼,而后拱手笑道:“殿下盛情难却,草民正有西去访友之愿,恰好顺路。更能途中与殿下途中探讨民生文道,此乃人生一大幸事 —— 只是草民闲散惯了,待送殿下至中途渡口便作别,还望殿下勿怪。”
开垌知其性情,当即颔首:“先生随心所欲便好,孤绝不强求。”
一旁的楚王世子开岌亦笑道:“先生放心,船上自会为您与博得闪耀姑娘备下清净舱室,绝不会被打扰。”
狼子先生谢过,遂携博得闪耀随众人一同前往码头登船。
楚王欲昺与世子开岌将众人送至岸边。
楚王神色端凝,对开垌最后叮嘱道:“殿下,江路漫长,万望珍重。这‘楚天十八卫’皆是以一当百的死士,殿下尽可放心差遣。”
开垌执手还礼:“皇伯费心,此行多赖皇伯与王兄周全。鹄城盛况,孤回京必向父皇细细禀明。”
一番殷殷话别后,楼船终缓缓驶离码头。
舟行有日,但见江天寥廓,风轻云淡。及至夜幕低垂,繁星如钻,点缀墨蓝夜空。众人晚膳后聚于主船甲板之上,迎着徐徐江风,品着醇醪佳酿,言笑晏晏,不觉已是酒酣耳热。此时星河无声,江风轻动,炳钰世子趁着酒意,便起身向狼子先生笑道:“先生乃当世大才,今日良辰美景,岂可无诗以纪?只是不知先生是作那格律严谨的古体诗,还是那随性洒脱的新体诗呢?”
众人也跟着起哄,有说古体典雅,有说新体直白。只见狼子先生微微一笑,起身在星空下踱了几步,忽然停下脚步,望着满天繁星,缓缓吟诵道:
《星夜》
繁星点点,
像谁的眼。
我披星待月,
越过万水千山。
花香。夜暖。
故乡正是春天。
你睡醒了么?
我在你梦中靠岸。
这诗句一出,甲板上顿时安静了下来。
刘一妃最先回过神来,眼波流转,轻声道:“‘繁星’作‘眼睛’,这比喻虽不惊艳,却胜在亲切。只是这‘越过万水千山’,听着倒像是游子的梦呓。”
“正是梦呓。”赵又渟接口道,手中折扇轻敲栏杆,“‘花香、夜暖’,这分明是春夜的景象,可如今已是夏季。这错位的时节,岂不正是梦中才有的颠倒?”
开垌微微颔首,沉吟道:“孤虽读惯了圣贤书,却也被这最后两句打动了。‘我在你梦中靠岸’……这份归宿感,确是古诗中少见的直白与温存。”
炳钰挠了挠头,笑道:“我倒没想那么多,只觉得这大白话听着顺耳,不费脑子。不像那些老夫子,作个诗还得翻半天典故。”
狼子先生听了众人议论,笑道:“世子爷说得痛快,这‘顺耳’二字,便是新诗的初衷。”
他见众人似有回味,便又道:“然新诗之妙,不止于顺耳,更在写心。诸位且再听这一首,或能品出别样滋味。”
那时我们年轻
关于文学
关于爱情
关于穿越世界的旅行
如今我们深夜饮酒
杯子碰到一起
都是梦破碎的声音
念罢,他看向众人。
赵又渟端酒杯的手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黯然:“‘梦破碎的声音’……这酒杯相撞的清脆之声,在先生耳中竟是碎裂之音?不知碎了多少梦,才能听得这般真切?”
刘一妃低声叹道:“年少时的文学与爱情,终究抵不过深夜的这一杯苦酒么?先生此诗,太过凄凉了。”
甲板上随之陷入一片静默,唯闻江水潺潺,大家似乎都沉浸在那梦碎的余音之中。狼子先生目光扫过,将众人的黯然神色尽收眼底,忽将手中酒杯一举,声调转为一种雄浑的铿锵,吟出两句截然不同的诗来:
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来寻找光明。
这短短两句,如一道闪电,瞬间击中在场所有人的心。那种在绝望中寻找希望的豁达与力量,令人震撼不已。
“好诗!”开垌猛地一拍栏杆,“这才是男儿本色!敢问先生,这首诗是何人所作?”
一直沉默不语的博得闪耀,此刻忽然开口,声音低沉:“他死了。是我族叔……”
众人闻言,皆是一惊,随即陷入长久的沉默。这短短两句诗背后,似乎掩藏着一个家族,甚至一个时代的悲剧。
……
甲板上的气氛,被江水的流逝声衬得愈发沉闷。良久,还是狼子先生率先将这寂静打破。
他环视众人,目光清亮,声音恢复了之前的朗澈,言道:“诸位方才品诗,或觉其直白,或感其凄凉,或受其震撼。可知在下为何要作、要引这等不拘格律的‘新诗’?”
他并不等回答,便自问自答道:“非为标新立异,实是时势使然,心境已迥然不同。”他略略提高了声调,“诸位试想,若以七律五言之体,去写那西洋巨舰横海而来、火炮轰鸣声震百里的景象,可还合适?古人云‘孤帆远影碧空尽’,意境何其悠远,然‘孤帆’之寂寥意象,又如何能传达出今人面对这寰宇交汇、奇物迭出之大世,心中的那份激荡、彷徨与万千心绪?”
他略作停顿,让众人稍加品味,继而声调转为沉毅总结道:“由此可见,非是古诗不美,实是世道人心已变。旧体之精严,已难尽载今人之情。这白话新诗,便应运而生。它不求格律之工整,但求情感之真切;不尚典故之艰深,但求心意之通达。文道如此,世道……又何尝不是如此?”
他这最后一句,轻飘飘的,却像一块巨石,投入了每个人的心湖。夜色,便在此时愈发深沉了。
开垌独立船头,凭栏远眺。但见星光倒映江心,为波澜所碎,散作万点银光,旋即又复聚拢,循环不息。他心中反复咀嚼着“世道人心已变”六字,再想到狼子先生此前种种惊世之论,只觉胸中一股郁勃之气盘旋激荡,往日读书理政积存的无数疑团,竟似在这夜风星空中透出了一缕别样的光亮。
他蓦然转身,目光灼灼,对狼子先生长揖一礼,语气诚恳而迫切:“听先生一席话,如拨云见日。文道既随世运而新,治国安邦之术,又岂能墨守成规?先生,如今我大辽虽看似强盛,实则内忧外患交织。孤恳请先生不吝赐教,依先生之见,这国体政体,当如何顺时应变,方能开万世之太平?”
狼子先生并未直接回答,反问道:“殿下以为,这天下的百姓,最在意的是什么?”
“自然是衣食足,知荣辱。”开垌答道。
“非也。”狼子先生摇头,“老百姓并没有在意衣食住行能有多好,很多时候,也没有那么在意谁当皇帝,谁做首辅。他们在意的,是这世道是否公平,这日子是否有奔头。”
“再论这为官之道,”狼子先生续道,“世人何以总觉诗赋佳者便可为官,文章锦绣者便能理政?此实乃大谬。方今世局变迁,吏员之选,当趋职业之专、术业之精。懂水利的去治水,懂刑名的去断案,而不应仅以文章取士。”
开垌听得眉头紧锁,追问道:“那依先生之见,何为最好的国体?”
狼子先生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道:“殿下可曾听闻,在夏文化圈的某些地方,已然出现了一种新的治法?君主垂拱而治,皇权不再是肆意妄为的利剑,而是维系国家稳定的基石。朝廷的权柄,当授之于法,限之于法,而非出于一人之喜怒。”
“这岂不是‘虚君’?”炳钰忍不住反驳道,“若君主不能乾纲独断,那还叫什么天子?岂非被臣下架空了?”
“非也。”狼子先生摇头,“并非架空,而是分权。君主掌大义,定方向,而具体治国之策,交由众人公议而决。这便是‘公天下’与‘家天下’的区别。”
赵又渟冷笑一声:“先生说得轻巧。所谓‘公议’,最后不还是成了党争?我天启国当年也曾有过类似的尝试,结果呢?还不是吵成一锅粥,最后被强人收拾了残局。”
她话音方落,开垌端杯的手微微一滞,目光低垂;炳钰更是面色一僵,不自觉地瞥向皇子——那“强人”,正是他们大辽的开国太祖。
“那是因制度未立,法度未严。”狼子先生辩道,“若有严法铁律,限定各方权责,又何至于乱?况且,难道‘家天下’便没有内斗么?那夺嫡之争,岂不比党争更血腥残酷?”
开垌沉思良久,忽然问道:“那先生所言的‘选贤’,若非科举,又该如何选?难道让贩夫走卒都来共决国是不成?”
“有何不可?”狼子先生目光灼灼,“贩夫走卒,虽无文采,却知冷暖,懂利害。涉及民生之策,为何不能听听他们的声音?”
这一番争论,直说得众人面红耳赤,虽未有定论,却让开垌心中掀起惊涛骇浪。最后,狼子先生总结道:“夫国家者,非一家一姓之私产,实乃民族文化与千秋记忆之共同体也。而青史墨痕,从来难有绝对之真相,唯有未断之诠释。那为兆民所共认、能激扬群伦肝胆的诠释,便是吾土吾民之民族意志!”
这一番宏论,直听得众人目瞪口呆,如痴如醉。开垌更是深受震撼,只觉眼前仿佛打开了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门。
不知不觉,东方既白,江雾渐浓。狼子先生见开垌仍沉浸于治国之思中,便拉着博得闪耀走到甲板角落,低声道:“殿下虽有仁心、有远见,但庙堂之上波谲云诡,我等布衣狂生,入了那樊笼便失了本心。此番同行,既全答谢之意,又尽交流之兴,足矣。前方便是望江渡,那便是我与友人约定的会合处,该在此与殿下辞行了。”
博得闪耀颔首:“先生心意,我懂。不涉朝堂,方能保得自在。”二人商议已定,待开垌回过神来,狼子先生便上前拱手道:“殿下,前方望江渡便是草民此行目的地,需在此与殿下作别。”
开垌闻言,虽有不舍,却也知其志不可夺,只得叹道:“既如此,孤不强留。先生此去一路珍重,他日若有机会,孤仍愿再听先生高论。”
楼船缓缓停靠望江渡,狼子先生与博得闪耀收拾好简单行囊,登岸前对着船上的开垌深深一揖:“殿下仁心济世,必能不负苍生。后会有期!”
开垌立于船头,挥手作别:“先生珍重!”
众人目送二人青衫身影消失在渡口的柳林之中,方才吩咐船队继续西去。
开垌犹自望着柳林深处,轻叹道:“如此大才,却不能为朝廷所用,实为憾事。”
刘一妃柔声应道:“殿下不必过于惋惜。依妾身浅见,狼子先生此类人物,如云中白鹤,非晴空不举。殿下今日既以国士之礼待之,他所言种种,殿下若能取其精华,于国于民便是大善。这份知遇之恩,已胜似封官许愿。再者来日方长,谁又知没有再度请益之时呢?” 一席话说得开垌眉头舒展,颔首称是,心中对刘一妃的蕙心兰质,更是深为赞许。
自此,楼船载着众人,没入烟波浩渺之中。然江流之下暗流涌动,皇子开垌的归京之路,是风平浪静,还是波澜再起?且听后回分解。